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6章 愛兵如子
薛紹把程務挺請到一邊,說道:這一路上回來我就在觀察,我發現這四個俘虜當中最顯眼的自然是那個女子,但無論她的身份怎麽特殊,她對於軍國大事來說並不重要。從外貌與服飾上來看來,剛才我們眼前的那個男人,很像是一個大人物。其實,不然
何以見得程務挺問道。
眼神薛紹說道:一個的眼神,是很難掩飾的。這個男人經常是一副沉默又淡漠的樣子,盡量裝出一副不怒自威的神色。但是我曾不止一次的從他的眼神當中,看出恐懼與彷徨。就好比剛才,他聽到突厥退兵馬上就慌了。如果真是一個大人物,他應該會更加沉得住氣,更不應該對於己方人馬的撤退表示出那樣的驚歎,因為那根本就是情理之中的事情那麽我猜測,他或許有點身份,但是絕對不是一個在軍國大事上有著重大決策權的首腦人物,因為他想不到這一層
有道理程務挺深以為然的點頭,那安大將軍抓過來的,另外兩個男人呢
年輕那個時常以草原貴族自居,驕橫跋扈桀驁不馴也沒多少見識,像是一個紈絝膏梁,可能是某個大人物的兒子。薛紹說道,至於另一個男的,一路上走過來最沉默寡言最不起眼的就是他,從裝束上看也像是一個侍衛或是奴隸。但是我覺得他絕對是這四個人當中,最有份量的一個
為什麽
因為他太安靜了。薛紹說道,突厥與大唐為敵,我們這些人奇襲牙帳殺了他們不少人,是他們的生死仇敵。在月奴和那個女俘鬥嘴激烈看起來像是要動手打人的時候,那個紈絝男子都不止一次的挺身而出幫腔罵人。突厥人的性格一向都是野蠻跋扈的,但是那個理當以保護主人為責任的奴隸或者侍衛,卻是異常的安靜一直都在保持沉默。如果不是重要的人物害怕從言行中暴露出自己的身份,他怎會如此打個比方,如果是我的家奴在我被外人欺負的時候像個縮頭烏龜,我一定饒不了他。可是,那個紈絝青年和跋扈的女俘虜從來沒有對他表示過任何的不滿,至於這個華服中年男子,則是一直都在努力的扮演他們的領袖。這三個人一直都在用各種不同的方法吸引我們的注意力,就是為了掩護他
聰明程務挺眼睛一亮,我們去看看他
薛紹笑著擺了擺手,不看,就這樣晾著他,讓他以為我們沒有任何查覺。俘虜在手,主動權也就在我們手上了,著急的應該是突厥人才對。再狡猾的狐狸,也逃不過獵人的手心。我們不妨靜觀其變,看他們還能如何表演
有意思程務挺嗬嗬直笑,就像貓玩老鼠一樣
薛紹哈哈的大笑。
這時月奴走了過來,換回了她的那一套俠衣勁裝,臉上一片通紅,顯然是使勁的搓洗過了。
薛紹看到她就好笑,你以後別再往臉上塗那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慘瘮人的
月奴左顧右盼一臉通紅,有點無地自容的樣子,訕訕的小聲道:我也是女人嘛,偶爾試一試
那你也畫得好看一看,像個女鬼一樣薛紹哭笑不得。
從小到大我沒學過,也沒有人教我月奴訕訕的道。
程務挺在一旁嗬嗬直笑,薛公子,這就是你的不對了女孩子嘛,愛美是天性安姑娘長得這麽漂亮,就該打扮打扮。她不會,你可以親自教她嘛
薛紹搖頭直笑,等回了長安再找人去學,那種衣服也不要再穿了,別忘了這裏是什麽地方。
是
正在這時,程務挺的一名副將小跑過來,報,將軍並州援軍主力到了
嗬,李仙童那個小雜毛來了四下無外人,程務挺滿嘴不屑的道,來了就來了唄,嚷什麽
副將說道:他們請求將軍開城放關,引導軍隊進入指定的屯營地點。
知道了。程務挺滿不在乎的道,就讓那三萬人馬屯在城北空地,挨著長城駐紮。糧草什麽的,他們自己應該帶了。羊酒犒軍,絕對沒有。告訴他們,朔州城裏四條腿的,隻剩戰馬和胡床了
副將哂笑了一聲,是
你讓程齊之去安排這些事情,他和李仙童曾是同僚,彼此相熟。程務挺將手一揮,我懶得見到那個小雜毛
是副將應了諾,小跑著走了。
薛紹笑道:惡來將軍,果然是嫉惡如仇啊
我也想一刀割了那個小雜毛月奴憤憤的道,他居然還想把公子抓起來,真是活膩歪了
你一個女孩子,怎能罵粗話薛紹一瞪眼。
