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到即止的比鬥結束得很快。
最終，李莫愁的古墓派劍法靈動輕盈，在令狐衝的肩頭輕輕一點獲勝。
因為隻是切磋，這一勝李莫愁並沒有展現出她內力碾壓的一麵，真就隻是單單劍法上的勝利，當然，多少還有點她的身法幫忙也就是了。
兩人以過招的姿勢僵了一下。
之後令狐衝身體一鬆，臉上難掩的落寞神情誰都可以看得出來。
這段時間，也是令狐衝最迷茫的時期之一，從小，他就接受華山派是江湖上名門大派的思想熏陶，結果突然，他發現華山派的武功不過如此，他身為華山派的大師兄，又怎麽可能不受打擊？
而他的另外一個迷茫也已經開始了。
正，邪。
他之前下山，認識了一些所謂的邪教中人，見到了創作笑傲江湖曲譜的魔教長老曲洋，衡山派高手劉正風，他們一正一邪，視為知己，曲洋在令狐衝看來並不是一個壞人，卻被正派逼死，而劉正風也隨他而去，有如伯牙斷琴，再無知音，又怎麽不叫人感到痛心和惋惜？
這也動搖了令狐衝心中正邪是非的信念。
正，邪，真的隻是那麽單純的判斷嗎？
這個問題，不禁讓令狐衝深深思考了許久。
“唉！”輕歎了一口氣，令狐衝抱拳道：“莫愁妹子的武功果然不凡，令狐衝甘拜下風。”
“你們華山派的武功確實不怎麽行……”
“咳咳……”
李莫愁有什麽說什麽，嶽栗輕咳阻止都沒來得及。
旋即，嶽栗笑著看向令狐衝道：“不知道令狐兄覺得，習武所為何事？”
這個問題讓令狐衝又一怔，他想脫口而出“強身健體”，但又覺得沒有這麽簡單，他也沒有去思考過這個問題，嶽栗明顯又給他增加了一個難題。
又是淡淡的笑了笑，嶽栗道：“令狐兄，你怎麽看我不知道，但是在我這裏，武以止戈便是習武的真諦，人們習武，是要記住忘戰必危，是要守護家園，守護家人，守護一切自己珍視的東西，不讓他們遭到奸人所害，不讓不幸降臨在自己身邊。”
“世間若是沒個太平，活著的人也會活得風雨飄搖，所以止戈，便是我心中習武的真諦。”
“令狐兄，你華山派的武功是弱是強，其實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有沒有繼續變強探索武道的心，想想你華山派的祖師爺，他創立華山派，創立那些武學教會你們這些徒子徒孫，又何嚐不是一個探索的過程？”
“若是你們後世弟子止步不前，豈不是忘戰以危，又何來的武以止戈？”
或許是因為近段時間的打擊太大。令狐衝並沒有因為嶽栗的一番話，就突然麵露恍然，不過他的眼底的確出現了些許波光，似乎這些話還是讓他有了更深層的思考。
現在的令狐衝，就像一個叛逆期的孩子在往成熟男人轉變，所以就算沒有嶽栗給他提出更多疑問，他也會遇到很多他以前從來沒有想過的問題。
當這些問題解開以後，他便能成為所謂的“俠”，當然，個人性格和遇到的事，沒讓他成為郭靖和喬峰那樣的俠之大者，但在江湖之上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也是當之無愧的俠。
“多謝嶽兄開導，令狐衝又有頓悟，來，我敬嶽兄一杯！”令狐衝笑著拿起酒壺，咕嘟咕嘟，直接把一壺都幹了，幹完，他也好奇問道：“嶽兄三人武功高強，讓我大開眼界，但我剛才聽說，你們是西宋那邊過來的，不知此次到南明華山所為何事？”
嶽栗笑了笑道：“事情有些多，就不一一細談了，但其中一件就跟令狐兄有關。”
“哦？有什麽在下可以幫忙的，嶽盡管問便是了，能幫的我一定會幫。”
“我們想找一個人。”
“不知嶽兄想找的是何人？”
“此人姓風，名，清揚。”
“風清揚？好像聽過，但又沒什麽印象。”令狐衝一臉疑惑。
