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兵相接不過三個回合,那個看似瘦弱的男人抓住機會,給了嶽栗的胸口狠狠一腳。
肺部一陣劇痛,一口鮮血湧出,嶽栗被踹得倒飛了至少三米,這才將將憑借腳下雄渾的內力停下。
可對方的猛攻就像纏住獵物的蟒蛇一般窮追不舍,順杆而來,剛剛站穩一瞬,馮群的短刃就已經差不多要抹過嶽栗咽喉,好在嶽栗反應確實極快,側頭同時還用綠玉弓架了一下,並朝對方胸口拍了一掌,勢大力沉,逼得對方隻能進行退讓。
嶽栗也知道自己麵對真正的江湖高手占盡劣勢,但他今天必須要來,就算雪兒沒有被綁,他也要舍得一身剮,敢把皇帝拉下馬,茂林村的大夥不是家人,勝似家人,這個世上沒有看到家人被屠,還放凶手逍遙離去的道理。
所以就算有一萬個劣勢,嶽栗也早就下定決心,一定要想盡辦法扭轉乾坤。
而他唯一的優勢就是內力。
剛才馮群受迫避開的這一掌,瞬間點醒了他。
左側長臉男的大刀劈下,嶽栗直接抬起綠玉弓,用弓叉進行招架,內力放出,心法運行,石子騰飛,左手隻是淩空隨便一抓,便是一把,跟著他四指緊扣,石子裝填到了彈兜之上,心法運行下的內力立刻有如洪水猛獸般的傾瀉而出。
隻覺丹田一陣劇痛,五髒六腑翻江倒海一般,周身經脈的各個節點就像被人掐了一下,痛得嶽栗差點沒站穩,強行運行心法的第三重身體有了排斥現象,一口鮮血湧上,憑借強悍的意誌力,嶽栗將這口鮮血含在口裏,手中動作未停,用出了功法的第四式——“彈打千軍”!
右手持弓一個左擺,甩開了長臉男的尖刀。
嶽栗借著內力狂暴散出的推力,再一個後撤步高高躍起,空中一個大轉身,準備來個全場“散彈”,彈丸雖然沒有“破甲彈”超強的穿透效果,卻能幫助嶽栗扭轉局勢重新洗牌,運氣好的,甚至可以直接把那三人打成重傷。
“小心!”
馮群也看出了嶽栗的殊死一搏不會簡單,提醒的同時早已動用詭異身法,盡量遠離嶽栗。
長臉男和瘦弱男子心領神會,做出了同樣的舉動,並還十分默契的拉開距離,分布在嶽栗的左右兩側。
空中嶽栗轉身極快,趁著對方立足未穩,“彈打千軍”就已射出。
看著內力纏繞的十幾顆石子,三人又是一驚。
嶽栗的攻擊目標,赫然再次瞄準了其中一人。
“臥槽!”
不同的人,同樣的一聲叫罵。
瘦弱男子一臉憋屈,這才反應過來,站在嶽栗的角度思考,就算他抓了一把石子,也因為三人及時分散,不可能全部打到。
再看嶽栗轉身的角度,從左到右,最先打到的人就是他,然後才是正麵馮群,最後是右邊的長臉男,打他,除了順手,還能防止動作過大暴露目的,換了他是嶽栗,首選的攻擊目標也肯定就是自己。
“草……!”
瘦弱男子一臉悔恨,心中已將馮群和長臉男罵了一萬遍。
一個不小心就被自己的兩個同伴陰了。
結果剛要手段盡出予以抵抗,側麵突然射來兩枚飛鏢,擊中了他的肩膀,內力一泄,更恐怖的“彈打千軍”迎麵而來。
“啊”的一聲慘叫。
十幾顆石子同時打進了瘦弱男子身體,比先前兩人死得更快,他的視野一黑,直接向後倒在了雨水中。
“是誰?”
看到幫手竟然因為偷襲再次喪命,馮群用出了渾身勁力嘶吼,目光也望向了破廟殘牆的一角。
那裏正站著另外一名捕快,身形相對男子有些瘦弱,一張俏臉白皙得緊,秋水般的美眸之上睫毛很長,雨水順著睫毛滴落,給人一種雨中荷蓮,出塵不染的感覺,那瓜子臉顯得小巧秀麗,微微抬起注視下方的神情,是那樣的自信和超凡。
抹了一把臉上雨水,纖細白嫩的手指修長筆直,趙敏笑容淺淺,手握腰間佩刀,隻是衝著嶽栗笑了笑,就像雨打荷蓮盛開一般:“我來幫你……”
沒時間理會趙敏,嶽栗再次抓住空檔,強行動用第三層的心法,碎石騰飛,又是一把石子裝填,赫然還是“彈打千軍”,雖然對方隻剩兩人,但嶽栗心中無比清楚差距,絲毫不敢輕忽大意。
一口血終於還是忍不住吐了出來,但嶽栗眼眸中的殺意沒有減退半分,那已滿是鮮血的臉龐上出現的神情隻有嗜血,仇恨燃燒了雙眸,狂暴的內力就是證明,承受著內力壓迫的天地萬物,則是世間最好的見證者。
“前輩,我們一起出殺招吧,絕對不能再讓此人先聲奪人!”長劍的鋒芒指向嶽栗,長臉男咆哮的同時已經運行內力,儼然正在準備祭出殺招。
“好!”
