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九章 聽房

趙閑側耳凝神傾聽,走廊傳來一陣細碎的腳步聲,似乎是特意壓輕了腳步走路,若不仔細凝聽,根本就感覺不到。

由遠及近,行至門口是那女子開口輕聲道:“娘親,趙閑醒了嗎?”

安夫人臉色越發的不自然,仔細整理衣裙後,坐到了床邊的小榻上,溫柔的道:“已經醒了,你勿要擔心。”

“是嗎?!”安大小姐驚喜不已,端著雞湯進入房中,看到靠在床沿上輕笑的趙閑,渾身便怔住了。

嗓子還帶著沙啞,眼中充滿的血絲,眼圈哭的紅腫現在也沒有消散。

經曆了匪寨中的害怕,出逃時的緊張,落水後的絕望,以及那即將生離死別的痛心,和看到希望的欣喜若狂,本就身子羸弱的她,早已經到了極限,不知這纖弱的軀體,是如何撐到現在的。

看到那人醒了,安然無恙隻是氣色有幾分虛弱而已,大小姐心中最後那塊石頭落了下來,鼻子發酸,美眸再次朦朧,小手輕輕顫動著,竟不知該說什麽。

看到她這副摸樣,安夫人搖幽幽一歎,起身接過木盤,囑咐道:“碧柔,他已經蘇醒,你便卻下去歇息,累壞了身體可不好,這裏交個我吧。”

“我沒事的。”安碧柔心裏噗通噗通亂跳,忙隱下神色的異樣,臉色微微紅了下,自木盤上端起了那隻玉碗,低頭道:“娘,你忙了半晚上,恐怕也累了,這兒交個我便是,還是您先去休息吧。”

安夫人看到碧柔的神態,心裏又是感歎又是惱怒,這小賊就是專門來禍害我的閨女的麽?怡君心地善良思想單純為他所騙也就罷了,為何連一向理智的大丫頭也上了他的當,竟然連我的話都不聽了。

安夫人香唇輕啟還想說些什麽,可平時成熟睿智的她,此時也不知該如何開口了。

趙閑早就餓的不行,見她們倆囑咐對方先下去歇息,便急吼吼的道:“把湯放這裏便是,我有手有腳的又不是植物人,自己會吃,你們倆都下去歇息吧。”

算你有點良心,安夫人點了點頭,順勢道:“碧柔,走回房歇息吧,我有些話告與你,他有手有腳,自己會吃東西的。”

“哦!”安碧柔這下沒了法子,臉皮在厚也不好意思留下來了,便捧著玉碗端到了趙閑床前放下,眼中閃過幾絲羞澀,輕聲道:“你好好喝,若是不夠外麵還有,這是我親手燉的,你莫要嫌棄。我,我先走了。”

“知道了,去吧去吧。”趙閑搖頭苦笑,端起來當著她的麵美美喝了一口,安大小姐才心滿意足的離去。

趙閑看著手中的雞湯,眼睛眨了眨,沉默良久,才無聲一笑,自顧自的喝了起來,隻可惜這色香味俱全的雞湯,突然變得有些索然無味了。

便在此時,隔壁傳來開關門聲響動。這本就是安夫人的商船,來往除了處理事務順道自然要搭載貨物的,供人居住的麵積並大,兩間屋是貼著的。

趙閑喝了兩口雞湯,實在耐不住心中的寂寞與好奇,輕手輕腳的起身,走到牆壁掛著的字畫旁佯作欣賞起來。說是牆壁,材質隻是木板而已,隔音效果微乎其微,剛剛走近,便聽到裏麵悉悉索索的脫衣服聲…

“娘,你望著我做什麽?”安碧柔臉上微紅,將折好的衣衫放在枕頭旁,察覺到夫人的目光,不自覺的低下了頭。

這間是安夫人常住的閨房,格調較為素雅,牆上掛著幾把用來消磨時光的漂亮佩劍,書桌上還放著厚厚的一摞賬本。除此之外,窗戶邊還有一個小籃子,裏麵放著針線和完成的一半的衣褲,唯一奇怪的是那衣服似乎小了些,顏色也太花可愛了些。

