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奪門之變 第五卷 權傾天下 第五百六十九章 推手
一群文臣私下裏計較,做著打算,張佳木卻並沒有停下他整頓京營的腳步。
從五月中正式開始動作,整整兩個來月的時間,他就是泡在京營的大小校場,當然,還有所謂的“老家”和諸多營房之中。
除了原本的三大營,十團營,還有四衛勇營等幾個軍官,觸角一直伸到劉用誠那裏。隻是這個老太監奸狡如狐,根本不上當,所以暫且卻是拿此人沒有辦法。
諸事卻是辦的極為順手。
幾個月下來,錦衣衛充實文武的動作極大,京師裏各局的文職人員已經全部招齊滿編,幾個錦衣衛學校也全部滿員,第一批的吏員學校早就畢業了,第二批的學員足招了過千人,雖然條件苛刻,但現在京師各地和近畿各地的生員已經知道,加入錦衣衛前程廣大,倒也不一定全部是在科舉這一條路上,所以願意報名的人極多。
倒是生員們也要射箭,習武,身體還要考較力氣什麽的,這給不少隻會讀書的書呆子們設立了不小的障礙。
這幾個月,到處都能瞧著生員們佩著劍,到處拜師習武的場景,騎馬趕路之時,原本瘦弱不堪的書生們佩劍攢行,倒也頗有點英姿颯爽的味道出來了。
這般情形,令得錦衣衛上下大為提氣。
但城中亦有傳言,錦衣衛根本用不了這麽多文職,將來少不得要裁撤,要麽就是以文轉武,這些傳言出來後,也算是給錦衣衛招募文員降了溫。
文員降溫,招募武職錦衣衛卻是無比的順當。
京城內外,原本就有七十二衛數十萬京營兵的京營世家,大明就是這樣,一人為軍戶,世代為軍。
到現在,垂百年之下,雖然不少軍戶實際上已經並不應差點卯,也不入營,但祖上好歹是當軍人出身,家中總有一些刀槍棍棒,也知道如何打熬身體,比起普通的百戶人家是要強過很多。
這麽一來,人手招募就從容的多了。況且,直隸、山東、河南一帶,尚武之風猶存,特別是直隸,也就是後世河北一省,到處都有結習武的鄉民,招募幾萬武職人員,根本就河北一省都夠了
何況京城裏還有一萬多戶的武官世家
錦衣衛的武職待遇優厚,入職就發兩身錦袍,布匹、鞋、刀,還有一些小物件,訓練合格之後就發。每月有糧可領,還有一千文最少的月俸可領,這般待遇,比起那些刀頭舔血的邊軍來也不差了。
要知道,這些年邊境就算是真的太平,一年總有蒙古部落來騷擾幾回,不要說千軍萬馬了,過百匹馬在一起奔馳的場麵,恐怕身處內地安享太平的人根本想也想不到,那勢若奔雷的聲威,那些彪悍難製的北虜韃騎,邊軍將士年年備邊禦敵,真的是拿命來拚。
就是這樣,糧餉很少有足額發放或是不拖欠的時候。一個延綏招募的邊軍,安家銀子是五兩,然後一個月二兩銀子,但都是不足紋或是少發,欠發,吃食也隻尋常,壞的年景,吃食也困難。
這還是大明盛世的時候,到了大明中葉之後,延綏固原甘肅一帶的邊軍就沒有吃飽的時候,更不要提按月發餉,他們被逼賣兒賣女,就是這樣,也還是為大明一直穩守邊防,叫那些騷韃子根本不能越雷池一步。
錦衣衛的武職雖然不會怎麽輕鬆,訓練更如地獄一般的辛苦恐怖,但論說起來,好歹不需要出兵放馬的血汗廝殺,待遇還這般優厚,因為招的人多,表現良好者可以直接就做小旗,總旗,成了武官之後,月俸多可至十石糧,還有銀子可領,那就更加的得意,甚至是光宗耀祖了。
如此這般,錦衣衛到了六月初就招齊了十萬武職,在京師和直隸、山東、河南等地都有大量的營房校場建了起來。
因為有監視各地駐軍,還要偵刺不法,緝拿奸黨的任務,所以錦衣衛全部駐守於各城之中。
在一開始,各地多出這些穿著錦袍,或是飛魚、麒麟的正牌錦衣衛武官,各地士紳百姓都是心不自安。
當初王振用事,錦衣衛指揮馬順依附之,在那段時間,錦衣衛權勢大張,四處擴張,當然,勒索騷擾士紳百姓,拷掠商人,馬順掌權的年間,錦衣衛的人可沒少幹。
象什麽把人家小孩綁起來熬油,逼迫人把家中錢財全部拿出來的勾當,在正統年間,錦衣衛不少人都幹的挺拿手。
後來張佳木掌權後,也不是沒有人想把這業務給重新撿起來,當然,這麽想的人多半自己都先被點燈熬油就是了。
