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醫衛 荊湖卷 752章 雨夜驚夢 無憂中文網
秦林詫異的看了看陸遠誌,奇怪的道:“怎麽,胖子你有什麽發現嗎?像撿了個金元寶似的。 ”
陸遠誌正準備說出自己的想法,忽然又頓住,甩著胖臉搖了搖頭:“沒、沒有什麽,嗯,待會兒再告訴你吧!我想、我想先審審那三個夥計,一個一個的來。”
“喲嗬,還賣關子呢?”秦林滿不在乎的拍了拍陸胖子的肩膀,渾然沒把他的所謂發現放在心上。
陸遠誌眯著小眼睛,賊嗬嗬的笑著,以前這麽多次都是秦哥破的案,這一次呀,他要給秦哥一個驚喜!
客棧辟出間最寬的上房作為臨時的審訊室,秦林居中而坐,陸遠誌、牛大力左右侍立,本縣知縣羅東岩坐在下首,兩邊著飛魚服挎繡春刀的錦衣官校雁翅排開,端的是威風凜凜。
首先被提審的蔣潮生,進門就被這陣勢唬了一跳,饒是他性情粗獷,也曉得本次提審不同尋常了,心下難免惴惴。
前麵幾次提審,都是四名夥計一起,單獨提審還是頭一次。
仍是秦林主持審訊,非常詳細的詢問案發前後的各種情況,尤其讓蔣潮生交待當夜的行蹤,有沒有人能夠證明。
“天呢,小的一直在睡覺,怎麽證明?”蔣潮生情知自己被當成了嫌犯,急得抓耳撓腮,半晌之後訕笑道:“有了有了,小的打鼾特別響亮,恐怕值夜的小二能聽見,他應該能替小的作證。”
找來客棧當晚值夜的小二,他就坐在樓下位置,果然替蔣潮生做了證明,說寂靜的夜裏鼾聲格外清楚,吵得他一晚上不清淨,鼾聲斷斷續續,但可以肯定沒有較長時間的停歇。
秦林正待揮手讓蔣潮生退下,陸遠誌突然問道:“蔣潮生,知道你那三名同伴夜裏的毛病,是從什麽時候開始有的嗎?”
蔣潮生邊想邊說:“韓海舟說夢話,是十三歲那年調皮,被他爹打了一頓惹出來的,楊波平夢遊是七八歲就有,年紀越大越嚴重,沈浪飛嘛,讓我想想……好像以前也聽說他夢驚,但今年他這毛病是越來越厲害了,經常半夜裏嚇醒。”
陸遠誌若有所思的點點頭,眯著的小眼睛精光四射,神態竟與秦林有三分相似。
錦衣弟兄們見狀就笑掉大牙,大家夥兒都知道陸千戶破案時靈時不靈,不靈的時候恐怕要占八成,他裝出這幅樣子,又唬得住哪個?以為裝秦長官,就真能審陰斷陽?
秦林剛把蔣潮生放走,羅東岩就拱拱手:“秦少保,愚以為打鼾似乎能夠作假,蔣某人完全可以假裝打鼾,麻痹樓下值夜的小二,他同時就去行凶!”
“可以倒是可以,不過,一邊打著鼾聲音如雷,一邊去掐死杜掌櫃,也太怪了吧?”秦林肚子裏暗笑不迭,麵上仍裝出困惑之色。
羅東岩也覺得不大可能,蔣潮生嘴裏呼嚕呼嚕打鼾,還要去掐死杜掌櫃,敢情杜掌櫃是個聾子呢?
接下來又分別提審了沈浪飛和韓海舟,比起蔣潮生,他們的不在場證明就更薄弱,夜驚的總不可能整晚都驚來驚去被人發現,夢囈的也不可能徹夜說夢話被客棧小二聽見吧。
提審之後,三名夥計仍回監押他們的房間,最初還不能確定杜掌櫃的死因,沒有當作命案處理,爾後楊波平“畏罪自盡”,三名夥計的身份就不是罪犯而是證人,所以一直沒有分開關押。
蔣潮生最先回來,接著是沈浪飛。
“嗨,小沈啊,你說他們老把咱們盤問過來盤問過去,到底是鬧哪一出啊?”蔣潮生愁眉苦臉的,聲音大得可以把房梁上的灰塵震落,也不顧忌外麵看守的錦衣官校。
沈浪飛笑了笑,壓低了聲音神神秘秘的道:“小弟可猜不到這裏頭的原因,可能是別的事情吧,杜掌櫃是來金宣慰使派來收購銅錢的,你也知道,秦少保和咱們宣慰使……”
蔣潮生恍然大悟,重重的拍了一下腦門,神情倒是輕鬆了許多,如果是和收購銅錢有關的事情,那就和他們沒多大關係了,財權、銀莊折子和賬本,都是掌櫃捏著的,他們這些小夥計可做不了主。
沈浪飛又道:“喂,老蔣,他們審你,問了些什麽?”
“還不是問我當晚在哪兒,有沒有人證明什麽的,”蔣潮生滿不在乎的說著,“對了,還問咱們夜裏的毛病是什麽時候得的,喝,除了我這打鼾是年紀大了才有的,你們還不都是從小就有的毛病。”
呼~~沈浪飛長出了一口氣。
兩人說了良久,還沒見韓海舟回來,蔣潮生漸漸就覺得奇怪:“咦,老韓是怎麽回事兒?被扣下了?”
