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林曦之憂
雲逸與徐邵揚在行軍的路上商議著如何從自家少帥手裏刮些油水，嶽陽王林曦也在琢磨著這個事。唯一的差別隻是，雲逸二人是要從雲錚那刮，而林曦是打算從他那富甲天下的父皇手裏刮。
林曦這會兒才領軍上路沒幾天，就已經覺得這差事不好玩了。不說別的，就說行進。剛開始的時候，他是學著武將那套，整天騎馬坐鎮中軍的。可是才過了兩三天，那大腿內側就已經磨破了皮，火燒火辣地疼，讓他根本沒法再堅持呆在馬上。這時候六賢王才發現，原來這將軍也不是那麽好當的！騎不得馬，隻好坐車，馬車雖然也顛簸得很，但總比騎馬要好，至少不會破皮。
這年頭的車可不是後世的汽車，速度根本快不了，不然車裏的人得被顛死。所以這樣一來，隊伍的速度頓時慢了三分不止。但是這也有個好處，就是那些新從軍戶裏頭選出來的三萬士兵十分高興。
他們當然高興了，原先林曦騎馬，隊伍速度要求比較高，他們這些大頭兵趕得那叫一個累，有時候還要小跑才跟得上隊伍。.這些河南選出來關東衛們，估摸還是爺爺那一輩的人上戰場轉悠過一兩回，大部分的人根本就不知道打仗是個什麽事。平日裏完全就是老實巴交的農民，名義上倒也是按軍戶男丁的規矩進行著一年“兩訓一驗”，可實際上每年也就是驗收的時候走走過場，軍官們早就跟跟他們說好了，你們什麽時候衝上什麽地方，什麽時候是被敵人反擊而轉進……一切照流程辦就是了，何況前麵有軍官打頭，自己跟著跑就行。所以這群關東軍戶說是能算“預備役”，實際上根本就是烏合之眾。
眼見著王爺坐進了馬車，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包括軍官們也是如此。很快，行進的速度就慢了下來。
眼下還不到中午，鳳舞衛的隊伍便已經停了下來，搭好簡易帳篷，就開始埋鍋造飯。中軍大帳裏頭，林曦的背後和身前各立著一人。.他身後的，是一個三十來歲的漢子，此人麵色沉毅，身形挺立得猶如銅澆鐵鑄，一雙眼睛不時閃過攝人的精光。若是雲錚在此，當可記得此人，他便是上次送林曦和雲錚去品花樓的那車夫。
林曦的正麵，則站著一位老者。老者一身儒服，麵容清臒，雖年近花甲，卻目光灼灼，迥然有神。
此刻林曦正略微皺眉：“卓白先生，你的意思是說，承風到淮安之後，馬上就去了射陽，去見那什麽海鯊幫的幫主了？”
被稱為卓白先生的老者點頭道：“不錯。”
“可是海鯊幫即便在江蘇，也不過隻是一個限製在海路上的幫派，他們有這麽大的麵子，值得承風親自跑一趟？我的意思是說，以承風的身份，加上遠山大人目前正在江蘇，他大可以讓那海鯊幫幫主親自去見他……他何必如此？就算禮賢下士，也不太應該對那些在江湖上討生活的人客氣成這樣吧？”林曦顯然有些不解。.
卓白先生道：“雲少帥如此作為，唯有一點可能或可解釋。”
“先生請講。”
“雲少帥此去除了讓海鯊幫出麵為他與公主殿下的船隊護航之外，或許另有我們所不知道的事情要辦。”
林曦眼睛一動，看著他，問道：“先生覺得，若果真如此，當是何事？”
卓白先生略一沉吟：“雲少帥之前從未與海鯊幫有何來往，想必不會是早有所圖，既然是這樣，那麽他此去多半是臨時起意。那麽這其中的關鍵就是，海鯊幫有什麽價值，值得雲少帥臨時起意，親自去跑上這一趟。”
“海鯊幫能有什麽價值，無非就是有點流氓打手，看住了江蘇的幾個大港口當作地盤，另外嘛，也無非就是還有幾艘能跟海盜交上幾手的戰船，可以充做護航罷了。”林曦嗤笑道。
林曦笑了，卓白先生卻沒有笑，他問道：“海鯊幫眼下的情況，王爺是否知曉？”
林曦一怔：“這個，倒是不甚清楚。.”在他看來，海鯊幫如何情況，他根本不必知道。
卓白先生道：“海鯊幫的情況，十分不妙。他們先是因為幫主被殺而卷入後來震驚洛陽的徐嶽一案，然後被死敵怒蛟盟偷襲，險些被端了老窩，再後來，青龍教又威逼他們與之合並……當然也就是吞並。所以，可以說這海鯊幫目前正是最為困頓之時。”
林曦皺眉：“卓白先生是說，眼下這海鯊幫岌岌可危，是否依然能夠存在，也還難說得很？”
卓白先生點了點頭。
林曦沉吟了一下，斟酌道：“這青龍教，小王似乎最近在什麽地方聽說過……不過當然，這不是重點。關鍵是，卓白先生的意思是，承風此去，與海鯊幫眼下的局勢有關？”
卓白先生微笑起來：“王爺明鑒。.”
