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8章 拜見嶽父大人(下)
葉歡頭很大。
事情越搞越複雜了,好不容易擺平了柳老大,高建國和張三那頭卻不消停。
葉歡發現今天諸事不順,如果有算命的給他算一卦,說不定會給他一個印堂發黑,大凶之兆的卦象。
電話那頭張三還在哭訴著自己的悲慘遭遇,高建國是個暴脾氣,被警察請進派出所以後,高建國已經從所長辦公室衝出來三回,跑到羈押張三的審訊室,也就是說,張三挨了他三頓打了。
省廳廳長要打人,派出所所長不但不敢攔著,還得使勁陪笑臉,畢竟這位廳長在他的轄區出了事,人家如果不順了這口氣,回頭跟公安部隨便歪歪嘴皮子,所長這身製服就得扒下來。
葉歡聽得冷汗潸潸,急忙打電話給周媚,叫她派人去把張三保釋出來。
掛掉電話,身後冷不丁傳來高勝男的聲音。
“打完電話了嗎?咱們趕緊分頭去找我爸吧。”
葉歡眼珠一轉,笑道:“我這不正在請人幫忙找呢,沒準很快能找著。”
高勝男橫了他一眼,沒吱聲。
過了幾分鍾,葉歡在口袋裏把手機弄響,他裝模作樣接起電話,嗯嗯啊啊幾句,然後收起電話,一臉嚴峻的對高勝男道:“打聽到你爸的消息了,他現在在機場派出所裏做筆錄,出機場大廳的時候被人搶了包兒……”
高勝男失聲道:“搶了包兒?”
接著一臉怒容:“敢搶我爸,誰幹的?這年頭小偷兒未免太張狂了吧!”
葉歡同仇敵愾道:“誰說不是呢,這小偷兒真應該給他掛上三尺長的牌子,光著屁股遊街示眾!”
高勝男狐疑的盯著他,很難相信他居然有如此靈通的消息來源渠道,盯了半晌,她撥通了機場派出所的電話,一問之下才變了臉色。
高建國大模大樣的接了電話,並且告訴女兒不必來接他。派出所開車送他過來。
高勝男掛了電話,一臉古怪的瞧著葉歡。
“這麽快就知道我爸的下落,你難道長著狗鼻子,一聞就聞出我爸的味道了?”
“哎哎,會說人話嗎?我好心好意幫你打聽你爸的下落,反倒招你罵,好人還能不能當了?”葉歡不滿道。
高勝男自知理虧,卻拉不下麵子道歉。哼了一聲道:“我總覺得這事兒有什麽貓膩……行了,等我爸來了再說吧,待會兒你可得好好表現,我爸這次來京城,好象脾氣不小呢……”
葉歡頓時心驚肉跳:“你爸不會跟我切磋拳腳吧?”
高勝男小鼻子一皺,笑道:“誰那麽無聊跟你動手動腳?”
葉歡閉嘴不語:“…………”
高勝男笑容漸漸淡去,沉默許久,驚訝道:“真有人這麽無聊?”
葉歡嘴一癟,心虛的朝大飯店的樓上一指……
高勝男立馬明白了。
“柳眉她爸真是……真是有個性呀。”高勝男幹笑道。
等待是漫長的,從機場到京城大飯店要一兩個小時。葉歡和高勝男便開了一個大包間坐在裏麵一邊品茶一邊等。
包間裏很安靜,高勝男盡管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可端起茶盞兒時微微發抖的手顯示出她此刻內心是多麽的不安。
高建國給了她很大的壓力,京城之行高建國甚至可以說是挾怒而來,他會用什麽態度對待葉歡,在葉歡左右圍侍著這麽多美女,她和葉歡的未來何去何從,如何說服家人同意他們在一起……
這些問題如雨後春筍般一個接一個的冒出來,高勝男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懼。擔心。
“葉歡,我們的未來怎麽辦?”
