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順風。”

天蒙蒙亮,言如意關上了車門,站在路道旁,目送著厲晟弦的車遠走,衝著晨霧裏的汽車尾燈揮了揮手。

厲晟弦終歸選擇去津南,人生的機遇很少,抓住每一次,最重要的是老來無憾。

距離上班時間還有很長一段時間,但值班部的電話打過來,“小組長,第二醫院出事了,出了謀殺案。”

死者,莊若兮,25歲。

坐在新聞采訪車上,言如意感覺到,捧著新聞線索的手在微微顫抖著。

莊若兮這就死了?

事實證明,線索屬實,警察加班加點的封鎖現場,莊若兮的屍體已經不在,但是病**有勾出她死亡時的粉筆輪廓。

“這是凶器。”天鵝絨的枕頭被塑封套起來,供言如意拍照,警員又說道,“醫院監控錄像有被破壞的痕跡,嫌疑人對醫院路徑踩點,很熟悉,監控裏並沒有拍到可疑人員。”

言如意渾渾噩噩的,耳邊似乎還迂回著莊若兮一聲聲的“九哥”,很久很久以前,她對莊若兮野蠻跋扈的千金小姐就沒有好感。

但從她發瘋到死亡,仿佛就在轉眼之間,如夢如幻,不大真實。

“如意,你沒事吧?”

隨行的同事看她麵色發青,特地買了被熱咖啡送到她手裏。

言如意搖頭,打電話給老徐繼續請假。

是誰殺了莊若兮?

同夥?

不,莊若兮的目的是她,難道說,除了莊若兮還有人想要自己的命?

言如意腦子裏攪開了一鍋糨糊,原本看清的真相,卻隔起了一張毛玻璃,琢磨不透。

“殺人凶手!還莊小姐命來!”

“殺人凶手!還我莊小姐命來!”

老城區的四合院被一群披麻戴孝的百姓圍起來,為首的老婦人絲娟掩麵痛苦,要靠人攙扶著才能站立。

她悲慟啜泣著,緊挨著雕花的紅木棺材,淚流滿麵,“若兮啊,我可憐的閨女……你這麽走了,讓老媽我怎麽辦啊?若兮……”

言如意回家時,距離家門十米的距離,看到這一幕,腳灌了鉛邁不開步子。

白底黑字的橫幅拉在門前,哭喪的人陣陣怒嚎,現場慘絕人寰。

她看向了趴著棺材的莊母,棺材前擺著五顏六色的花圈,莊若兮的黑白遺照,微微淺笑,花季年輪永遠定格在25歲。

他們有沒有搞錯?莊若兮被殺,跟她有什麽關係?

言如意沒有躲,而是迎著送喪隊走過去,“你們想幹嘛?這是我家,不是你們訴苦的地方。”

莊母望了言如意一眼,哭得更撕心裂肺了,“我的女兒……你死得冤呐,你在天有靈,有仇報仇……”

敢情,他們以為是她害死了莊若兮?

“伯母,咱們講道理好嗎?莊若兮死了,憋死她的不是我。還有,你不覺得她罪有應得嗎?冒昧的問一下,得知莊若兮殺人未遂的時候,您在做什麽?你們家,有沒有一個人來找過我?莊若兮有今天,不是因為你們過度寵溺嬌慣嗎?”

她的詰問擲地有聲,然而,對此刻的莊家人而言,無疑是傷口上撒鹽。

“你……你還有臉說出這種話?我看,就是你,是你殺了若兮!”莊母顫巍巍地指著言如意,幾度背過氣去。

言如意擋在大門口,麵對烏泱泱的一片人,毫無懼色,“我再說一遍,不是我,愛信不信。”

她沒有義務安慰莊家人,蠻不講理的莊家人!

說完,她轉身掏出鑰匙打開老款的門鎖,莊母氣得直翻白眼,“你……你……大夥兒看看,小小年紀的姑娘,堪比魔鬼呐!”

“打她!”

一根菠菜砸在了言如意後腦勺,接踵而至的是雞蛋,西瓜皮……

言如意不可思議,都什麽年代了,還組織聚眾鬧事。

她調轉腳步正要訓斥這些刁民,剛回頭,一顆楊梅砸在了她腦門,枝葉四濺,刺進眼中,疼得她睜不開眼。

“抓起來,送局子!”

“抓起來!”

民怨四起,被煽動的人一擁而上,揪扯著言如意。

莊母拍著棺材板,泣不成聲,“我的女兒呐……白發人送黑發人,你走了,讓我跟你爸怎麽活啊……女兒呐……”

“刺啦——”

不知道是誰扯壞了言如意藍白條紋的襯衣袖子,絆倒在地上,還發生了踩踏。

疼!

她顧不得其他,出於自我保護捂著腦袋。

“住手。”

一聲低沉醇厚的命令傳來,出奇的,暴走的人停下了所有動作,齊刷刷地循著聲源望去。

豪車停在街邊,男人摔上車門,捋著西裝領口,邁著穩重的步子,陰沉的臉,陰鷙的眸光,烈日炎炎下,猶如移動的低氣壓。

九爺。

言如意從兩條胳膊的縫隙裏望著來人,驀然間,心底生出酸楚。

他不是不管她死活嗎?怎麽還來這裏?

“小九,我女兒去的多冤,你知道的,難道你要在若兮麵前維護這個小妖精?!”莊母指著言如意質問,滿眼恨意。

“她怎麽死的,警察會給你一個答複,凶手絕不是這丫頭。”男人凜冽的目光斜了莊母一眼,踩上台階,向著言如意探出手去。

陽光下,他的身影鍍著一層柔和的光暈,那修長的手,掌紋明朗,過分的白皙……

言如意鼻尖泛了紅,眼圈裏起了一層水霧。

九爺……

她猶疑著,徐徐遞過手去,指尖觸碰到他溫熱的指腹。

男人捏住她的指尖略有些用力,給她無形的安全感。

“小九,你這是要跟我們家作對!”莊母咽不下這口惡氣,今天把莊若兮的棺材堵在這,目的就是要言如意聲名狼藉!

江酒丞牽著言如意的手,像是牽著自己的小媳婦兒,冷哼了一聲,“除莊老之外,你們算什麽東西?”

言如意低著頭,視線所及是自己的腳尖,男人的腳跟,亦步亦趨,隻聽背後呼喊,“夫人!夫人醒醒啊!叫救護車!”

有時候人活著,你不去招惹麻煩,麻煩也會找上門,有種人,習慣性將錯誤推到別人身上,永遠以自我為中心,自私自利。

坐在車上,言如意一言不發,直到被江酒丞帶進了七號公館的公寓樓。

“這裏常年空著,給你住,房門密碼是我的生日。”

男人說著,踏進門,玄關的智能感應燈亮起,逐漸地,窗簾拉開,還有AI機器人的歡迎語:主人,小易在這裏哦。

“噗。”

言如意突然間忍俊不禁,那像個胖冬瓜的機器人杵在客廳裏,閃爍著幽藍的眼,好蠢!

江酒丞揚起眉頭,怪異地看著身邊矮了他一大截的女人,頭發上掛著雞蛋液,半張臉被楊梅汁染成紅色,居然還笑著。

真想把她塞滾筒洗衣機過一遍。

言如意沒有換鞋,徑直向著機器人走過去,輕柔地摸了摸機器人的腦袋。

機器人的雙眼形如彎月,機械的聲音帶著些許雀躍,“小易最喜歡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