說曹操曹操就到,韓海舟這就回來了,他低著頭心事重重,好像很害怕的樣子,腳步也分外的遲疑,在門外停了那麽一下子,才走進來。
蔣潮生重重拍著他的肩膀:“喂,老韓,你搞什麽啊,這麽久才回來,是不是犯事兒啦?”
啊?韓海舟如夢初醒,渾身哆嗦打了個激靈。
沈浪飛笑眯眯的道:“老韓,你的魂兒都給嚇掉了吧!”
“魂,什麽魂,不,我是說哪兒有的事啊,小沈你就別開玩笑了,”韓海舟前言不搭後語的對答,眼神躲躲閃閃不敢看沈浪飛,似乎心裏裝著很多不為人知的秘密。
蔣潮生火大:“老韓你有啥說啥,幹嘛嚇成這副模樣?咱都是一個村出來的,有什麽事情,說出來大家替你想想嘛!”
對蔣潮生,韓海舟好像不是那麽畏懼,嘴唇囁嚅著想要說些什麽。
“算啦算啦,人家都不當咱們是一個村出來的,說這些有什麽用?”沈浪飛笑嘻嘻的,把蔣潮生勸開。
三人心中各懷鬼胎,同鄉的親密氣氛**然無存,之後就沒有人肯挑頭說話,三個夥計裝著悶葫蘆,直到夜深睡下……
夜深人靜,小雨瀝瀝,梅雨季節的江南細雨綿綿密密,天空暗沉無光,日月星鬥不見。
雨夜正是好睡時,被看押起來的三名夥計進入了夢鄉,蔣潮生鼻息如雷,吵得室內不得安寧,好在另外兩個夥伴都已習慣,倒也睡得著。
隻不過,有人做的美夢,有人做的噩夢。
黑沉沉、烏壓壓,不知什麽沉重的東西壓在心口,逃啊逃,卻怎麽也逃不出那黑影的追捕,最後黑影獰笑著撲來……
嘶~~啊!
沈浪飛從噩夢中驚醒,滿頭滿腦袋都是汗水,整個人像從水裏撈出來似的,心髒咚咚咚跳得要從喉嚨口蹦出來。
他原本清秀的臉上也寫滿了驚惶,不,不僅是驚惶,還有恐懼、屈辱和羞愧,種種負麵情緒讓他的臉扭曲變形。
用力抱著頭,十指深深的插入頭發裏,良久之後沈浪飛狂亂的心跳才逐漸平靜。
蔣潮生斷斷續續的鼾聲中,忽然又多了一陣夢囈,沈浪飛知道那是韓海舟在說夢話,本來沒放在心上,可夢話中模模糊糊的幾個詞兒,引起了他的注意,似乎韓海舟提到了“杜掌櫃”和“小沈”。
沈浪飛趕緊湊過去,蹲在韓海舟的床邊細心傾聽,這樣一來聲音就聽得更清楚了。
“小沈……你好狠,你為啥要殺杜掌櫃……那天晚上,唔唔,我起夜,你就不在房裏,後來迷迷糊糊的,好像你回來後,站在老楊床前做什麽……我想不到他就會去死啊……都是一個村長大的,我不、不想出賣你……錦衣衛,逼得好緊,萬一動刑,我怕……”
韓海舟的夢囈聲聲入耳,沈浪飛的臉色頓時蒼白如紙,眼神裏寫滿了驚悸,簡直比半夜撞上活鬼還要恐怖。
他真是做夢也沒想到,計算中萬無一失的報複,竟因為偶然出現了紕漏,被韓海舟無意中撞破。
他也終於明白,為什麽韓海舟從提審回來之後,就是心事重重的樣子,眼神也躲躲閃閃的不敢看自己。
天幸,到現在為止,韓海舟還沒有出賣他,不過他能熬得過大刑嗎,他經得起懸賞的**嗎?
沈浪飛的心髒再一次砰砰狂跳,好像全身的血液都湧上了頭頂,太陽穴一脹一脹的,眼睛裏凶光畢露:這個世界上,隻有一種人永遠不會說出心中的秘密,那就是死人。
死亡,將把一切秘密都徹底埋葬!
看了看夢囈的韓海舟,又看了看鼾聲如雷的蔣潮生,很快沈浪飛就有了新的主意,他獰笑著,狠狠咬了咬牙,朝韓海舟的脖子伸出了鐵鉗般的雙手!
突然之間燈光雪亮,房裏房外大放光明,沈浪飛驚詫之下僵在了原地,伸手去掐韓海舟的動作,也在這一瞬間被定格。
秦林笑盈盈的越眾而出:“嗯嗯,這個動作真是妙極了,你殺死杜掌櫃的時候,也是這麽去掐的吧?”
“這家夥,掐人脖子都成習慣啦,”陸遠誌歎口氣,胖臉上的小眼睛透著股得意勁兒。
韓海舟一軲轆從床鋪上翻下來,連滾帶爬的從沈浪飛身旁逃開:“秦少保,陸長官,小的全按你們說的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