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天兵十萬下洛陽(四)
為什麽雲浪不敢亂打?就因為別的事都能做,唯有這件事不能做,否則就是自棄道義,成為不忠不孝不仁不義之人,而且這罪名永遠也沒有辦法洗刷。
北疆軍雲嵐雲錚畢竟是大魏臣子,出征也是奉著林曦這個新帝的旨意,代表的是新帝林曦。而林曦如果以子孫身份而冒犯祖宗,因為對方和自己正在打仗就可以這麽做。那豈不是告訴天下人,如果事情危急,就可以不要祖宗了?豈不是告訴天下人,如果事情緊急,就可以不要君父了?天地君親師,綱理倫常一旦崩壞,天下豈不大亂?
得了少帥錦囊,雲浪大笑三聲,直讚妙計。然後便扯帆重新西進了,這回不但他的前鋒戰船來了,就連後麵為雲錚大軍運糧護航的艦隊都來了一半,大浩浩****,杆立如林,帆布如雲。
肖德勝一路小心而行,果然撈上來兩口奇怪的水底武器,可是再往後就沒什麽正經東西了,當他終於確認江水中再沒有那種可怕的水雷武器時,這才命人撤去攔網,大船在前,小船殿後,全力進軍。
船隊剛剛進入快速、平穩的航行,就見前方戰艦疾來,竟比逃走時還快。隻見對麵衝在最前的一艘船在江麵上正劃著弧形進入射擊軌道,炮艙擋板紛紛升了起來,露出黑洞洞的炮口。
肖德勝立在船頭,一見大奇:“雲浪吃了熊心豹子膽不成?他還敢來,媽拉個巴子,老子就不信邪,我就不相信他個百年名門出身,號稱‘忠義滿堂’雲國公後人的雲浪,真敢放炮轟了林琦的靈位?”
“轟!”一聲炮響,前邊一艘船搖搖晃晃,被削去一大片船幫子。肖德勝大驚,猛地張目望去,隻見對麵雪白的帆布上兩行碩大的字體:“大魏德祖仁皇帝之靈位!”
肖德勝瞠目道:“德祖仁皇帝是何方神聖?”
旁邊一個私塾比他多上過兩年的水盜頭子答道:“德祖仁皇帝就是林植,太祖爺他爹!”
林植打林琦,老子打兒子,天公地道。
林植VS林琦,林植絕對勝出!
雙方甫一交鋒,肖德勝就一敗塗地。
雙方的戰艦各有所長,北疆海軍戰艦規格統一,火力打擊集中、密集。偽朝叛軍戰船大小型號眾多,而且戰船數量超越雲家海軍十餘倍,容易形成包圍,展開狼群戰術。
奈何黃河再寬它也是河,水麵寬度有限,肖德勝的艦船適合湖泊作戰以小吃大,如今駛到了黃河上,隻有前邊的能夠展開攻擊陣勢,後邊的戰船隻能眼巴巴的幹瞪眼。
對麵隻需四艘戰艦一橫,打擊麵就遍布整條大江,以偽朝水軍的火力如何抵擋?後邊戰船上的假官兵真土匪耐不住寂寞,好不容易放了兩炮,居然有一炮打中前邊自己的戰船主桅杆,把它給轟斷了。
帆布上懸掛的‘林琦’瞪著兩眼,猛虎下山一般地撲下來,一頭紮進了江水裏,氣得肖德勝破口大罵,勒令後方戰船老實蹲著,再不許亂放一炮。
肖德勝的狼群戰術用不上,對方的彈雨卻傾瀉不已,整支艦隊如同犁地一般,翻卷著洶湧澎湃的江水,一邊用大炮開路,一邊向前猛衝,尤其是雲浪的主力艦隊,上一次交鋒吃了個啞巴虧,這一回打得痛快淋漓。
肖德勝正在船頭聲嘶力竭地指揮作戰,一發重炮發射的實心彈砸過來,“轟”地一聲把甲板砸了一個方圓一丈的大洞,肖德勝立足處正在著彈點附近,登時向窟窿裏栽去。
結實的甲板被砸得犬牙交錯,支愣八翹猶如槍戟,他的頸子從一截鋒利的硬木甲板上滑過,再救上來時血透重衣,已經斷了氣了。
主帥戰死,本來就在潰敗當中的偽朝叛軍群龍無首,更是亂作一團。偽朝水軍副指揮本來在後方壓陣,急急忙忙驅使一艘中型戰船趕上來代替指揮,可他的戰艦剛到,就被一排炮彈打沉了,這位當初的水寇現在的“朝廷”水軍指揮使出狗刨絕技,刨到一艘蒼山船前被手下救起。
眼見北疆軍火炮轟鳴,已方根本毫無還手之力,副指揮大人也隻得帶頭逃跑。趁著舟船交錯,遮蔽了江麵,後陣戰船調頭逃走,逃走的不足一半,餘者盡被雲家軍官兵剿獲或擊沉。
北疆水軍大破朝廷水師的消息傳到孟津渡大營,整個大營帥帳一下子寂靜了下來,所有的人都在等著副帥王晉的決定,胸懷大誌而無大才的王大帥還沒拿出個準主意,一個探馬驚慌地奔了進來,跪地稟道:“報——!大事不好,北疆軍行軍元帥雲錚親領大軍,趁我水師交戰之時,仗著船隻眾多,已經在蔡陽灘涉水偷渡過河,眼下北疆叛軍前鋒已在十裏之外!”
“什麽?”王晉和一眾將領盡皆大驚,王晉驚慌失措地道:“快!馬上擺開陣勢,與叛軍決一死戰!”
