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幼青澀的時光 田甜與田澄

那是一個盛夏的午後,繁茂的枝葉把陽光撕碎在地板上,N市古街道旁的百年老樹無一不彰顯著這座城市在曆史的洗滌中經久不衰,那是一種近乎滄桑而飽含生命力的壯美,那條古街道一直延伸到很遠的恒新路與卓新路的交叉處。

盡管是盛夏,走在這條路上也可以感受到一片沁人心脾的涼,葳蕤的枝葉在離地麵七八米的上空抱成團,抬眼望去,並不覺得刺眼。當然,精打細算的開發商並不打算放棄這塊市中心的綠洲。

不過兩三年,乳白色瓷磚鋪在公寓的牆壁上彰顯著這片公寓林的建成,且不說這白壁與紅頂相輔相成的樓盤有多吸人眼球,單是這東臨汽車站,西靠花都商城,南接N大,北依靖國圖書大廈的優越地理位置就足以令人咂舌。

何況,此街區綠蔭環繞,在公寓林的最中央有一片占地2千平米的玫瑰園,可謂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一塊肥肉,每到玫瑰盛開的季節整片園林彌漫於花香之中,分外妖嬈,曆經千年的古樹風貌與記錄曆史的曆史博物館足以提升人們的生活情調。

於是,這裏成為富人們爭先搶奪的風水寶地,價格居然高達10萬一平米,一時間,消息占滿三版《古城新報》的頭條,似乎在這裏居住已不再是正常的生活需求,而是身份的象征。這條古街道的名字叫:菩梓街。

當然,年幼的他們並不懂得這樣優越的地理位置比普通的小區有多麽厚實的優越感與滿足感,那時的田甜隻知道當她牽著田澄肉肉的小手走在林蔭大街上的時候,田澄給她唱剛從學校裏學來的兒歌,然後,一小片一小片的陽光如琉璃一般灑在她嫩白的臉上,那種感覺很愜意。

她安心的聽,把自己融化在田澄牛奶般柔滑的歌聲中。她並不想提及海外經商的父母,她眼裏的他們是那麽的忙碌,就像無休無止搬家的螞蟻,她知道這樣比喻父母並不合適但她卻是找不到更適合的詞匯來形容他們。也許,與父母的聯係也就是那張銀行卡了吧,她想。

“姐姐,你說天空之上會有一座城嗎?”田澄抬著腦袋,仰望天空,黑色的瞳仁裏是湖水般的純淨,仿佛未經受任何雜質的玷汙。

“傻瓜,你看漫畫看多了吧。”田甜揉了揉他烏黑柔順的小短發,笑道。

“如果有那麽一座城,我一定要把姐姐帶上去,我們就坐在城邊看著雪白雪白的雲,在腳下飄啊飄的。”說著,田澄就眯起眼睛笑,長長的睫毛像兩把黑色的小刷子上下翕動,露出一排潔白的小乳牙。

“嗯……”田甜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順手把田澄的藍色卡通書包攬在自己的肩上。緊緊地握住他的手。

田澄迷茫地抬頭看姐姐,腳步不由得放慢,田甜注意到他的變化,就蹲下來,撫著他弱小的肩膀說:“小澄會累。”

沒想到田澄擰著眉毛,繃著紅潤的嘴,一臉嚴肅地說:“小澄是男子漢,以後還要保護姐姐。”

田甜突然失笑,他這小大人的樣子還真是可愛,她無奈地搖搖頭,隻好又把書包挎在田澄的肩膀上,刮了刮他的鼻子“我們家小澄長大了哦!”