林曦隨意客氣了一句，又皺起眉頭，問道：“那照先生的意思，承風是去雪中送炭呢，還是落井下石呢？”
卓白先生淡然一笑，反問道：“王爺以為，這兩種做法，誰更有利於雲少帥？”
林曦道：“若是雪中送炭，有遠山大人在江蘇主持清查，江蘇官場定然一切以他的意思為準，而海鯊幫不過一江湖幫派而已，它的存在與否實際上對江蘇官員們來說並不重要，因為就算這個海鯊幫沒了，隻要海運還在，自然會再出一個海鯊幫二號；而它繼續存在的話，也不要緊，甚至更好，畢竟是打熟了交道的。所以不論遠山大人如何處置海鯊幫，江蘇官場都不會表示質疑。而一旦承風願意拉海鯊幫一把，海鯊幫定然感恩戴德，日後這他和十三妹的商路安全，自然有海鯊幫竭力維護，這顯然是個不錯的結局。至於落井下石，方才小王也說了，江蘇官場是不會為了這個去跟遠山大人過不去的，江蘇官場不反對，那怒蛟盟與其官場上的盟友們更會全力支持，海鯊幫想活都難。.不過這裏邊有個問題，就是海鯊幫倒了，再扶植一個海鯊幫二號對於承風叔侄和十三妹來說雖然不難，可總得花些時間……而且更重要的是，承風想必不會貿然插手江蘇江湖道上的事情，至少明麵上肯定不會。而十三妹對這些事情完全不懂，更不用提。這樣一來，就隻能由江蘇官場自己再扶植一個海鯊幫第二，這實在太費時間了，小王不認為承風會這樣做。”
卓白先生撫掌笑道：“王爺此番分析，絲絲入扣，合情合理，鶴以為當無差錯。”
鶴，是卓白先生的名。確切的說，此老姓容，名鶴，字卓白。鶴者，翎亮體白而卓然不群，“卓白”正取此意。
林曦照例客氣了一句，然後道：“也就是說，承風去海鯊幫，也可以說是去施恩了。”他皺著眉頭，仍然有些疑惑：“隻是，那海鯊幫就算沒有他這一恩，也絕不敢壞他與十三妹的事，他們出錢請海鯊幫護航，每年又能花幾個錢？……小王總覺得，這裏麵隻怕還有什麽我所不知道的情況……先生，你說如果小王向十三妹問起……”
“王爺覺得，公主殿下便一定知曉其中所有關節麽？”容鶴微笑著反問。.