哪裏來的及擺什麽陣勢,偽朝軍根本沒有料到雲錚會有本事不走孟津渡過河,現在又正值中午時分,大軍從南邊運糧來的車馬上卸下營帳糧草,加固工事的加固工事,煮飯的煮飯,加固工事的剛把鐵栓砸下去、煮飯的才把米下了鍋,而北疆軍的兵馬卻是一路疾行而來,哪容他再集結擺陣。
偽朝軍的探馬遠出二十裏地探聽消息,等到發現北疆軍氣勢洶洶而來,軍中還有雲鷹帥旗時,立即撥馬便走,可是他們的戰馬原本就不怎麽雄峻,而這些探馬之前的訓練更是荒廢得厲害,打馬趕路的速度比步行快不了多少,等他到了大營,撲進孟津前軍營帳時,雲家軍官兵銜尾急追,已到了十裏之外。
王晉在身邊幕僚的陪同下匆匆登上一處山坡向遠處望去,鼓角轟鳴,兵甲鏗鏘。旌旗飛揚如雲,數萬北疆精兵如同一座移動的森林徐徐而來,寒光閃閃的兵刃刀槍,高高飄揚的各色旗幟,一時氣壯如山。
大戰在倉促之中開始了,喊殺聲震耳欲聾,偽朝軍久不騎射,不擅弓箭,北疆大軍新配備的火器得以威力大張,各種火炮、火槍的咆哮聲不絕於耳,交織在一起,猶如連綿不絕的滾雷,低低壓過天際。
淒厲的呼喊聲不絕於耳,滾滾硝煙裏,無數的士兵揮舞著刀槍,還沒有衝進北疆軍的陣營就紛紛仆倒在地。
鷹揚衛第一、第二、第三衛這三個衛,是此次雲錚南下大軍中最精銳的三個衛,已然第一批進行了全火器裝備換裝,此次正是雲錚拿他們做火器部隊試點的時候。雖然偽朝叛軍知道如果這次戰敗,已經急紅了眼的皇帝陛下恐怕要拿他們軍戶的家人開到,已經有些悍不畏死的氣魄了,可是血肉之軀終難抵擋槍彈的攢射,在火槍、天女散花炮、連發手弩橫掃過來的鐵彈丸和弩箭中,空有臨時悍不畏死精神的偽朝軍死傷無數、寸步難進。
偽朝軍此時也殺紅了眼,沒有退路就隻能前進,他們踏著同伴的屍體,用無數的生命為代價,拚命消耗著雲家軍的彈藥,促使他們換裝火藥槍彈的間隔加大,借以逼近了雙方的距離。
北疆大軍中這時開始衝出許多士兵,偽朝軍一見大喜,以為對方終於肯刀槍相見了,雖說雲家軍的戰鬥力大家夥心裏都清楚,可再怎麽戰鬥力強,肉搏一下也比現在這樣大老遠的挨打強吧。這些為了家人性命一時勇悍起來的偽朝士兵紛紛舉起兵刃,吼叫著衝了上去。
雙方的距離越來越近,五十丈、四十丈、三十丈,近了,更近了,衝過來的北疆軍士兵都齊刷刷地揚起了一隻手。向後方揚著,然後忽然立住身子,猛地向前一揮,天空中好象飛過來一大片破磚頭,借著一擲之勢,那些北疆軍都丟開刀槍,直挺挺地向前仆倒,趴在那兒一動不動了。
偽朝軍的顧家好漢們衝鋒的腳步明顯變慢了。這是怎麽回事?傻瓜也知道一定有古怪,可是古怪在哪兒?
“轟轟轟轟”,一連串的爆炸聲之後,是發出高頻顫音,猶如鬼泣神號的聲音,鋼鐵、鉛丸、鐵釘、鐵片、陶片、瓦片……發出種種破空的尖嘯,泣吟著掠過天空,密密匝匝沒有一處可以躲閃,各種暗器從身前、身側、身後激射而來。
片刻之後,無數人仆倒在地,丟掉了刀槍拚命地打滾哭嚎,這些不怕死的漢子發出的尖叫聲都有點滲人,一些人抱著自己血肉模糊的臉,瞪著一雙流淌著鮮血和不知名**的眼睛,跌跌撞撞地跑著,摔的再狠都察覺不出疼痛。
那種淒厲的慘叫讓人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北疆軍剛剛裝備不久的手雷發揮了大作用,很少產生致命殺傷,卻可以製造大批的殘廢,足以摧毀人反抗鬥誌的手雷雨點般落入偽朝軍陣營中。
北疆軍士兵不斷的重複著衝鋒、投擲、臥倒的動作,廉價的手雷瓦雨橫掃,血肉之軀當者披靡,一場沒有正式近戰接觸的大戰立即戰局急轉,而北疆軍後方的天女散花炮抬高了炮口,仍然向偽朝軍後陣官兵不斷傾瀉著彈藥。
犀利的火器盡管尚有著諸多缺陷,可是對麵的偽朝軍同樣是步卒,而且弓箭威力極弱,他們既不能迂回包圍、快速衝鋒,又不能進行火力壓製,近戰肉搏,尤其是在手雷的恐怖威力下,對於從來沒有經曆過這可怕一幕的軍隊,士氣的影響是無法想像的。
好不容易近戰開始了,已經膽魄盡喪、死傷遍地的偽朝軍如何能夠和人數占絕對多數、士氣高漲如虹而且原本戰鬥力就遠勝他們的北疆大軍對抗,一邊倒的屠戳又在大潰退的過程中展開了。
刀光槍影,血肉紛飛,死屍若堵,哀叫如嚎,北疆軍呐喊著往前衝,猝不及防的偽朝軍兵敗如山倒,地上遺屍越來越多,呐喊吼喝之聲遠傳天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