我錯了月奴慌忙吐了一下舌頭,訕訕的退後了兩步。
程務挺哈哈的大笑,你們這小兩口,還真是有趣
月奴臉一紅,其實我們還不是小兩口呢
朔州這場大戰,實在是太慘烈了。惡來將軍的麾下殺得隻剩八百勇士了,能活下來都不容易。三刀旅也有好些個兄弟,和你的人在一起治傷。薛紹說道,我們一起去探望傷員吧
正合我意程務挺一揮手,走吧,我帶你們去
薛紹叫上了薛楚玉與郭元振,一行人和程務挺一起去探望傷病員。
大唐時代的醫療並不發達,像程務挺這樣中了一箭連肉帶骨的割開療傷,沒個半年無法完全康癒。他算是幸運的了,很多受了刀劍瘡傷的人隻能截肢,運氣好或許能夠活下來。軍隊裏,傷員的死亡率一直都很高。
薛紹心想,如果能有一批外科大夫給這些傷員治傷,那該多好。大唐軍隊的後勤保障措施,亟待加強
幾百傷兵住在一起,軍醫也就十來個,由於後方補給不力,各種藥物都很稀缺。傷員們都很痛苦,時時聽到哀號之聲傳來。
上了戰場,這些人都是生死活虎毫不畏死的勇士。但是一但躺到病榻上,病魔的折磨遠比敵人的刀劍更加讓他們痛苦。
越是英勇的勇士,越忍受不了這種力不從心的感覺。所以,很多人都發出了淒慘的大叫,脾氣也變得非常的粗暴。
並不是他們怕疼,怕死,而是無法忍受自己變成了一個廢物
程務挺和薛紹一出現,傷員們頓時來了精神,有人爬著向他們靠近,有人大聲的哭泣,也有人聲嘶力竭的怒吼著
我還有一條腿,我還能騎馬
把我刀還給我
我要去戰鬥送我上城樓
兄弟們程務挺一聲大喊,傷員們都安靜了一下來。
程務挺的眼眶都濕了,將幾個爬下病榻的上扶著躺了回去,聲音都有一些顫抖,說道:你們要安心養傷,尊重軍醫,要像服從我的號令一樣聽軍醫的話等你們的傷好了,又是惡來麾下的一條好漢,我們一起去砍突厥人的狗頭
好傷員們大聲應諾,聽起來就像是出征前的誓師。
月奴已經跑到了幾個三刀旅的衛士病榻前,去給他們整理傷口,擔茶倒水,輕言細語的安慰他們,逗他們開心,就像是一個大家庭當中賢惠能幹的主母一樣。
薛紹看著眼前這一切,輕輕的歎息了一聲。
難怪兵書中說,知兵者不好戰,殺敵一千自損八百。一場戰爭下來,無論勝負都要死很多人,都要增加許多這樣的傷員。輕傷的,以後或許還能康複,活得像一個正常人。很多殘廢了的隻能黯然退役。回到地方上,這種人的生活很難有什麽保障,就算不會缺衣少食,人生也將變得一片灰暗。
一將功成,萬骨枯啊
薛紹和程務挺月奴等人,一起在傷兵營裏撫慰這些傷員們,呆了很長的時間。在軍隊裏,傷員是最為特殊的一個群體,他們無倫從生理上還是心理上,都特別需要他人的照顧與安慰,尤其期待他們心目中的精神領袖,能來看一看他們。
薛紹看得出來,程務挺是真心的關懷這些傷員們,絕對沒有因為他們變成了累贅而嫌棄他們。輕傷的,程務挺很是期待他能早日康複,再回到自己的身邊一起並肩戰鬥;重傷的,程務挺斬釘截鐵的承諾一定幫他們爭取到勳爵,盡力安排好他們的退役與撫恤,好讓他們以後的生活和人生有個保障。
愛兵如子,就是表現在這些細節上。惡來帶兵有方極受部下的尊敬與愛戴,不是沒有道理的。
薛紹從程務挺的身上,真的是學到了不少的東西。
一行人正在傷兵營裏忙活的時候,那名報訊的副將又來了,這回跑得有點倉促,甚至還有一點慌亂的樣子。因為在場人多而且有點嘈雜混亂,他便隔了老遠大聲的喊道:報程將軍人來了
嚷什麽程務挺正在和一個較為親密的傷員手下談心,沒好氣的大聲吼道,讓那個雜毛到總管府正堂等著
不不行啊,將軍副將滿副惶恐,匆忙朝程務挺這邊小跑過來。
他還沒有跑到程務挺的身邊,傷兵營的門口走進來一群人,傳來一個略顯蒼老但是雄渾通透的大嗓音
惡來,幾天不見,你老小子罵人的功夫見漲啊
薛紹正背著對大門給一個三刀旅的傷員兄弟包紮傷口,聽到這聲音猛然起身一回頭,驚喜道:裴元帥你怎麽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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