驀然間,蕭月生瞥他一眼,似笑非笑,一道紫電在眼中閃過。

任我行暗自一凜,這個蕭一寒,如此年紀,內力卻是如此深厚,與自己不相上下,委實匪夷所思。

吸星大法固然威力無窮,卻不敢施展,對方內力如斯雄厚,既然吸星大法施展,他亦足以抵抗,嗯,除非……他內力不夠凝練!

想到此,他心中猛的一跳,蕭一寒如此年輕,卻有如斯深厚內力,莫非,他也練有如吸星大法般的絕學?!

若是不然,那他便是有奇遇,偶爾得了這般奇厚的內力,自己如今的內力,可是聚數個高手的內力所致!

想到此,他血氣賁張,一個念頭蠢蠢欲動,噴薄而出,難以自抑,心法一變。

蕭月生隻覺掌心一空,內力似是落入水中,空****的,虛不受力,隨即,這水麵似是生成漩渦,龐大的內力瞬息湧起,血氣一陣震**,似欲脫體而出。

他微微一笑,瞳中紫電一閃,嘴角微撇,冷意森然,這便是武林聞之色變的吸星大法!

任我行心頭大喜,一塊石頭落地,果然如自己所料,這個蕭一寒,內力不夠凝練,受不住吸星大法!

他蒼白臉上喜意剛剛擴散開,驀的一變,似是凝固其上,瞬間變成了急怒之色。

一旁觀戰的向問天暗叫不好,教主一向喜怒不形於色,如此驚怒的神情有,定是情形不妙。

他暗一咬牙,顧不得武林規矩,救教主重要,白衣一動,身形出現在蕭月生身後,舉掌便拍,嘴裏喝道:“對不住了!”

這一掌速度緩慢,徐徐靠近,留下足以躲避之機,若是蕭月生撤掌後退,便要避過此掌,向問天不欲傷人,隻是想圍魏救趙,逼迫蕭月生撤掌。

蕭月生身形不動,任由此掌拍來,直至背心,他驀的一反手,翻掌迎上,奇快無比。

“砰”雙掌相交,蕭月生似笑非笑,一掌與任我行膠在一起,僵持而立,另一掌與向問天相接。

向問天噔噔噔噔,踉蹌後退四步,腳下地板踏出腳印,第一隻腳三寸深,第二隻腳兩寸深,第三腳一寸深,第四腳微不可察。

向問天色變,目瞪口呆的望著蕭月生,隨即盤膝坐下運功,經脈內內力鼓**,奔騰不休,仿佛脫韁之野馬。

他內力雄厚,蕭月生的內力他通過後退,已是卸了大部分,體內僅存殘餘一小股,很快被壓伏。

睜開眼睛,抬頭一看,眼前的情形,卻是令他詫異不已,忙道:“教主,蕭一寒呢?”

任我行怔怔而立,眼神呆滯,聽到向問天說話,轉過身子,眼珠緩緩轉動,目光聚焦於他身上。

“敗了……,敗了……”他喃喃自語,臉色更加蒼白,透出青灰之色,仿佛大病未愈。

向問天看得一酸,教主極是不妥,一時之間,仿佛蒼老了十年,原本的睥睨天下之氣**然無存,與一個蒼老的尋常老翁無異。

“教主,究竟如何了?!”向問天起身,欲要向前攙扶,卻驀的止住,教主心高氣傲,由不得別人的可憐。

任我行此時回過神,神采略複,緩緩坐下來,搖頭苦笑:“老夫敗了,一敗塗地!”

“蕭一寒如此厲害?!”向問天難以置信的問,隨即閉嘴,臉色沉肅,搖了搖頭。

剛才對了一掌,他已領教,委實可怕,一邊與教主僵持,一邊與自己動手,以一敵二,不落下風,這般內力,實是匪夷所思。

任我行長長歎息一聲,搖頭苦笑:“這個小子,心法詭異!……唉,剛才你的一掌,直接被他移了過來,用來對付我。”

向問天也坐下來,替任我行斟了一杯酒,自己也斟了一杯,喝一大口,長長歎息一聲。

他放下酒杯,一抹嘴角酒漬,苦笑問道:“教主,莫不是,我這一掌,反而助他一臂之力?!”

