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湖卷 944章 丟失的物件

三個雞蛋上跳舞?陸遠誌眨巴眨巴嘴,驚訝得聲音都放大了不少:“秦哥,你是說她、她?”

“不錯,”秦林壞笑著點點頭,但很快就斂去了笑容,低聲喟歎:“也許,她也是個可憐人吧……”

青春妙齡,宮闈之怨,偏偏身邊都是些假鳳虛凰的太監,吳讚女“花心”不假,但可恨之人也有可憐之處,何況她現在已經付出了生命的代價。

劉三刀一直嗬著腰洗耳恭聽,他朝秦林拱拱手:“卑職方才盤問太監宮女,都說隻有宋保、張進朝這兩名對食,何以督主認為有第三人?卑職愚鈍,求督主明示。”

“很簡單,”秦林笑笑,不緊不慢的道:“宋保說吳讚女移情別戀,因而心如死灰,準備出宮當和尚;張進朝卻說吳讚女對宋保舊情難忘,他百般討巧也不能奪得芳心,其實,真實情況就藏在這互相矛盾的兩種說法裏麵。”

胖子在旁邊插口:“也許是其中一人說了謊。”

秦林笑而不語,隻看著劉三刀。

劉三刀搖搖頭,他是個慣能破案的老手,直截了當的否定了陸遠誌的猜測。

道理很簡單,嫌犯的口供應該有利於自己脫罪,拿宋保來說,為了洗脫嫌疑,如果承認吳讚女和自己舊情未了,這樣他就沒有下毒手的動機;張進朝也是同樣的道理,作為新歡的他,應該聲稱吳讚女和自己情深深意綿綿雙宿雙飛神仙眷侶,如此才能把罪責盡量栽到舊愛宋保頭上。

可偏偏宋保和張進朝都陳述了對自己很不利的事實,按照他們自己的口供,宋保有懷恨殺人的理由,張進朝也有妒火中燒下黑手的可能。

所以站在偵破者的角度,隻能推斷他們兩人都說了實話,至少沒有在這方麵隱瞞事實!

宋保認為吳讚女拋棄自己絕情而去,張進朝則認為吳讚女舊情難忘,那麽到底是怎麽回事?

第三個人的影子,已經朦朦朧朧的浮現出來。

劉三刀將自己的推斷講了一遍。秦林表示完全讚成,又補充道:“宋保和張進朝都否認和吳讚女發生過性行為,但我們檢查屍身卻發現處女膜陳舊性裂傷,證明她早就有過性行為,我懷疑就是那第三個人,也即是真凶造成的。”

這也是個非常合理的推斷,因為有無性行為,和殺人、留下白蓮魔教印記的大罪相比。實在沒有什麽關係,這個時代又不禁止對食了,皇帝都可以笑著問太監你的對食是誰,宋保、張進朝既然毫不猶豫的承認與吳讚女的親密關係,又何必在這件事上撒謊呢?

“那麽,我們開始來找那個神秘人物,在這間屋子裏留下的痕跡吧,”秦林笑著伸出手。

陸遠誌很默契的取出手套遞給秦林,然後也給劉三刀兩隻。

劉三刀接過手套戴上。秦林能讓人摸過的東西顯出指紋,他對此非常佩服。

三個人開始檢查室內的家具器物,都是行家裏手。搜查的活計幹起來細致入微。

“秦哥,好奇怪呀,”陸遠誌撓了撓頭,指著炕上靠西窗的小炕桌,這張小桌子實際上起到了梳妝台的作用,擺著些瓶瓶罐罐,裝著薔薇硝、茉莉粉之類的東西。

室內除了血跡之外,擺設那是相當整潔幹淨的,吳讚女青春妙齡。又在處處講究規矩的皇宮大內生活,當然把自己住處收拾得整整齊齊。

偏偏是這些瓶瓶罐罐,擺放得異常雜亂無章,大大小小的不按個次序,也沒有排得整齊。陸遠誌起初看到了並不覺得什麽,畢竟是命案現場,可看著看著就覺得不對味兒,終於提了出來。

“為什麽整齊的室內,唯獨充當梳妝台的小炕桌格外雜亂呢?”秦林似笑非笑的看著陸胖子。

陸遠誌微微一怔。思忖道:“應該是凶手特意弄亂的吧。”

“不錯,那麽他這樣做,試圖掩飾什麽?”秦林笑著繼續追問。

陸遠誌看著那一堆瓶瓶罐罐,皺著眉頭仔細思忖。

劉三刀已經停下了手頭的搜查,笑嗬嗬的看著這邊,作為一個經驗豐富的東廠高手,他聽到秦林和陸遠誌的對話就知道了答案,但他沒有急著說出來,因為他知道秦林的用意。

隻有自己思考出來的東西,才真正屬於自己,秦林是把陸遠誌當兄弟!

陸遠誌思忖片刻,小眼睛裏閃著光芒,驚喜的道:“對了,是凶手拿走了其中的一個或者幾個!”

