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東南大潰敗(一)
“大帥,浙匪又發起一次攻擊,弟兄們實在死傷慘重了,要是這援軍再不來的話,隻怕江寧雖堅,也挨不了幾天了啊!”
“大帥,援軍為什麽還沒有到啊!”
麵對部下一陣高過一陣的聲音,欽差大臣、兵部尚書、東南討賊大元帥曹睿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是啊,援軍怎麽到現在還沒有出現?
“大帥,大牛,大牛回來了!”
曹睿聞言大喜,一轉頭就看到大牛滿身塵土,路都走不動了,被人攙扶到了麵前,話還未說已經先哭了起來:“大帥,陸明,陸明那廝死也不肯發兵啊!”
“什麽?”曹睿麵色大變:“陸明不肯發兵?你見到陸明沒有?”
“陸明奉旨去了洛陽還沒有回來,可他的那些個的部下卻尋找借口左右推托!”
大牛擦了把眼淚,臉上掛滿憤怒:“我去陸明大營的時候,看到其部兵精良足,光是大型弩車就有幾十門,小型弩車不下兩百門,可不管我怎麽哀求,那些人居然說什麽要調丁林的部隊來救咱們江寧!”陸明是廬州衛都指揮使,而丁林隻是其麾下的一個衛指揮使,丁林雖然離江寧最近,卻不過區區五千多人,這時江寧周圍聚集的浙匪大軍近三十萬,區區五千多人,就算是燕雲衛來了也討不了好,更別說安徽的廬州衛。
“哦,我知道了。”曹睿出奇的並沒有怎麽憤怒,反而淡淡說道:“其實有沒有援軍,這江寧一樣還是要守下去的,大家都別聚在這裏了,各自去準備對付浙匪下一次攻擊吧!我們尚有十萬大軍,固守江寧,並非沒有勝算。”說著也不眾人。自顧自背著雙手走了開去。
其實曹睿這時候很有些後悔,他覺得自己實在有些錯誤斷形勢了,這才冒然來到了江寧。江寧是江南第一重鎮,戰略地位十分重要。現在江東江南幾乎盡失,各路中央軍一敗再敗,原先打算集中兵力一舉擊敗敵軍,哪知道兵力還沒聚集起來,倒被人家各個擊破了。中央軍行軍的速度之慢,讓見識了鷹揚衛那千裏神行一般行軍速度之後的曹睿始料未及。這時他才知道,今年他所見識到的幾支新軍其實沒有一個弱者,別看後麵那幾支新軍跟鷹揚衛比起來差距不小,可若是跟他自己現在指揮的中央軍來說,那真是強了不知道多少。至少那些新軍隻要接到命令,幾乎都可以在數個時辰之內立即開拔,而這些中央軍的大爺們,沒個三五天時間,居然還“未曾整理完行囊”,當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其實曹睿雖然指揮大兵團作戰的本事不怎麽樣,但守城的能力還算不錯。他按照兵書中的辦法布置江寧城守。派親信將官把守各城門,集文武於城上分段守禦。自己則率親兵駐紮東門。江寧城堅牆高,城內兵力、物資充足,他覺得就算以現在的情況,如果隻是固守待援,也還是有一線希望的——唯一的麻煩隻是到底會不會有援兵。
聖上倒是先後諭令河南、安徽等省兵勇赴援。又命湖北武昌衛都指揮使宋城將留守武昌的四個衛全數遣往江寧。但浙匪軍兵臨江寧城下後,立即采用圍城打援的戰法,先敗由安徽東來的援兵中央軍兩萬餘人。殲其大半後又擊潰由江西來援地中央軍一萬多人。其他各路援軍於是聞風喪膽,一個個裹足不前作壁上觀。
曹睿曆來主張集中兵力然後圍殲浙匪軍。現在卻反被浙匪軍包圍,身陷孤城絕地。而在最困難的時候,他覺得自己唯一能夠依仗地就是安徽的廬州衛都指揮使陸明了。可是現在連陸明也不肯發兵,自己還能指望誰呢?
