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4章 徐邦瑞的許諾
灑了水降溫,廢墟附近仍然熱浪襲人,灰塵漫天飛舞,嗆人的硝煙味道像調皮的小妖精,一個勁兒的往人鼻子裏鑽
。
秦林顧不得許多,扯下衣襟蒙住口鼻,蹲在廢墟上翻翻找找,時不時眉頭深鎖思忖著什麽。
徐辛夷同樣蒙了口鼻,像個好奇寶寶蹲在旁邊,也學秦林的樣子在廢墟中翻找,可她根本就不知道要找什麽,百無聊奈,想問秦林吧,看到他那種專注的樣子,又不想打斷他的思路。
蹲在地上,渾圓的大腿把褲子繃得緊緊的,徐大小姐雙手撐著大腿,偷偷瞧工作中的秦林:“咦,還真別說,這家夥專心做事的時候,看上去還挺帥的……”
終於憋不住悶葫蘆,徐辛夷把秦林的腰眼捅了捅:“喂,你找什麽呢?”
“一些有趣的東西,”說著秦林就像瘋了似的,一個勁兒的扒拉瓦礫堆,把磚頭、瓦片和別的東西往兩邊刨開。
“什麽嘛,還保密呀?切!”徐辛夷不滿的嘟噥著,但仍動手幫著秦林刨磚瓦。
我的姑奶奶誒!馬德寶正好看到這一幕,登時不知道說什麽才好了,盡統南京諸軍魏國公的大小姐,在瓦礫堆裏麵爬得一身都是灰,還幫著那姓秦的刨磚頭瓦片,待會兒要是被魏國公他老人家瞧見了,咱渾身是嘴也說不清啊——姓秦的,你丫得有多大麵子,敢叫大小姐來做苦力?
快快快,馬德寶招呼兵卒上去幫著刨。
秦林朝他笑笑,也不客氣,就讓兵卒沿著爆炸形成的大坑周圍清理磚瓦,注意不要動地麵的痕跡,他自己則和徐辛夷留在原地,繼續把磚瓦往兩邊扒拉。
突然秦林哈哈一聲笑,嘴裏吐出三個字:“找到了!”
隻見刨開磚瓦、掃掉浮土,地麵上赫然留著一道彎彎曲曲的焦黑印跡!
這、這是……徐辛夷睜大了眼睛。
“火繩在地麵燃燒的痕跡,”馬德寶回答了問題,他的神色越發陰鬱。
爆炸隻有兩種可能,意外事故和故意破壞。
火藥庫隻存放火藥,鉛彈和火繩都存放在另外的庫房,如果是意外事故,現場不應該留下火繩在地麵燃燒的印痕。
那麽現在結論也就呼之欲出了:有人用火繩作為延時引信,點燃之後利用它緩慢燃燒的時間遠走高飛,直到爆炸突然發生,釀成傷亡慘重的災難……“媽的,什麽混賬王八蛋幹的!老子要扒了他的皮!”馬德寶憤怒得咬牙切齒,傷亡的軍匠雖不是一線戰兵,但他們的嫻熟的技藝為戰鬥力提供了保障,多年來隨營征戰,立下了汗馬功勞,誰曾想沒有死在抗倭禦寇的前線,卻在南京自己大軍雲集的營盤裏遭遇飛來橫禍?
正在此時,忽聽得遠處一聲大喝:“馬德寶,老子先扒了你的皮!”
鐵塔般的天策衛校尉,打著飛虎旗、帥字旗、中軍旗、衝鋒旗,扛著金瓜斧鉞金鞭金鐧,各衛兵馬黑壓壓的多得數不清,眾中軍官、旗牌官前遮後攔,簇擁著身穿蟒袍的魏國公徐邦瑞。
眾浙兵大營的官將盡皆拜伏參謁,嘩啦啦跪倒一大片。
徐邦瑞臉色黑得像鍋底,正衝著馬德寶怒目而視:“馬德寶,你如何玩忽職守、懈怠軍機,治軍如此粗疏,竟至炸了火藥庫?!來人哪,拿下了!”
“末將知罪,末將知罪
!”馬德寶連連磕頭。
七八個旗牌官一擁而上,立刻把他擒下,浙兵大營的官將們噤若寒蟬,大氣兒也不敢出一口。
“等等!”廢墟上傳來一聲喊。
是誰在魏國公氣頭上還敢阻攔?隨徐邦瑞來的京衛各都指揮僉事、指揮使、指揮同知齊齊抬眼看去,隻見廢墟堆上站著兩個人,在浙兵大營全體官將下跪參謁魏國公的時候,自是特別顯眼。
而且這兩人滿身灰塵像剛從地底下鑽出來的,還蒙著臉,不知道什麽來路,登時把眾指揮使唬了一跳,隻道是哪裏來的刺客。
有個脾氣暴躁的指揮使,拔出劍擎在手中,毛躁躁的喝道:“大膽!”
同僚趕緊把他連扯幾下:“是大小姐!”
虧得這位指揮使情急智生福至心靈,趕緊接著道:“大膽的馬德寶!”
可憐的馬參將,再一次躺著中槍……剛才還吹胡子瞪眼睛的徐邦瑞,一聽出是女兒的聲音,立刻喜笑顏開,跳下馬來,一邊走一邊說:“怎麽鬧成這個樣子?像從灰堆裏鑽出來似的,回去看你娘親怎麽收拾你!”
“下官參見徐公爺!”秦林躬身施禮。
秦林滿身灰塵又蒙著臉,徐邦瑞沒認出他來,發現是他,登時又是一喜,本來還想發落女兒幾句,這下也不說了,笑嘻嘻的衝著秦林點頭,環顧眾將:
“諸位,秦長官這才叫做公忠體國啊!雖被朝廷革職留任,卻沒有絲毫怨言,仍然戮力王事,聽到爆炸就不辭辛勞的從城中趕來調查,我大明朝的官兒做到這份上也屬難得了……哼,因小過就將他革職,豈不寒了英雄豪傑替朝廷效力的熱腸忠心?”
徐家自大明開國就與國同休,有大明就有魏國公,所以徐邦瑞話裏隱隱指責張居正,卻也無所顧忌。
眾官將卻不知道這一層,立刻諛詞如潮,大讚秦林,浙兵大營的遊擊、千總們也不敢說,選擇姓無視了秦林是來比槍的事實。
徐邦瑞偷偷直樂,很為“挑撥”秦林和張居正而自鳴得意,又板著臉直斥馬德寶:“馬參將,你看看你怎麽辦的事,嗯?但凡有秦副千戶十分之一的忠心,也不會讓火藥庫炸得稀爛!”
馬德寶第三次中槍,臉都綠了,暗歎自己倒黴,這次恐怕不隻丟官就能了結的。
“爹爹,這事兒恐怕不能全怨馬參將呢!”徐辛夷突然來這麽一句。
秦林則指著那塊地麵的焦痕給徐邦瑞看:“這個焦痕看起來就是用火繩引爆火藥留下來的,那麽很有可能就是蓄意破壞,雖然馬參將仍有治軍不嚴之過,卻不便隻歸咎他一人。”
“是這樣啊……”徐邦瑞拈著胡子,詭異的偷笑著,就叫左右暫時放了馬德寶。
馬參將又磕了三個頭才爬起來,一時間對秦林感激入骨髓。
徐邦瑞又麵色一肅,正兒八經的對秦林道:“本公這就委秦副千戶查辦此案,若能查清案情,本公保舉你開複原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