在馬順掌權的那幾年,外地的人看到有穿錦衣,騎高頭大馬,並且操京師口音的人過來,就都嚇的腿肚子轉筋,到現在,陰影也不曾真正散去。
張佳木上台之初,大量收縮錦衣衛在外的駐所,時隔兩年,卻又大張旗鼓的重建,這也叫不少人覺得詫異和不解。
其實倒也簡單,當時的張佳木不能真正掌控一切,所以要收縮。
而現在張佳木已經能夠掌握國柄,錦衣衛份內的權力,更是沒有人敢和他對抗,此時擴張,自然也是正合其時。
時值六月。
一大清早,張府就出來大批人流,在過百騎士的簇擁下,三十餘輛大車依次逶迤而出,經崇文門,向著廣渠門方向而去。
一年中最熱的天氣,大約就是在這一段時間了。烈火融金,天上的太陽熾熱無比,不停的向人間灑著熱浪,道路兩邊的樹葉都被曬的無精打采,蔫蔫的垂落下來。狗兒也伏在蔭涼處,就算看到陌生人也不肯叫了,空氣都似乎是粘稠般的膠質,熱的叫人似乎是在滾燙的熱湯裏掙紮一樣,熱到極處,就恨不得把身上的一身皮給揭了去,這才舒服。
除了知了,怕是沒有任何人間的生靈在這樣的天氣裏能安閑自在。
天氣如此炎熱,卻也是農民一年中最忙的幾天之一了。換在南方,半個月前麥收就結束了,在京城這裏,麥收比南邊要稍晚一些,到這個時候,從開鐮收割到灑場脫粒,再到曬場收藏儲存,好不容易,人人都累脫了幾層皮,就算這樣,也還是有不少地方沒有徹底收尾結束。
農民之苦,大約就在這十幾二十天內,不眠不休的辛苦勞作了。
張佳木這陣子極為辛苦,而城外張家的田地也是收割完成,也在計算收成和儲藏大量的糧食,正好,可以出城來看看。
最近戶部趙榮的差事接連辦的有些阻礙,幾個新上任履新的侍郎和郎中都對趙榮陰奉陽違,戶部大量的存糧勒著不調出來,新糧在江南和各地沒有調入京師,北方的土地收成低,向來就勉強隻能自給自足,想供應京師和北方的過百萬大軍則絕無可能。
借著這個借口,戶部一群管倉儲的小官兒勒著糧食不放,現在錦衣衛就有十幾萬人,還有京師幾十萬在冊的駐軍,文武官員也有好幾萬人,這糧食的供應壓力,確實不小。
但一邊是戶部叫著沒糧,一邊卻又是大糧商忙著囤積糧食,往年這時候,因為麥收上來,百姓急著賣糧換錢,一則是用來交賦稅,應徭役,二則是要贖回去年冬天典當出去的東西。所以,往年這時候糧食一石最多是四兩銀子,而更多時,糧商是用比這個還低的價格把糧食收到手中,再倒手販賣。
今年似乎是有人在暗中操縱,戶部不放,糧商不出,市麵上人心浮動不說,文武官員的抱怨可以不理,但如果數十萬駐軍,還有那些新招募的錦衣衛的軍心也不穩的話,那可就是一件足以動搖張佳木地位的大事了。
權臣掌握權力,並不非一朝一夕的事,絕沒有想象的那麽容易。
猶如逆水行舟,更多的時候,是用一種“勢”叫人害怕和依附。一旦勢被人破了,更多人會覺得眼前這老虎也沒有那麽可怕,似乎是用紙紮出來。
人心一變,那可就是不可收拾了。
這個當口,張佳木不在城中坐鎮,反而選擇出城,車馬一動,京城中就有不少人收到消息,甚至,在張府車馬浩浩****出城的時候,城門附近居然有不少人伸頭探腦的窺探著。
“大人,”李成佳騎馬護衛在張佳木身邊,因問道:“要不要屬下帶人,把這些家夥全部給拿下查問?”
“不必,這裏頭有不少老朋友,老熟人的部下,抓了,不是傷和氣?”
因見李成桂不解,張佳木隻笑道:“這些事情你還不懂,不必問那麽許多。他們這些人,都是些牆頭草,逼的緊了,他自己就先倒過去了。咱們何必催他們倒?”
“是這樣”李成桂恍然大悟的樣子,點頭道:“震之以靜,不必給人口實。”
“是了。”張佳木點一點頭,就不再說話了。
雖然不曾明確,但最近京城官場和民間的一些變化,背後的推手是誰,一望可知。不得不說,對方的棋下的很漂亮,用這種太極雲手的辦法,推的自己甚是難受。
這就是文官的本事和功夫,水滴穿石,水磨功夫,不和自己正麵鬥,但就這麽推來推去,生生就能把人推的鬱悶吐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