嶽栗知道風清揚現在就在思過崖藏著，偶爾還會偷偷看一下令狐衝，或者偷偷聽令狐衝跟其他人對話。
不過嶽栗使用了雷雲腰帶，確定附近沒有其他人，不然他自己就可以去見風清揚了。
《真·九劍》是袖裏乾坤大會第一獎勵的武學，風綺梅也看過，至少可以確定，這本武學的確高深莫測，所以隻要有機會，嶽栗肯定不會放過解開怎麽學習此武功的秘密。
所以他也不去避諱，直接聊到了風清揚。
“風清揚是你華山派的劍宗前輩。”
說到劍宗，令狐衝麵露少許遲疑，道：“嶽兄認識我華山派的劍宗前輩？”
“哈哈，我認識他，他不認識我，我來尋他，是跟他所會的一套劍法有關。”
“如果嶽兄不介意的話，可否與我細說？”
“當然。”嶽栗笑道：“你們劍宗的這位前輩，當年有幸學會了劍魔獨孤求敗的獨孤九劍，這套武功在我看來，應該就是武林中最強的第一劍法。”
“我找他的原因也不想瞞著令狐兄，我這裏有幾招跟獨孤九劍有關的劍法，所以才想找到你們劍宗的這位前輩討教一二，相信他對我這幾招，也會很感興趣。”
嶽栗這裏顯然沒有把風綺梅風氏一族的劍法算進去，否則嶽栗還是覺得，《顛倒陰陽雙劍》才是當之無愧的天下武功劍法第一。
不過這也隻是猜測，見過風綺梅和神殿高手之後，嶽栗更明白了什麽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說不定獨孤九劍練到巔峰，會比顛倒陰陽雙劍更厲害呢？
這些都還隻是未知數罷了。
不過聽到天下第一劍法，令狐衝的神色動了動。
他就是練劍之人，又怎麽可能會對這所謂的第一劍法不敢興趣？
他詫異道：“第一劍法？嶽兄此言當真？聽你這麽一說，我也對這套劍法來了興趣，真想見識見識，這武林中最強的劍法到底是什麽樣……”
令狐衝自己說著說著，眼眸中都流露出了期待。
但他很快反應過來，又驚訝地望著嶽栗：“嶽兄剛才說，你有幾招劍招跟獨孤九劍有關？不知……在下唐突，不知嶽兄可否讓我見識一下。”
麵對令狐衝的要求嶽栗並沒有感到意外，在他決定用劍招跟風清揚交易的時候，就沒有打算把《真·九劍》藏起來，當然，至於要不要和盤托出，這個以後再說。
“莫愁，給他演示幾招吧。”
“怎麽又是我……”
“你，我，雪兒，就你劍法最精，你不展示誰展示？”嶽栗笑著反問。
不得不說，這話有理，李莫愁嘟了嘟嘴，還是雖不情願，但也起身。
“看好了。”李莫愁斜了令狐衝一眼，拿起樹枝，擺出了起手式。
跟著她便在幾人麵前武出了《真·九劍》的劍招。
獨孤九劍是什麽樣他們不知道，但《真·九劍》的劍招可以說是將習武之人的虛柔發揮到淩厲盡致，所謂虛柔，對應陽剛，但不是葵花寶典那樣，會把一個人變得不男不女，而是指劍招如行雲流水，但又藏著萬丈鋒芒，相比陽剛係的武功一招就是一招，一式就是一式，虛柔類的武功更多出了無數種變化，會因人而異，出現很多種不同的製敵手法。
這一類的武功招式繁瑣，每一招裏又會藏有非常多式。
而也因為這一類的武功變化太多，當中還蘊含了心理博弈，的確不適合郭靖那種人學。
但李莫愁和令狐衝這種比較機敏的，卻不一樣。
而《真·九劍》的招式一出，令狐衝直接眼睛就大了。
他哪見過這麽精妙的劍招，一招一式被李莫愁刷得環環相扣，他把自己代入進去，兩招自己應該就繳械了，若是真劍，第三招他就已經死了。
直到這一刻他才發現，剛才李莫愁用了九招將他製伏，根本就還沒盡全力。
“好玄妙的劍法。”令狐衝感歎道。
而李莫愁耍了兩套《真·九劍》的劍招後，也停手了。
“怎麽樣？厲害吧？”李莫愁炫耀道。
“這套劍法在莫愁妹子手上使出，果然不凡。”令狐衝誇讚道，旋即又看向了嶽栗，抱了抱拳：“嶽兄你們如此高人，卻不吝跟我令狐衝結交，令狐衝受寵若驚。”