此時,周圍酒客漸多,但無人敢靠近,任我行與向問天周圍,清清靜靜,他們說話無所顧忌。

任我行長長歎息一聲,喝了一大口酒,緩緩而道:“老夫曾聽聞,世間有一種奇妙的法門,可以將擊來之力瞬間移走,名謂乾坤大挪移,隻是,此心法太過玄妙,已然失傳。”

“蕭一寒所施,乃是此法?”向問天皺眉問道。

他心中內疚,臉色陰沉,自己好心幫忙,卻幫了倒忙,壞了大事,實在罪莫大焉!

“嗯,”任我行緩緩點頭,銀杯停駐胸前,他蹙眉苦思,忽然重重一放銀杯,眼神陡然淩厲,哼道:“若老夫所料不差,他定受重傷,你現在追上去,將他誅殺!”

“教主,他為何會受傷?”向問天疑惑,心中實在好奇,自己運功之時,他們究竟發生了何事。

“哼,他固然將你內力引來,施於我身,你內力雄厚,直接衝過身體,豈能不受傷?!”任我行冷笑,雙眼微眯,殺機凜然。

“那,教主你……?”向問天關切的望他。

他已看出,教主內傷極重,雖說話如常,卻是強自壓抑,不讓別人看出,免得趁虛而入,落井下石罷了。

教主重見天曰,已經變了姓子,戒心變得極重,任何人都不相信,便是自己,他也不全信,自己也隻能裝作不知,免得被他所忌。

“我撐得住!”任我行冷哼一聲,緩緩道:“蕭一寒此人,乃神教的心腹大患,若不趁此機會誅除,再要殺他,難比登天!”

向問天一臉關切,搖頭道:“教主,咱們先回去,我再去追他!”

“莫要耽擱!”任我行皺著眉頭,冷下臉來,沉聲道:“你也知道,他精通陣法,莊內可謂天羅地網,想要闖入,癡心妄想,他若回了山莊,便是放虎歸山!”

“……好吧!”向問天見教主的臉色變了,不敢再違逆,緩緩點頭,站了起來。

他雙眼顧盼四下,目光如電,在人群中緩緩掠過,見沒有什麽武功高明之輩,再者,縱使教主受傷,對付這些人,仍是小菜一碟,便放下了心。

“爹爹!”圓潤柔和的聲音中,任盈盈嫋嫋而至,見到任我行的臉色不佳,忙上前扶住。

“盈盈。”任我行微微一笑。

“爹爹可是受傷了?”任盈盈臉上雖戴黑紗,黛眉緊蹙,憂心之色溢於言表。

她玉掌倏的探出,便要按到他背心,替他療傷。

“我不要緊。”任我行伸手格開任盈盈玉掌,神色藹然,微微一笑,擺了擺手:“向兄弟,你去罷!”

“向叔叔要去做什麽?”任盈盈好奇,轉頭望向問天,明眸如水。

向問天竟有措手不及之感,忙看了一眼任我行。

任我行神色如常,嗬嗬笑道:“你向叔叔幫我取些東西,盈盈,咱們回家罷!”

任盈盈點頭,明眸緊盯任我行,猶帶擔憂,輕聲道:“爹爹你真不要緊?”

爹爹何曾如此和顏悅色的對自己說話?!他一向是板著臉,神情威嚴,不苟言笑。

如此反常,她心中湧起不祥之感,總覺得不安,緊盯著任我行,想要尋出異樣之處。

“教主,我去了!”向問天看了一眼任盈盈,眼中閃過複雜的光芒,暗自一咬牙,歎息一聲,抱拳告辭。

“向兄弟快去罷。”任我行擺擺手。

任盈盈疑惑的望著向問天匆匆而去的背影,總覺得有幾分不對勁兒,爹爹如此,向叔叔亦是如此!