劉三刀暗暗點了點頭,心說自己這麽年輕的時候,還遠不如陸遠誌呢。

經驗,都是要靠一點一滴積累的。

秦林笑著拍了拍陸遠誌的肩膀,他沒說錯,瓶瓶罐罐之所以亂掉,就是凶手拿掉了一個或者幾個,他匆忙間也來不及太細心的排列,隨手把這些瓶瓶罐罐擺起來,就不那麽整齊了。

陸遠誌又開始思考為什麽凶手要拿掉幾個瓶罐,這一次因為秦林先提過三個雞蛋,他很快就有了答案:有一隻或者幾隻罐子是凶手送的,他害怕因此而暴露自己的身份,所以行凶之後就拿走了!

劉三刀也稟報了他的發現,打開的衣櫃是上下層的,上麵那層鋪著幾件衣服,都折得平平整整,就是最上麵放著塊木板,那木板翹了起來歪在旁邊。

“秦督主請看,這木板是用來把折好的衣服壓平整的,現在卻歪在一邊,而且按照一般的習慣,木板上麵應該壓一個稍重的東西,”劉三刀頓了頓,說出了自己的結論:“所以卑職覺得,那個東西也是凶手拿走的。”

完全正確,秦林笑了起來,種種跡象表明他之前關於三個雞蛋的判斷,非常接近真實的案情。

“讓那兩個接盤俠進來,”秦林笑著招了招手。

外麵的霍重樓、牛大力雖然不懂什麽叫接盤俠,好歹知道是說的兩個太監,就把他倆推了進去。

秦林問著張進朝:“既然你和吳讚女對食,這間房子是常來常往的了?房間裏的東西,你應該很熟悉吧。”

張進朝臉微微一紅,遲疑道:“也不是經常來,三五天一次吧,這裏的東西倒是很熟悉。”

畢竟房間不大,而且遠不像後世人在家裏擺那麽多東西,這個時代的普通人家包括宮女,室內的裝飾其實非常簡單,就那麽幾件家夥什物,張進朝從去年二月份就和吳讚女有了對食關係,這間房子至少進來過好幾十次,當然記得清清楚楚。

秦林先讓他來看炕桌上麵的瓶瓶罐罐:“記得這些東西嗎?看看少了沒有?”

張進朝不看則已,一看竟然抽抽噎噎的哭了起來:“讚女常讓我替她畫眉擦粉,怎麽不認得這些東西?可憐有不少還是我送的哩……咦,真的少了兩瓶,很貴的那種薔薇硝,還有一種西洋花露!”

秦林急忙追問那是什麽東西,是從哪兒買來的。

秦林知道禁中有製度,這時候的太監們可以很輕鬆的出宮,采買東西、傳遞口訊,有的還在外頭置辦了家業,但宮女就不同了,非經特許一步也不準跨出紫禁城。

原因嘛也很簡單,宮女理論上隨時可能被皇帝寵幸,生下皇家血脈,所以一定要保持貞潔,不能在外頭亂跑免得出事;太監就不同了,他們沒什麽好怕的,如果你非得說**……呃,好吧,這也太重口味了,而且皇帝多半不會在乎的,他又不和太監搞基。

於是吳讚女房間裏出現的所有東西,隻要不是宮裏按製度發給的,就隻能是太監替她從宮外帶來。

“不、不是小人送的,”張進朝神色非常尷尬,擦了把眼淚,朝著宋保怒目而視:“還不是他送的,仗著比小人早進宮,底子厚些,就買這等貴價物件來討好讚女,明明分手了,還糾纏不休!”

“我、我何曾買什麽西洋花露?”宋保莫名其妙,又低著頭歎口氣:“唉,早知如此,我就替她買來也無妨……”

秦林、陸遠誌和劉三刀都笑起來,秦林的笑容格外詭異。

“那麽這衣櫃裏麵,壓木板的東西呢?”秦林打開了衣櫃門。

張進朝道:“這是一尊木雕的胖娃娃,讚女很喜歡,唉,還是這宋保送給她的,本來擺在桌子上,因為我看著生氣,讚女就把它收在衣櫃裏麵,用來壓平衣服……咦,東西不見了嗎?”

宋保更加滿臉無辜,扯住張進朝就吼:“你胡說八道,我什麽時候送給她一個木雕娃娃?”

得,秦林都開始佩服吳讚女了,把這兩位耍得團團轉,帽子都綠油油的了,好吧,都是太監,綠不綠似乎無所謂,反正連那玩意兒都沒有……我靠,想什麽呢?

秦林拍了拍自己腦門,吩咐陸遠誌取了紙筆,然後令張進朝詳細描述薔薇硝、西洋花露瓶子,還有那個木雕娃娃的大小形狀,他用鉛筆在紙麵上刷刷刷直畫,很快就用素描技法畫了出來。

“拿著這玩意兒去附近集市問吧,應該不難找到賣貨的商家,”秦林把畫兒給了霍重樓。

陸遠誌、牛大力都笑,以前是畫影圖形捉人,這回是找東西,秦林的技法果然妙用無窮也!

找到了賣家,還怕揪不出買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