“爸媽什麽時候回來?”若有若無稚嫩的聲音還夾雜著一絲微弱無聞的歎息飄到田甜的耳朵裏。

是啊!他們已經近一年沒回來,追溯過去,最近的竟是田澄重病暈倒在學校的那次,她得到消息衝到醫院的時候,看到小澄平時紅彤彤的小臉煞白一片,額頭上的冷汗沾濕了頭發,他咬著牙痛苦地呻吟,死死抓著床單,孱弱的他像一株顫栗在風中的稻草,顯得如此的渺小與無助。

田甜感覺自己的熱血一股腦的衝進了腦袋裏,就像獵獵狂風卷過叢林,幾乎要把崖頂的她吹入深不見底的峽穀溝壑,那時的她,還不知道,原來這種撕心裂肺、害怕失去的感覺,叫做恐懼。

那是她第一次感到麵對死亡的無能為力,她記得她死死抓著女醫生的胳膊,把指甲掐入醫生的皮肉裏,雪白的藕臂登時暴起細小的青筋,她瞪著空洞的大眼睛,不說一句話,像隻斷了線的木偶。那醫生錯愕於年幼的她竟有如此大的力度,於是,她把手心覆在她幼小的手背上,溫暖著她冰涼的肌膚,沉著而冷靜地說:“小澄不會有事。”

女醫生平靜而自信的話使她平添了一股心安,她使在胸腔狂跳著掙紮、噴薄欲出的心髒恢複正常的頻率,她假裝淡然地慢步走到田澄的床前,輕柔地把他額前晶瑩的汗珠擦幹,注視著他,在他耳邊呢喃:“醫生說了,你不會有事,姐姐相信。”

田澄注視著她篤定的眼神,那裏透明而清澈,她平緩地語調裏是滿滿的信任,並未閃現任何異樣,他幾乎以為自己隻是吃壞了肚子,躺在這裏休息,他用手勾住田甜的小拇指,輕輕地說:“我不怕,隻是,疼。”

“小澄最勇敢了,對不對,媽媽說如果小澄乖乖的,就會回來看小澄哦。”田甜眯著眼睛,似是笑得很開心,一顆碩大的淚珠卻從她長長的睫毛上砸下來,不加任何修飾,她馬上把頭轉向窗口,用肩膀蹭幹淚水,出神地望著窗外慘淡而沉悶的天氣,似乎要下雨了……

晚上九點,田甜為熟睡著卻依舊皺著眉頭的田澄掖好被角,就在剛才,醫生從他的身體內取出一節血淋淋的腸子,在那個不鏽鋼托盤裏,周圍濺著的幾滴未幹的鮮血顯得格外刺眼,田甜眉毛往上一挑:“扔了吧,別讓他看到。”

隨後,她走出病房,年幼的她並不知道闌尾炎是一種常見的腹部外科疾病,他隻知道,小澄會疼,小澄的身體裏缺少了一樣東西,想起這些,她的心就抽痛。她拿出手機,撥了一串數字,清冷而稚嫩的聲音在走廊裏顯得格外空靈,“喂……”

“小澄病了,他在醫院。”

片刻的停頓,她倒吸一口涼氣,一字一頓地說:“我不管你那裏是幾點,你在做什麽,有幾個董事在跟你商討問題,田太太,我隻知道您的兒子現在很痛苦,別把你自己那浮誇、酸腐的語言說得光芒萬丈,我不信你連一天的時間都抽不出來,你最好把那一疊疊人民幣當你兒子,然後永遠不再回來,你白發蒼蒼,垂老暮年的時候希望人民幣可以為你掉下一滴真誠的眼淚。”

說完,她便快速地掛斷了電話,靠在冰冷的牆上,身體一點一點地向下滑,她感覺自己氣若遊絲,沒有任何力量可以支撐,她把頭埋在膝蓋裏,像一隻弱小的蝦米,緊緊地包裹著自己,在那片黑暗中獨自歎息,沒有人可以看到年少不更事的她早已泛濫在臉頰上的淚花,甚至聽不到任何嗚咽與啜泣,在這個長長的走廊盡頭,陪伴她的隻有那盞慘白的熾燈,而窗外,早已暴雨傾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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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我第一次如此認真寫一篇文,希望你們可以喜歡,你們的支持是給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