蕭月生與江南雲漫步街頭,步履從容,人群如水,他們如遊魚,身法行雲流水,悠悠而行。

江南雲一身月白羅衫,玉臉雪白晶瑩,氣質高潔,一陣風吹來,衣袂飄動,宛如謫塵的仙子,不染一絲塵世煙火。

她蓮足輕移,行走之間,宛如水中清蓮,緊抿著櫻唇,不時偷瞥一眼蕭月生。

心中好奇,卻是不敢多問,師父如此神態,顯然心情不佳,若是開口,準被遷怒,還是莫找這般不自在。

半晌過後,默然之中,出了臨安城。

“師父,任我行他……?”江南雲委實忍不住,姓感紅唇微啟,低聲相問。

蕭月生腳步一頓,停下身來,轉身瞥她一眼,目光清冷,卻是無悲無喜。

江南雲心中凜然,如此目光,她有些害怕,仿佛師父會拋棄一切,消失不見一般。

蕭月生舉步向前,淡淡道:“我廢了任我行的武功。”

“哦。”江南雲臻首微點,緊走兩步,跟上他,瞥師父一眼,抿嘴一笑,柔聲道:“我猜,師父也會如此。”

“你倒會賣乖!”蕭月生橫她一眼,眼中的目光漸漸溫和,有了幾分感情。

江南雲抿嘴一笑,笑容古怪,輕聲道:“任我行如此乖張,我猜師父不會殺他,畢竟他是任姑娘的父親嘛!”

蕭月生斜睨她一眼,冷哼一聲,大步向前。

江南雲忙施展身法,跟了上去,仍是不依不饒:“師父,任姑娘那裏可能恨死你了呢!”

蕭月生默然,緩緩而行,半晌之後,輕輕歎息:“世事不如意者,十之八九,豈能盡得我心?!”

“唉,任姑娘也可憐,竟攤上如此一個父親!”江南雲搖頭歎息,玉臉滿是遺憾之色。

“少在這裏假慈悲,趕緊走罷!”蕭月生笑罵一句,神情隨即又陰下去。

江南雲猜師父心情鬱鬱,想逗他解頤一笑,如今看來,師父心思極重,怕是一時排解不開。

“師父,為何走得這般快?”她故意找碴,想跟師父鬥鬥嘴,引開他的心思。

蕭月生搖頭,看了看天色,又看了看身後,歎息一聲,步子放緩,該來的終究要來。

江南雲見師父如此,莫名其妙,大是不解,但見他神色,不像能幫自己解惑,隻好不問。

他們來到西湖邊上時,江南雲笑道:“師父,咱們去蘇姐姐那裏看看?”

幾個美人兒相伴,加之蘇青青的琴聲,說不定,能讓師父的心情變好一些,江南雲用心良苦的想。

蕭月生想了想,點點頭,兩人轉身上了大堤,踏上停在柳樹下的小舟,輕悠悠的飄出去。

他們剛**出不遠,向問天出現在蘇堤上,一身白衣,在清風中飄動,然後上了一艘畫肪。

師徒二人腳踏小舟,腳下內力催動,無風自動,不必搖槳,破浪而行,轉眼的功夫,到了湖心,蘇青青的畫肪靜靜而立,隨波輕**。

琮琮的琴聲悠悠飄來,清亮激越,琴聲中透出一股金戈鐵馬,鐵板銅琶之氣。

“這定是蘇姐姐。”江南雲笑道,小船停下,兩人身形一晃,出現在畫肪之上。

小香恰好挑簾出來,一身鵝黃羅衫,秀美動人,抬眼見到二人,秀臉露出甜美笑容,襝衽一禮,沒有說話,將二人直接讓到裏麵。

江南雲走在前頭,挑簾進去,笑道:“蘇姐姐殺機大動,莫不是什麽人惹到了你?”

畫肪之中,溫暖而溫馨,幽香陣陣。

宋夢君坐在窗口位置,正是蕭月生素來一直喜歡坐的位置。

她坐在椅子上,靠近軒案,背對著眾人,玉指在瑤琴上輕抹慢撚,琴聲琮琮。

她穿一身淡藍羅衫,身姿挺拔,背影窈窕婀娜,雖不見其美貌,仍彌漫著動人的氣息。

琴聲倏的停下,她轉身回望,看到了蕭月生,明眸陡然一亮,隨即又恢複如常。

“蕭先生,江妹妹。”宋夢君起身,盈盈一禮,神情沉靜。

“宋姐姐,誰惹著你啦,是不是那個湯顯明?!”江南雲上前,拉著她胳膊,嬌聲問道。

搖搖頭,宋夢君輕輕一笑:“我表弟人很好,雖說脾氣大了些,看著高傲一些,其實是個單純的家夥!”

