良緣有憾說從頭

九月初六周家四姑娘與江家文定禮畢,十月底周家大爺周瑾彪娶親,這周家的大爺乃是周大老爺的庶長子,乃妾劉氏所出,年二十整。已是八品的奮武校尉,定下的是江南名門世家韋氏族中的小姐。說起這韋氏,與那褚夫人家裏卻還連掛著那麽點兒親戚。這位韋小姐乃是與京裏褚家二爺禇慎昀一年前仙逝的嫡妻韋氏朱媛同族的一個旁支堂妹,這倒也罷了,畢竟這先禇二奶奶府上打從她祖父這輩兒起就居住在京裏,也隻是祖宅族人在江南罷了。偏這位二奶奶與褚家二爺青梅竹馬兩小無猜,要說這樁婚姻事也算得天作之合再沒有比這更美滿的姻緣了,卻獨一樁事兒,韋氏與二爺成婚四載卻無所出,二人琴瑟合鳴,除了兩個通房外加一個由褚夫人親賜的妾室外禇二爺的院子裏還真是有些空**之感。

二爺自成婚後放著兩個婚前收用過的通房當擺設,那個他們婚後由褚夫人親賜的妾更是多瞧一眼也不曾。這可急壞了褚夫人。那幾年是到處燒香拜佛求神問卜。禇二奶奶嘴上雖不說,私下裏也急得是夜不安寢,食不下咽。成婚三載先禇二奶奶的肚子仍是一點消息也無,其母五十大壽那日韋氏回娘家,韋夫人見自家女兒萬般如意偏此一事真是天不允人。無奈之下苦勸禇二奶奶自娘家挑個老實本分好拿捏的妾回去給二爺生個一男半女養在韋氏膝下也算得上是對褚家有個交代。禇二奶奶不曉得哭濕了多少條帕子,再一再二要二爺給她允諾但凡有了個一兒半女的,此後還是他們二人過日子,通房妾室仍舊一概不碰的。禇二爺自來是個溫柔和善的人兒,又與韋氏情趣相投,加之韋氏嬌怯柔弱自小到大隻跟這禇二哥哥撒嬌使性,依賴慣了的。禇二爺便萬事都應允自己這嬌妻的。

韋氏朱媛得了夫君的允諾,便也應了自己的母親,自韋府中挑選貴妾,奈何總沒有合適的,她那些同父的庶妹要麽太過尖酸要麽便是麵甜心苦,詭計多端,不用先禇二奶奶自己不願意,韋老夫人頭一個兒就是不允的。選個得臉的丫鬟呢又稍嫌身份低了些怕是褚夫人以新妾的身份低為由逼著褚家二爺同等對待褚夫人前頭賜給二爺的那個妾。無奈之下,隻得派了穩妥的媽媽們到江南的韋氏族中走一趟看看。就這麽著挑來揀去,冷眼選了小半年兒,總算挑中了韋氏娘家在江南族中旁支的一個名喚朱含的姑娘。這韋氏朱含便是玉妍的庶長兄定下的這位韋氏小姐的親堂姐。二人自幼親厚,十歲之前均養育在祖母膝下,奈何這韋氏朱含的父親隻中了個秀才,比不得自家兄弟好歹還任過幾載一縣的父母官。同樣是韋氏血脈的姐妹,在這婚姻事上卻全不一樣。

那韋氏朱含進了褚家不過半載,與禇二奶奶前後腳兒有了身孕,十月懷胎,瓜熟蒂落,韋氏朱含產下一女,兩個月後,禇二奶奶亦產下一女,卻因胎位不正難產而亡。褚家二爺驟然失了愛妻,一霎那間真真是萬念俱灰,半年過去了,還依舊人如枯木,除了行走朝堂,盡心辦差之外,於男女情事上麵寡淡得很,憑著褚夫人如何勸說隻是不肯續娶她人。這便是褚夫人要千裏迢迢到寧州拜佛的第二段因由了。話說這韋氏朱含日日伺候著褚家二爺衣食起居,禇二爺念著她是朱媛的同族妹子,這一年多倒也在朱含處歇過那麽一兩回,二爺院子裏的大小事宜也多是由這位韋貴姨娘做主,漸漸地,這朱含倒也不再那樣豔羨堂妹的姻緣。雖是做貴妾,這褚家二爺玉樹臨風儀表堂堂。知情識趣,溫柔敦厚,重情重義。加之如今已官拜從三品,又是定國公的嫡長子,將來是要承爵的。而自己那堂妹,雖是明媒正娶,終究也不過是江北總督府庶長子而已。

卻說玉妍這將過門兒的大嫂韋氏朱晚雖年不過十六,卻是個一等一的通透人兒。因其母早逝,家中姨娘們明爭暗鬥,適逢朱晚滿了十三歲,朱縣令的嫡長子十五歲,再過幾年得了秀才的功名便可說親。是以朱縣令並未續弦。左右思量了一番,便著嫡女朱晚管理內宅事務。一晃三載光陰,朱晚的兄長中了秀才娶得佳婦,朱晚十五上定的江北總督府這頭婚事也到了該完婚的日子,坐於轎中的韋氏朱晚雙手合抱著個大紅蘋果,晃晃悠悠往周宅而去。周大太太一向對待庶子庶女都是十分冷淡。此番周家大爺娶親,卻實實在在是沾了四姑娘順利過了小定禮的光,周大太太這幾日心中歡喜,這周家大爺的婚事竟讓周大太太差人操辦得格外體麵。

周家長房兩件喜事過後,周大太太剛進了臘月便染了風寒臥床不起。眾兒女侍奉床前十分盡心,沒幾日周府七姑娘便發起了高熱。此病來得異常凶猛,高熱不退神疲力乏。把個花骨朵兒一般的七姑娘燒得是整日整夜說胡話。人也瘦得剩了一把骨頭,形容枯槁。周家大老爺命人遍請名醫,周家大太太此時尚未痊愈,偏巧三姑娘玉雯婚期定在年後的二月,四姑娘玉茹也是待嫁的閨女兒,婚期在次年的六月裏都不好出麵管家,八姑娘三不五時便頭疼腦熱,無奈之下,周家大老爺便下令讓新進門的周大奶奶住進內院幫著太太協理家事。自大奶奶韋氏進門,手底下丫鬟婆子探來的信兒都說如今內院之中大太太做主,待人雖說嚴厲了些,卻有些懼怕老爺。姑娘們當中要數七姑娘看著受寵些,這周大奶奶還未及施展手段拉攏這個小姑,周家七姑娘便突然病起來。這一日一早兒便下了些雪珠子。大太太的文賢院後門兒處一個丫頭腳步匆匆閃進了後門兒。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