林曦愕然，片刻皺眉：“這倒也是。”他皺眉不過片刻，忽而又笑道：“不論如何，承風與小王總是一路的，眼下小王固然需要雲家支持，雲家也未必不需要小王……還是說說我那兩個哥哥好了，畢竟他們才是小王眼下真正要當心的人啊。”
容鶴點了點頭：“正是如此。那就先從四爺開始說起吧。王爺，四爺此人，性情上有比較大的缺陷，那就是易怒、易衝動。而這一條，正是四爺最大的弱點。陛下的性情，王爺身為皇子，當比外人更加清楚。陛下素有雄心，卻最擅長隱忍。先帝時，諸子爭位，陛下不過一空頭雙字王（單字王為親王，雙字王為郡王，前文早有所述，此為最後一次解說。.），卻能安坐府中，待幾位比他受寵的皇子們陷入爭鬥，逐個被先帝放棄甚至……甚至處置之後，這才忽然在雲、沈兩家的聯手支持下強勢崛起，此時先帝龍體危急，實不敢不顧雲、沈兩家聯手之威而打壓陛下……先帝龍馭歸天之前，當時他僅剩的一位最受寵愛的皇子楚王殿下忽然被彈劾聚眾謀反，並且京軍三大衛均有涉嫌，嘿嘿，若無先帝授意，楚王安有如此能耐？而就在楚王被彈劾的當日，雲家卻不知用何等方式騙過了京中各勢力，已將十萬大軍擺在大河之北，儼然一副隻等詔書一到，便要渡過黃河，殺入洛陽平叛的架勢。如此情勢下，早已病體垂危的先帝隻能下旨將楚王貶為庶民，立陛下為太子……後來的事情鶴也不必多說，無非就是先帝駕崩、陛下即位、雲山帥北上抗遼一戰定鼎這些了……鶴說這些，隻是想告訴王爺，陛下此人，一是極其能忍，二是眼光極準！”
他見林曦很是認同的點了點頭，又繼續道：“陛下既然如此能忍，必然是心誌極堅定之人。.同時，觀陛下這十八年禦極天下之所為，更可見其用心之深。陛下既然智深如海，又豈能希望自己的繼承人是一個暴躁易怒地莽夫？”
林曦聽到這裏，奇道：“此話雖然有理，可為何我觀父皇對老四頗有讚語？並且老四犯錯之後，父皇常常法外開恩？這豈不是親近寵愛之舉？”
容鶴看了林曦，似乎有點猶豫下麵的話要不要說。林曦開始與老二老四較量已不是一天兩天，他現在在察言觀色上的水平，可比雲錚要強了不少，當下便看出容鶴的異樣，他肅然道：“卓白先生，請您務必教我。小王保證，無論先生所言涉及何人何事，哪怕是大罵小王，小王也絕不計較。”
容鶴深吸一口氣，歎道：“容鶴這條命，反正是秦妃撿回來的，好吧，鶴便放肆了。.”
林曦肅然點頭：“請先生指教。”
容鶴踱了幾步，道：“陛下對四爺百般榮恩，無非是因為四爺對雲、周兩家曆來不喜，並且從不畏懼，多次挑釁罷了。”
林曦愕然，忙不迭問道：“此話何解？”
容鶴又踱了幾步，忽然轉頭，盯著林曦的雙眼道：“鶴問一句誅心的話：陛下能坐穩江山，何人功勞最大？”
林曦被他看得有些心慌，略縮了一縮，道：“自然是……雲山帥。”
“不錯！”容鶴冷然道：“正是雲山帥，若不是雲山帥一戰擊敗遼軍主力，打出那麽大一場大勝仗，陛下安能以雲家軍之威勢壓服朝廷和京軍中的反對之聲？”
他冷冷地一笑，又問道：“可是，陛下最忌憚的人，又是誰呢？”
林曦隻覺得渾身冰冷，答道：“這……怕也是雲山帥。”
容鶴冷笑：“怕也是？哼，不是怕也是，是根本就是！”他既然已經說出口了，也就沒那麽多顧慮，根本不理林曦的反應，繼續道：“雲山帥二十萬人，打得號稱八十萬大軍的遼軍全軍崩潰，狼狽而逃。遼人全國才八十萬軍隊，這八十萬想是有誇大的，不過五十萬大概八九不離十，這可是遼軍主力，而當時遼國也正值鼎盛，居然就被這麽打敗了！而且敗得如此之慘！這說明什麽？”
林曦語氣有些他自己都聽不出的顫抖：“說明什麽？”
“明麵上，是說明雲家軍異常善戰。可是再想深一點，王爺可知是什麽？”
林曦摸了摸額頭的冷汗：“小王還未深思過此事，請……請先生指點一二。”
容鶴冷笑道：“說明雲家早有打敗遼軍的實力，就算進攻不同於防守反擊，不能一戰定鼎。可雲家若是有心，一年打他遼人一個城，怕是再輕鬆也不過了！”他看著林曦，一字一頓：“可是雲家軍從未對遼人發動大戰！”
林曦背後冷汗直流，頭皮一陣發麻：“先生是說雲家……”
“不錯！”容鶴雙眼一眯，冷冷地道：“雲家……養賊自重！”
先道個歉，昨天晚上打算再補3-4千字再睡的，不料朋友給我傳了個《建國大業》的槍版來，一時激動，看電影去了，看完已經兩點多了，所以……實在抱歉了。
嗯，PS一句，張國立雖然長得不像老蔣，不過演得還真有些傳神。（這段不會影響計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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