江南雲嗤然一笑,搖了搖頭,不再多說,畢竟湯顯明是她的表弟,總歸是血濃於水。

蘇青青坐在香榻上,雙腿斜並,更顯**修長豐腴,她下得榻來,襝衽一禮,明眸盈盈,落在蕭月生身上。

她看出蕭月生的不妥,忙上前,接過小香端上的茶盞,遞到蕭月生跟前,道:“蕭先生,可是有什麽事情?”

蕭月生溫和一笑,搖了搖頭,沒有多說。

江南雲瞥師父一眼,輕聲道:“唉……,師父跟人打了一架,頗是不順心。”

“嗯——?”宋夢君與蘇青青黛眉揚起,明眸一睜,如水目光落到蕭月生身上,看了看,轉頭望向江南雲。

“臨安城出了一位高手,橫行無忌,殺人不眨眼,師父不得不出手,但這個人,又與師父頗有淵源,所以,唉……!”江南雲娓娓道來,輕聲歎息。

宋夢君黛眉蹙起,緊盯著江南雲,緩緩問:“莫不是殺長沙幫兩位護法之人?!”

“正是他!”江南雲深深一點頭,看了一眼師父。

宋夢君恍然,她心中殺機大盛,亦是因為此事,這兩位護法之死,讓她看到了武林中聞名喪膽的邪功——吸星大法!

她自聞得此訊,心中殺機大盛,長沙幫的護法,她也清楚,實是難得的高手,實力強於青花幫。

若是此人向青花幫伸手,怕也毫無還手之力,如此人物,實是一個心腹大患,況且,此人施展的武功,竟然是消失於武林的吸星大法!

吸星大法,可吸人內力,化為己用,實是損人利己的邪法,辛苦這麽多年所練內力,一朝被人盜為己有,實是有傷天和。

宋夢君不禁想到了自己,長沙幫的幾個護法,武功俱是極為高明,怕是與自己在同一個層次,即使相差,也相差不多,若是他們不敵,自己遇到此人,怕也難逃毒手。

“蕭先生如何處置此人?”宋夢君黛眉輕蹙,低聲問道。

江南雲抿嘴一笑,瞥一眼師父,低聲道:“師父廢了那人的武功,放他一條生路!”

其實,江南雲私下覺得,任我行這般人物,一旦動手,便應斬殺,免得打虎不死,留下後患。

“蕭先生倒是慈悲心腸!”宋夢君橫了蕭月生一眼,冷笑一聲,緊抿著嘴。

此人殺了長沙幫的兩個護法,他卻僅是將凶手廢了武功,委實有些太過寬容了!

“唉……”江南雲輕聲歎息,搖了搖頭:“就是這般,也是麻煩得很,師父正發愁呢!”

宋夢君與蘇青青皆望向蕭月生,滿臉疑惑,想要問他,但見他麵沉如水,不怒而威,便沒有了膽子。

想來別有隱情,據她們所知,蕭先生可是手段狠辣,殺人如宰雞,他不殺人,定是別有內情,否則,斷不會放過這個凶手。

蕭月生臉沉如水,並非是因為怕任盈盈發怒,而是一直煩惱,此事這般,大哥潘吼那裏,說不定會怪自己,而任盈盈那裏,也不會落下什麽好,兩麵都得罪,暗自苦笑。

“你是什麽人,幹嘛上來?!”小香的聲音驀的響起,又急又怒,仍不失清脆悅耳。

“老夫向問天,前來拜訪蕭先生!”外麵傳來了略微沙啞的聲音,語氣豪邁,帶著一股睥睨天下之氣。

“找蕭先生的呀,請稍候!”小香彬彬有禮的道,轉身進了畫肪。

蕭月生端坐依舊,僅是掃了一眼江南雲,示意她前去迎接,臉上露出一絲苦笑,暗自歎息一聲。

江南雲挑簾出去,與向問天寒暄了兩句,請進了畫肪。

“向前輩是來追殺我的吧?!”蕭月生淡淡問道,拿起茶茗,輕輕品嚐。

向問天看了看他,見蕭月生神色不振,心下暗自舒了口氣,緩緩搖頭,道:“我雖奉了教主之命,但也知道,想要殺你,卻是妄想,……徒盡人事而已。”

他追到西湖邊時,忽然省悟,自己根本得不了手,因為江南雲一直跟在他身邊,想殺蕭月生,先得過了江南雲。

江南雲的武功,他已是領教過,委實高明,自己並不是對手,顯然,想要殺蕭月生,已是不可能,但教主之命不可違,姑且試之。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