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椅中站起來,負手踱步,入鬢劍眉攢在一起,沉吟不語,來來回回,走了十幾趟。

他越走越快,兩手緊攥在一起,慢慢的又鬆開,腳步慢下來。

老道士明白,這是官家有了決定。

他停下步子,轉頭望向老道士:“國師,你實話跟朕說,朕這一身病,究竟能不能醫得?”

老道士撫長鬢,眼睛垂下來,微微沉吟:“這個……”

“如此說來,朕這一身病,果真無藥可醫?!”哲宗臉色陰沉下來,緩緩問道,聲音冷冽。

老道士抬起頭,輕輕歎息一聲:“貧道不敢欺瞞陛下,……陛下這身體,想要痊愈,怕是極難,唯有慢慢調養……”

哲宗一擺手打斷他的話,沉聲問:“那國師說,朕還能活多久?!”

老道士默然不語,搖搖頭,悠悠歎息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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哲宗神色陰沉,氣籲籲走來走去,忽然哈哈大笑起來,揮舞著胳膊放聲大笑,神態帶著幾分癲狂。

老道士緊盯著他,見哲宗不妥,雙手合什,緩緩吐出一句:“無——量——壽——佛——!”

聲音清朗而悠緩,仿佛寺院裏的鍾聲,平平鋪**出去,淹沒了整個垂拱殿,不徐不疾,不高不低。

笑聲頓時一斂,哲宗閉上嘴,用力喘息著,胸口劇烈起伏,臉色漲紅,又隱隱帶幾分鐵青。

“國師,難道朕真的無藥可醫了?!”他不甘心的問,死死盯著老道士霜眉下的雙眼。

老道士搖搖頭,歎息一聲:“陛下若用心修煉,再輔以九轉生生丹,或可有一線生機。”

“一線生機?!”哲宗搖頭苦笑,歎息一聲,有力無力,忽然間仿佛老了十幾年。

這賊老天,太不公平,當了這麽多年的皇帝,終於揚眉吐氣,正想大有作為,可身體卻垮了!不甘心,真的不甘心!

他緊攥著拳頭,慢慢走了兩步,坐回椅子,神氣頹廢,精氣神像被一下抽走了,搖頭苦笑道:“依國師所見,朕還能活多久?!”

“這個……”老道士撫著銀髯,沉吟不語,垂眼不看他。

哲宗擺擺手,歎了口氣,道:“國師就直說罷!……朕也好有個準備,還有很多事朕得安排。”

老道士緩緩點頭,神情肅重,沉聲道:“依貧道所見,朕下當有半年陽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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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嗬嗬……,朕還能活半年!……還能活半年!”哲宗又笑了起來,透著淒涼,無奈,不甘,複雜莫名。

“陛下乃天之子,但有一線生機,斷不能放棄,與天掙命,需得勇猛精進,無所畏懼才是!”老道士沉聲道。

哲宗精神一振,緩緩點頭:“不錯,朕乃天子,非是凡人,不能就這麽甘受老天擺布!”

“正是!”老道士一直平淡的臉龐露出一絲笑意。

哲宗雙手重重一拍椅子扶手:“好吧,朕心意已決,要開始修煉蕭先生所贈的心訣,拚死一搏!”

“陛下!”老道士神色一怔,忙叫道。

哲宗擺擺手,淡淡笑道:“國師不必再勸了!……國師的心法,朕修煉起來艱澀異常,想有進境,太過艱難,不如試一試蕭先生的!”

“陛下,貧道有話,不能不說!”老道士一甩拂塵,稽首一禮,神色肅重異常的盯著哲宗。

“那國師就講罷。”哲宗淡淡道。

“陛下,貧道所傳心法,乃是我神霄一派最上乘心法,威力奇大,所以修煉也艱難,但若有成,自然能與天地溝通,壽元大增!”老道士肅然道。

“嗯。”哲宗點點頭,示意他繼續說。

老道士又道:“陛下的修煉,已初入妙境,正是關鍵時候,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斷不可半途而廢!”