“令狐兄哪的話，就像我剛才說的一樣，武以止戈，在我眼中，武功高低不是結交一個人的標準，令狐兄的為人我聽說後，便覺得是一個重情重義之人，就算你不會武功，我也願意跟你痛飲談天，這種人生快事，又豈是武功的高低所能決定的？”
“哈哈哈哈……嶽兄看得通透，來……”令狐衝拿起酒壺，才發現剛才被他喝完了。
嶽栗笑了笑，將自己的酒倒了一半在桌上的小碗後道：“來，我敬令狐兄一杯，幹！”
“幹！”
幾人的相處非常融洽。
之後嶽栗也告訴令狐衝，現在他們這套劍法，隻有其形，沒有其意，所以才會找會獨孤九劍的風清揚討教一下。
天下間，還記載有獨孤九劍的地方，就隻有獨孤求敗的劍塚了，而金庸大師筆下，詳細描述的隻有楊過找到過劍塚，現在楊過都沒出生，天大地大，嶽栗唯一的希望也隻有風清揚。
如果真是沒有獨孤九劍，就學不會《真·九劍》，那麽這套武學，可能神殿自己都沒人練成，所以神殿才會拿來獎勵當時已經被胡冰發在調查神殿的嶽栗，如果是這麽想，一切也就解釋得通了。
而如果神殿沒人學會，那麽嶽栗或者雪兒學會，就等於從神殿那裏拿到了一套神殿也不知該如何破解的絕世武功。
這也是嶽栗思前想後，覺得很有可能的一件事。
之後幾人陪李莫愁在思過崖遊玩半天就告辭了。
李莫愁倒是不討厭令狐衝，隻是有些看不上他的武功。
令狐衝倒是大度，也不會跟個小姑娘計較，主動給李莫愁介紹了思過崖的景色的故事，不知不覺，李莫愁對他也沒有那麽厭惡了。
思過崖前，嶽栗抱拳：“我們這就要告辭了！”
“嶽兄，嫂子，莫愁妹子，下山當心，我現在還在思過，待思過完，定要主動請幾位痛飲一杯。”
“令狐兄客氣了，離開前，還有一件事想托令狐兄幫忙留意。”
“嶽兄請說。”
“一個月後的武林大會，據說要在你們華山舉辦，令狐兄可知道這件事情？”
“此事，小師妹來看我的時候說過了，據說叫什麽百步分劍大會，要決出劍法天下第一，家師看在這是給我華山派揚名的份上，答應了舉辦此次大會的隱世門派在我華山舉行，嶽兄詢問此事，是這當中有什麽不對嗎？”令狐衝道。
“嗬嗬，那倒沒有。”嶽栗笑著回道：“看令狐兄的樣子，是因為在思過崖思過了好幾個月，隻知道這是一場盛會，卻不知道這場盛會在武林中的轟動，我這麽說吧，你剛才看到的真九劍，就是我在西宋袖裏乾坤大會上奪魁後，那個隱世門派獎勵我的武學。”
嶽栗這麽一解釋，令狐衝立刻就懂了。
他被關在思過崖將近半年，對江湖上最近發生的大事的確知道得不多，但劍法他是懂的，他可以預見真九劍是絕世武學，而以這種等級的武學做為獎勵，哪怕他再年輕也知道，江湖上那些看不到的地方，必定因此掀起腥風血雨。
而讓他驚訝的事情還有一件。
“嶽兄居然在這種等級的大會上奪魁了？”
“僥幸，那次大會比的是暗器，我剛好有一套家傳的暗器武學，再加上一點運氣，才會運氣好奪魁。”
“嶽兄不要謙虛了，你的武功令狐衝雖然隻看到了淺顯的一點，但也知道嶽兄武功蓋世，唉，也不知道我今生有沒有機會學到上乘武功……”令狐衝說著說著，還不自主的感慨了起來。
畢竟也是習武之人，就算他同意了武以止戈的思想，但這個武也要練才有啊。
況且嶽栗還激勵他，要向那些創造這些武學的先驅一樣，要有不斷探索的精神。
對於這一點，令狐衝也是深以為然。
做人，不能止步不前，那樣肯定會落後的。
“令狐兄不必惆悵，人生還長。”嶽栗現在臉上的笑容，多少藏了一些深意。
據他估計，田伯光不日就會上來找令狐衝比試，而風清揚出來教他獨孤九劍的日子，也不遠了。
“多謝嶽兄開導，大會的所有細節我都會幫你留意，如果嶽兄有暇，還請過些日子再來思過崖一續。”
“請！”嶽栗抱拳告辭。
“請！”令狐衝回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