一聲大吼回複,手中短刃數次翻花,馮群也當即使用詭異步伐,眨眼已經逼近三步,短刃上的內力跟隨身法一路切出了兩道半透明的刃芒,雨水悉數腰斬,直逼嶽栗。
此時牆頭上的趙敏射出了數枚飛鏢,赫然對準了此時威脅最大的馮群。
嶽栗彈弓瞄準的也是馮群。
場麵千鈞一發,結果這時,長臉男直接提劍轉身就跑,他的輕功也是不俗,一腳踩踏破廟的石燈籠,身形拔高,又一腳踩踏破廟殘牆跳出了破廟,他們已經死了三人,現在又有趙敏援手,他才不想把命搭在這裏。
馮群這才反應過來,自己也被人給陰了,立刻步伐變幻,朝後拉開距離。
趙敏的數枚飛鏢倒是因此避個幹淨,重點還是嶽栗已經鬆手射出的“彈打千軍”。
十幾顆石子打出的散彈朝著馮群逼近,速度奇快,威力更是不言而喻。
馮群連退數步一個左轉,其實已經避過了大半攻擊,可“彈打千軍”的範圍廣,卻是不太可能這樣避得幹淨,好在他的身手確實不凡,短刃劈砍的同時詭異步伐持續使用,短刃劈開了三枚,自己又側身躲過了兩枚。
但很可惜,還有一枚石子命中了他的臂膀。
“啊!!!”
就聽一聲慘叫,《丸彈神功》強悍的殺傷力打進了馮群肉裏,他感覺手臂骨都因為這一擊而出現了裂痕,疼得他疾首蹙額。
掃了一眼長臉男離開的方向,此刻馮群臉上寫滿了怒火,他也知道他們為利而來的人並不團結,但他是真有信心聯手長臉男對付嶽栗兩人,結果長臉男竟然把他賣了,馮群真是拊膺切齒,恨得牙根發癢。
但現在說什麽都沒用了,對付嶽栗一人就夠麻煩了,牆頭還有一個手握暗器的捕快,要麽殊死一搏可能喪命,要麽趕緊跑路留下性命,該怎麽選,馮群根本不需要思考,轉身直接施展輕功逃了。
“廟中木箱,幫我救人!”嶽栗也根本不經思考的追了上去,茂林村的血債,必須有人償還,他衝著牆頭的趙敏叫道。
趙敏點了點頭,當即施展輕功朝廟裏跑去。
嶽栗輕功的確相當拙劣,翻牆追擊馮群時,竟然還用手幫忙才能翻得過去,但他心中絲毫不以為意。
要是不追,怎麽對得起茂林村五十多條亡靈?又怎麽對得起這三年多的點點滴滴,以及那一張張曾經鮮活的麵孔?
一個又一個聲音,一張又一張麵孔,不斷在腦海中浮現,嶽栗的心,從來沒像今天這麽痛過。
“阿栗,砍柴不是這樣的,大叔教你……”
“阿栗,天轉涼了,你們剛剛搬來啥都沒有,大娘給你一床被子,棉花可是剛彈好的……”
“阿栗,哥哥今天上山打了一隻野豬,豬腿給你,幫我的兒子取個名字咋樣?”
“栗哥,我想考取功名,你見的世麵多,有什麽讀書的好法子可以教我嗎?”
“雪兒姑娘,我一寡婦,村裏漢子都避著我,隻有你家阿栗願意幫我搬搬抬抬,謝謝你們夫妻,你們夫妻都是好人……”
“阿栗,孫大爺的腿腳不好,大娘想求你去縣裏找關大夫學推拿,幫他按摩,花多少錢大娘出,今後每月地裏的玉米分你兩成,你千萬別告訴你孫大爺,大娘謝謝你了……”
前路一片蒼茫,雨水倒灌,好似汪.洋,嶽栗腳步沒有半分停歇,輕功不行就用內力來補,嶽栗追擊的樣子在江湖高手看來有些笨拙,卻又是那樣的頑固。
回頭看了一眼,馮群心中大驚。
嶽栗那死咬著他不放的神情,以及那不輸他多少的速度,讓馮群感覺像是黏上了一塊致命的狗屁膏藥,隻要甩不掉,必然丟了性命,一種很不祥的感覺在他內心滋生。
已經驚動官府,漠河又過不去,倘若這塊狗屁膏藥一直跟著,被抓是早晚的事。
馮群當機立斷,選了一處陡峭山石開始一路走高,打算借此擺脫嶽栗。
結果嶽栗不管不顧,踏著那泥濘陡峭的山石追了上去,輕功不行就使用蠻力,每一個凸起凹陷的地方都是借力點,距離較遠,他就使用內力增加爆發力,像一隻攀岩的壁虎瘋狂向上。
暴雨之下,山石附著的泥土很滑,一個斜麵之上,嶽栗一腳打滑整個身體匍匐,擴大了摩擦力防止下墜,身前被好幾處凸起的石尖刮傷,衣服地下滿是血痕,但他沒有半點耽擱,雙手立刻找到了借力點穩住身形,再次啟動狂追。
那盯緊獵物死不鬆口的氣勢,讓前方施展輕功飛簷走壁的馮群感到駭然。
山石之上想一路走高,速度比在平地上施展輕功肯定要慢得多,馮群眼見嶽栗越逼越近,這才明白自己選擇上山是個錯誤。
停在一個山崖的平台之上,馮群還想偷襲嶽栗,結果自己剛剛落地,嶽栗已經衝了上來。
臉上的血跡已被雨水衝淡,嶽栗的胸口現在又是一片鮮紅。
望著嶽栗執著的眼神,馮群知道避無可避,短刃再次轉動,聲音異常平靜地道:“看你內力不俗,將來必成大器,何故因為一些山野村民,準備把自己的命搭進去?”
緊握綠玉弓的指節發出脆響,雙眼依舊血絲遍布,嶽栗的聲音哽咽:“因為我欠他們的是情,你欠他們的是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