包間裏,高勝男打破了沉默。她的語氣很輕,卻如一道雷霆在葉歡耳邊炸響。
葉歡呆了很久,才苦笑道:“我真不知道怎麽辦,勝男,其實我一直是想和喬木平淡安靜的度過餘生,從沒奢望這一輩子在幾個女人之間遊走,那樣無論對喬木還是對你們,都不公平……”
高勝男嘴角一勾,又恢複了平靜,道:“一個茶壺幾個茶杯,一個老公幾個老婆,這不正是你們男人夢寐以求的生活麽?如今好幾個女人哭著喊著要跟你在一起,你還有什麽不滿意的?”
“不可否認,我的虛榮心確實得到了小小的滿足,畢竟你們都是國色天香的美女,可過日子並非滿足了虛榮心就夠了,我們的一生還有很長,家庭,責任,感情……這些東西平常人隻需要承擔一份,而我卻要承擔很多份,更不公平的是,你們原本可以擁有一份完整無缺的寵愛,如今卻隻能擁有四分之一,一天兩天,一月兩月或許可以接受,但將來呢?將來有一輩子那麽長呢,你們能接受一份隻有四分之一的感情嗎?勝男,現在不是古代,女人都有地位了,沒人願意過這樣的生活,你們現在愛著我,那是因為你們愛得純粹,愛得幹淨,沒有想過以後,以後怎麽辦?將來若受到一點點委屈和冷落,你們會不會恨我?會不會覺得自己的一生很不值得?”
葉歡一口氣說了很多,這些話是他以前從未說過的,今天卻不得不說了。
愛情是衝動的產物,然而居家過日子容得下多久的衝動?
當柴米油鹽這些很實際的東西落實到生活的方方麵麵,頭腦冷卻了,衝動退去了,雙目清明的她們再看看現在過的日子,難道不會覺得委屈嗎?
更別提別人異樣的目光,來自父母方麵的阻力等等,葉歡想想都覺得頭大,他覺得有必要把她們從童話般的夢境中喚醒,讓她們好好睜開眼看看這現實的世界,王子和公主不可能一輩子生活在城堡裏的,天地那麽大,城堡那麽小。被當初的衝動禁錮了自由,這不是愛情,而是孽緣。
高勝男垂著頭,久久不語,不知在想什麽。
過了很久,高勝男緩緩抬頭,嘴角勾起一抹輕笑,自信而堅毅。
“葉歡。公平不公平不是由你來判定的,你不懂女人,當女人全心全意愛上一個男人,哪怕這個男人每天對她又打又罵,她還是狠不下心離開,為什麽?因為女人永遠把美好的記憶深印在腦海裏,她們無法忘記這些記憶,張愛玲說:‘喜歡一個人,會卑微到塵埃裏,然後開出花來……’”
高勝男深深注視著葉歡的眼睛。道:“為了你,我願意跌落塵埃。葉歡,這輩子不會再有任何人能給我如你一般的記憶和經曆,你永遠是一道不過時的風景。”
…………
…………
高建國趕到京城大飯店的時候已是晚上十點多。
正確的說,已是吃宵夜的時間了。
走進包間的門,高建國一邊走一邊罵罵咧咧:“狗日的蟊賊不長眼,搶包兒搶到老子頭上,要不是規定休假期間不準配槍。老子非一槍斃了那個小雜碎不可!京城是天子腳下,怎麽治安糟成這樣了?”
葉歡和高勝男趕緊站起身,兩人的身軀不約而同的微微顫抖。
高建國一進門他們便緊張起來了。特別是葉歡,竟有一種拔腿便跑的衝動。
剛剛應付了柳老大,記憶猶新,高建國會怎樣對他?
高建國罵罵咧咧了好一陣才住嘴,大馬金刀朝主位上一坐,扭頭上下打量著葉歡。
葉歡趕緊咧嘴幹笑,露出一嘴白牙。
“二弟很久沒見了,聽說你當了兵?不錯不錯,男人就應該當兵,不當兵的男人都他娘的軟蛋子,扛不起事兒……”高建國的開場白很客氣。
高勝男一旁聽著卻不高興了,跺腳嗔道:“爸——”
高建國一楞,接著反應過來,又朝葉歡咧嘴一笑:“瞧我這記性,小葉啊,如今再叫你二弟恐怕不大合適了吧?”