中央軍戰力低下,舉止失當,而浙匪軍反而表現甚好,雖然軍隊數量龐大,戰鬥力良莠不齊,但其從用兵的角度來看,居然頗有條理。比如眼下對江寧的圍城作戰,歐陽錯這個“前敵總指揮”就布置得挺有水平。
兵書認為,在圍攻城邑作戰中,即使有四麵包圍敵城的優勢兵力,也要留有缺口,示敵 以逃生之路,以此動搖敵人固守堅城的決心,待其爭路出逃之時而擊之。這樣,既可以不攻 而占敵人城邑,又可以殲滅敵人有生力量。這“圍師必闕”係孫子所論“用兵八則” 之一。闕,通“缺”,缺口也。意思是,包圍敵人必須要留有缺口。此種主張,在此時攻城技術裝備落後和攻堅作戰難度大的條件下,是有一定道理的。但是,倘若不論何時何地何種條件下,都一概主張包圍敵人必須留有缺口,這既失之偏頗,太絕對化了,又與保存自己、消滅敵人這一戰爭的軍事目的相違背。如果說把“圍師必闕”作為攻城作戰中,誘使敵人脫離堅城固壘於運動之中予以殲滅的一種策略手段,則不失為可取的一著。
比如說東漢獻帝建安十一年(公元206年),曹操率兵圍攻壺關之戰,就是正確運用“圍師必闕”指導原則後才取得勝利的。當時,壺關是在袁紹外甥高幹守軍控製之下。由於城防堅固,曹操揮軍攻城不克,便揚言說城拔之日,守城軍民一律坑殺不留,企圖以此威逼和動搖守城之高幹軍。但是,結果適得其反,連攻三月不下。這時,征南將軍曹仁認為曹操以“城拔皆坑之”相威脅的做法是不明智的,這非但不能迫使守敵開城投降,相反,隻會促使敵人 抱定死守堅城的決心。他鑒於壺關“城固而糧多,攻之則士卒傷,守之則延日久”的實際情 況,提出了“圍城必示之活門,所以開其生路”的建議。曹操聽後完全采納。於是改變強攻 硬拚戰法,虛留缺口示敵活門以動搖其心,不久便迫使守敵投降,曹軍不攻而占壺關。
而現在歐陽錯也采取了這一辦法,圍三缺一。隻不過歐陽錯的圍三缺一,缺的方向卻是向南。江寧北邊乃是長江,長江往西北走一段便到了安徽,東麵雖是浙匪軍控製,但隻要到達鎮江,再突破防守往北突圍,則也可以逃出生天。至於往西就更方便了,西邊的浙匪軍實力還不強,若是中央軍大軍十萬一路向西,的確有可能衝破包圍,逃入江西。
然而,歐陽錯自然不會幹這種傻事,放曹睿往這三麵跑。他開的口子在南麵,而曹睿如果真帶兵往南邊跑,那就是跑進了浙匪軍的大本營。朝廷此時在浙江江蘇的口碑極差,浙匪又擁有青龍教這個蠱惑百姓的利器,一旦曹睿真的往南逃竄,則必然陷入“人民戰爭”的汪洋大海而不可自拔,結局悲慘是必然的。
但是,圍三缺一畢竟是圍三缺一,缺了那一個口子,城裏的士兵和百姓就會有個念想,覺得現在還是有機會跑掉的。這些人哪裏能考慮到什麽戰略,他們隻要發現能有這個機會,就會不顧一切地想抓住。即便曹睿多方想辦法給城中軍隊和百姓說明這圍三缺一乃是敵軍詭計,不可相信,但人家又哪裏肯聽?誰也不會眼睜睜地看著逃命的機會溜走,於是,江寧城裏逃難的百姓越來越多,而越來越多的百姓逃走又影響了軍心士氣,到最後連士兵也開始逃亡。最先前曹睿還大力派人監察,而到了最後,連監察的士兵都開始跟著跑,曹睿才知道自己已經完全控製不住局勢了。
江寧,真的要丟了,而且就丟在他曹睿的手裏。
曹睿長歎一聲,他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麽,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該痛恨誰。也許,陸明不來,值得他痛恨。可他也知道,陸明其實是秋臨江的人,別看他是個名門出身,其實他的名門乃是假名門,是自己當了官以後爭取來的,通俗點說,就是聯姻了某個大臣家裏,然後才得以讓聖上賜其單名的。他的心裏其實很清楚,他是寒門之後。
秋臨江上任以後,很少直接管軍中之事,但因為保甲法的原因,還是認識了不少軍中將領,其中就有陸明。陸明對秋臨江極為佩服,居然不知為何就拜入了秋臨江門下,從此聽從新法派的吩咐。
曹睿自然是舊黨的人,所以自認為是新黨的陸明聽到曹睿求救的消息之後,幹脆直接跑去了洛陽,號稱是找聖上請旨出兵南下平叛去了,其實則是躲著曹睿,要不然的話,曹睿可是三省討賊的總指揮,一定要強行調他南下,他也沒有正當理由拒絕的。
曹睿知道陸明的心思,他到現在這個時候也懶得恨陸明了,隻是他始終有一點想不明白。中央軍的戰鬥力曾幾何時居然變得這麽差了?當時看見冷家鎮壓西川義軍的時候連續失敗,曹睿還很是鄙視了冷家軍的戰鬥力一番,覺得冷家所謂的飛斧軍也不過爾爾,實在是虛有其名,可現在中央軍打了幾場之後,曹睿才知道,冷家那水平,算是不錯了!
可是,為什麽北疆雲家的軍隊就那麽能打呢?六萬人掃平高麗,這戰鬥力若是能拿來平叛該有多好啊……
可惜,聖上又如何能拉下臉來請雲家出兵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