“此訣確實不俗,有強身之效。”哲宗點點頭。

老道士臉沉如水,道袍隱隱鼓**,如被大風吹拂,聲音如暮鼓晨鍾:“陛下,敝派心法,剛猛淩厲,霸道異常,此時若改修別的心法,後患無窮,輕則受傷,重則姓命……”

“如此危險?!”哲宗皺了皺劍眉,神情遲疑。

老道士緩緩點頭,沉聲道:“錯非如此,貧道斷不會反對陛下一試!……世上之大,無奇不有,說不定,此法真的有效。”

老道士又道:“此心訣若是得自一位修煉之士,貧道不會多說,但來自武林中人,卻斷不敢冒此凶險!”

哲宗沉吟著點頭,想了想,抬起頭:“朕心意已決!……國師,我絕非坐以待斃之輩,若不試上一試,實在不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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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道士悠悠歎息一聲,緩緩點頭,臉色肅重而無奈。

他撫髯緩緩道:“陛下心意已決,貧道也不多言,……不過,陛下要做好萬全準備才是!貧道要在一旁護法!”

哲宗笑了笑,點點頭:“嗯,有勞國師了!”

他甚是滿意,國師並沒因此而鬧別扭,置之不理,可見胸襟不凡,非是凡夫俗子可比。

“陛下,僅是貧道一人,怕是不成,還請幾位大內供奉吧!”老道士緩緩說道,神色淡然中隱隱憂慮。

他對於自己師門的秘法了解,此法威力極強,但也霸道,修煉別的心法,怕是會有衝突。

但話已出口,陛下不采納,聽不進去,卻是無可奈何,隻有緊盯著,萬一出了什麽意外也能補救。

若是那心法威力不強,馬上會被神霄秘法所化解,威力若強,可就不妙了,兩虎相鬥,傷的是陛下。

不過,這種情況隻是萬一,他並不以為然。

神霄秘法威力強橫,宇內數一數二,況且,陛下又修煉了這麽久,頗有根基,這新的心法縱使再強,也難匹敵。

可涉及到了陛下,務求做到萬無一失,不容萬一。

他退下,哲宗馬上傳召幾位大臣,又去了後宮,見一見向太後,劉賢妃,還有自己唯一的兒子趙茂。

傍晚時分,宮中忽然傳下一道聖旨,晉封劉賢妃為皇後,立越王茂為太子,不得有違。

眾大臣議論紛紛,立後立太子,皆是國之大事,需得與眾臣商議而決,為何如此匆匆而下。

眾臣正要第二天上朝時理論一番,卻又有聖旨下,暫且罷了早朝,何時再開另行知會。

朝野上下人心浮動,都想弄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麽事,但卻不見皇帝的影子,哪怕樞密院的人也見不著皇帝,無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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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福宮

太陽乍升,霧氣還未散盡,空氣清新宜人,明媚的陽光照在樹葉上,露珠兒晶瑩剔透,宛如珍珠。

延福宮內,莊嚴肅穆,哲宗焚香沐浴過後,一身寬大紫袍,跏趺坐於一張矮榻上,周圍七個蒲團,上麵坐著七個人,將他圍在正中。

七人按天罡北鬥七星而坐,銀髯皆銀的老道士坐於天樞位,天璿、天璣、天權、玉衡、開陽、搖光各坐一個老者。

他們相貌各異,氣質不同,俱是垂簾而坐,一動不動,看起來個個垂垂老矣,精氣不顯,似乎是老朽了,沒什麽用了。

但他們乃是皇宮供奉,地位超然,武功極深,放出一位出武林,跺一跺腳,整個武林都要顫一下。

老道士微闔眼簾,精神都集中在哲宗身上。

哲宗看了周圍一眼,微微一笑,慢慢闔上眼簾,腦海中一篇口訣在緩緩流淌,仿佛小溪流水。

一個一個字,圓潤端雅,慢慢在眼前浮現,直流到他心底,他隻覺一下貫通了其中奧意,再無礙滯。

一個一個字在心中流轉,氣機隨之發動,在身體中運轉開來。

他臉上露出微笑,這股氣息流轉一周天,身如浸於溫潤泉水中,渾身上下舒暢難言,恨不得永駐於此時。

“噗!”他臉色一變,忽然仰頭,一道血箭噴射出來,正中老道士。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