葉歡急忙謙讓:“合適的,合適的,您想怎麽叫都由著您……”
高勝男氣得眼前發黑,不顧老爸在場,桌子底下伸出**,踹得葉歡一趔趄。
該死的混蛋,這麽明顯的台階給你,你卻不知道往下出溜兒,平時的精明勁兒上哪去了?
葉歡被踹之後立馬福至心靈,趕緊道:“伯父,以後叫您伯父,畢竟您年歲長我太多,叫您大哥確實不大合適……”
高建國將女兒氣急敗壞踹人的一幕看在眼裏,微微眯著的眼睛閃過一道精明的光芒,嘿嘿笑了兩聲,斜眼睨著葉歡道:“屬蠟燭的不是?不點不亮……”
拍了拍手,高建國站了起來,大聲道:“好吧,既然你已改了口,以後你就是我晚輩了,咱們今天這頓飯算是兄弟倆的散夥飯,從今天起咱們割袍斷義。”
從兜裏摸出一個軟耷耷的紅包塞到葉歡手裏,高建國笑眯眯道:“拿著,改口費……”
葉歡:“…………”
…………
…………
高建國的氣質和柳老大完全不是一個風格。
柳老大屬於豪放派,無論說話,吃飯還是打架,招式都是大開大合,頗似少林陽剛拳腳的路子,而且隻要他看你順眼,哪怕喝多了指著他的鼻子罵娘,他也哈哈一笑毫不介意。
高建國就不一樣了,團級退伍老兵一路摸爬滾打,坐到一省廳長的位置上,自然是有幾分本事的,這種本事從平常言談中便能看出端倪一二。
“好久沒來京城了,想當年我在京城當兵,那會兒京城的樓房還沒這麽高呢,小葉,我得批評你,京城大飯店太貴了,我一個領工資的公務員可吃不起,以後別把我往這種高級地方帶,否則我不但不領情,還得狠狠罵你,聽到了嗎?”
“是是,伯父,下不為例,下不為例……”
“今天就破例一次了,你是晚輩,勝男這孩子又對你死心塌地,我養了二十年的女兒送出去。吃你一頓飯還是受得起的……”
“是是,吃我一輩子飯都是應當的……”葉歡點頭哈腰活脫一皇軍翻譯。
高建國哈哈大笑幾聲,道:“酒不錯,十五年茅台可不便宜吧?”
“一般而已。”
“你收入不錯?”
“開個破會所,小打小鬧。”
“什麽時候看上勝男的?”
葉歡脫口而出:“您客氣了,其實是我被她看上……”
說完葉歡便後悔了,包間裏死一般的寂靜,高建國端著酒杯仿佛什麽都沒聽到似的。兩隻眼睛專注的欣賞著酒杯上的花紋,一派氣定神閑,高勝男舉著筷子的手微微發抖,瞧她筷子所指的方向,恰好是葉歡胸前的檀中穴……
葉歡兩腿微微打著擺子,不停的擦著冷汗。
到底是混體製的,笑嗬嗬的隨便幾句,他想知道的情報便什麽都知道了,老家夥幹警察時是不是專門審犯人去了?
沉默,喝酒。吃菜……
過了幾分鍾,高建國又悠悠開口了:“時代不同了。女人主動一點也無妨嘛……”
扭過頭看了高勝男一眼,眼中布滿了寒意,再轉過頭時,高建國又是一派和善的笑容。
“你們怎麽認識的?”
葉歡的冷汗潸潸而落,打起十二萬分小心道:“去年寧海掃黃打非整治行動中認識的……”
高建國的笑容越發深刻了,饒有興趣的模樣:“哦?你是嫖客?”
“不,我是車匪路霸……”葉歡說完便想狠狠扇自己一耳光。
高勝男急忙端杯:“爸。您喝酒。”
高建國若無其事的端杯一口飲盡,笑容依舊那麽的如沐春風。
“算了,不提這事兒。畢竟都過去了,隻要你們好好的,我也就滿意了……喲,這道菜不錯,我記得這可是京城大飯店數十年的招牌菜,叫‘龍鳳呈祥’,對吧?”
眼見高建國終於收起了查戶口的興趣,葉歡和高勝男不約而同鬆了口氣,精神同時鬆懈下來後才發覺背後已是一片濕漉漉的。
“對對,這道菜可是名菜,據說要提前好幾天預定才能吃得上……”
高建國臉上的笑容一直沒停過,根本看不出他到底懷著什麽心思,隻是搖頭歎道:“奢侈啊,太奢侈了,以後可不準這樣了……喲,那道菜是不是叫‘龍盤虎踞’?”
“對對,這也是一道名菜,我特意找關係請了封刀的陳小刀師傅重新出山,由陳老親自掌廚,伯父您嚐嚐?”
高建國笑著嚐了一口,大讚道:“好,好,不錯!幾十年了,飯店的味道還沒變,很好……小葉啊,你們也吃,都嚐嚐,老陳師傅聽說已封刀五年了,居然能被你請出山,看來小葉在京城的麵子比我大多了……”
葉歡樂得眉眼不見,沒心沒肺的笑道:“哪裏哪裏,伯父您太誇我了,我實在擔當不……”
話沒說完,高建國冷不丁道:“你把我女兒辦了?”
毫無防備的葉歡又脫口而出:“是她把我辦了……”
死一般的寂靜……
…………
…………
高建國眼睛一眯,笑容未斂,卻漸漸變成了冷笑,銳利的目光如刀鋒般在葉歡和高勝男臉上刮來剜去……
高勝男俏臉刷的一下通紅,又刷的一下蒼白,紅白之間來回變換。
撲通!
葉歡終於崩潰了,幹脆扔了筷子,整個人趴在地上死死抱住了高建國的大腿,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
“你弄死我吧,我不活了!有你這樣的伯父嗎?損不損呐!”
這就是高建國,豪放粗獷中卻有著驚人的細膩和精明,久居官場養成的涵養讓他看起來就像一位無害的慈祥老伯伯,從裏到外透著一股子和氣生財的味道,可誰也不知道他會在什麽時候忽然掀開和善的外衣,抽冷子敲你一悶棍。
兩相比較之後,葉歡這才發覺柳老大簡直就是一位到處撒播愛心的天使……
如果說柳老大是大開大合的少林派,那麽高建國就是走陰軟柔綿的武當派,不但招數陰狠,而且一掌打下去不見外傷,卻傷內腑,一旦中招,非死即殘。
葉歡是真的哭了。
今天走的什麽八字兒,怎麽一連碰到了兩位武林高手哇?老子隻是個開會所的生意人好不好?
幸好高建國不是一個趕盡殺絕的武林高手,對手服了軟,高建國便不再欺負他了,再說高勝男一張俏臉已變了慘白色,柔弱的身軀坐在桌旁搖搖欲墜,不知是氣的還是嚇的,高建國委實心疼女兒,不忍再多說一句。
“行了行了,別嚎了……女大不由爹呀,若不是勝男對你那麽死心塌地,我今天非抽死你小子不可!”高建國端起杯狠狠灌了一口酒,笑容已漸漸消失,一臉怒意和不甘的瞪著葉歡。
葉歡哭泣中偷瞄到他的怒容,懸著的心才稍稍放下。
剛才那些笑臉都是裝出來的,老高現在這個樣子應該才是他的真麵目。
是真麵目就好,打也好,罵也好,總比軟刀子捅人爽快。
葉歡見好就收,順勢起了身,坐在老高身旁老老實實的一聲不吭。
既然老高說了不提往事,不出意外的話,今天見兩位嶽父的事兒總算跌跌撞撞過關了。
葉歡心裏長長鬆了口氣。
誰他媽說女人多了就是豔福?給你配幾個這樣的嶽父,你能活幾年?
葉歡努力打起精神,端起酒杯正打算說幾句漂亮話,活躍一下酒桌氣氛的時候,發生了一件讓他想跳樓輕生的變故。
咣!
包間大門被人重重推開。
柳四海那張笑得比天使更富有愛心的虯髯大臉出現在三人眼前,包間門外裏三層外三層圍著數十名紅虎小弟,柳四海的身後站著俏臉煞白,滿麵絕望的柳眉。
“他娘的,老子下樓時聽著這間房裏有人嚎喪,我說那聲音是小葉吧,眉兒總說不是,老子不信邪,非要進來瞧瞧,娘的,還真是你,哈哈,眉兒你輸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