安夫人衣衫如故,將小籃子放進了櫃子裏後,才在床邊坐下,輕輕道:“碧柔,我有句話要問你。”

娘親要問什麽?安大小姐心中跳了兩下,奇怪道:“你跟我還客氣什麽?有什麽話隻管說來就是。”

安夫人叮囑她,沉默半晌,碧柔偷偷看了她一眼,又連忙低下頭去。

安夫人歎了口氣道:“碧柔,你怎麽可以把生意交給怡君了?自小給她的月錢都沒能攢下一分,做生意還不得把萬寶樓賠出去。安家基業是不小,可沒人精心經營,衰落也是兩天的事情。”

“啊?!”安碧柔臉色微僵,沒想到是這件事情,她怔了片刻,才輕聲道:“娘,我,我拗不過她……”說了幾句,不知道怎樣接下去了,默默低下了頭。

安夫人搖頭輕歎,又道:“武昌並沒有要緊的事情,去年入冬我路過時已經去查視過一次,你放著京都好好的生意不做,跑到武昌去作甚?沒出過遠門也不懂規矩,在外可不比京都,落到了那群匪盜的手裏,可嚇死為娘了。”

安大小姐心裏噗通噗通亂跳,臉帶紅暈,頭越發低了:“我隻是想出門轉轉,恰巧趙閑也去武昌,也想看看他是不是像傳聞中那般,在戰場上無人能敵以一擋百。”

“他能擋個錘子。”安夫人祖籍應當是四川的,情緒激動竟然冒出了句粗話,反應過來還她又連忙掩住嘴,輕輕哼道:“那個小子的底細我還不曉,除了會吟幾首小詩哄哄女子,哪還有別的真本事,拳腳功夫連怡君都打不贏,排兵布陣更是沒見他接觸過。平時呼來喝去威風的緊,被人拿劍架脖子上立刻就慫了,姐姐、好姐姐的亂叫,殺了他都覺得髒了自己的劍。”

說著說著,安夫人也覺得自己的語氣稍顯詭異,忙停下聲來,拉住碧柔的手道:“他紅顏知己無數,最為擅長的就是欺負女子,你莫要被他騙了。”

“娘親,你說到那裏去了。”大小姐麵帶飛霞,羞道:“我怎麽會被他給騙了。”

安夫人轉過身來,盯住她道:“碧柔,他在匪寨裏,有沒有欺負你?有的話就告訴我,我會給你做主的。”

“這個……”安碧柔臉色不自然的道:“娘親,其實他也沒那麽差勁,雖然平時討厭無恥,在劫匪麵前卻沉穩睿智,遇到事情從不慌亂,有本事有擔當,寧可自己死也要把我送出去,若不是他,我這次恐怕凶多吉少。”說到這裏,她已經雙眼泛紅,嚶嚶哭泣了起來。

“真的?!我怎麽覺得他姓子衝動的很,在江南為了個農家女子,還沒搞清楚狀況就衝進人家屋裏殺了兩人,若非怡君憐惜他的才名將他保了出來,現在墳頭都長草了。”安夫人心中不信,忍不住哼了一聲,若不是稀裏糊塗救了他,豈會被他禍害成這樣。

大小姐一聽便知是那位小夢夫人,她私底下見到過她幾次,賢淑可愛確實是個好媳婦,卻沒想到趙閑為她殺了人。

大小姐心中感歎,便把遇到水匪後的事情細細說了一邊,當然叫春那段含糊過去了。待說的趙閑把她推上木板,彌留之際還把唯一的機會留給她逃生時,安夫人難以抑製自己心中的驚訝,拉住大小姐的手道:“碧柔,他,他為你竟然連命都不要了?”

“嗯…”安大小姐點點頭,臉色微紅的道:“你發現我時也看到了,他寧可自己泡在水裏等死,也沒想過把我拋下獨自逃生。女兒也沒想到他會這麽好,本來也以為他隻是文采好點的花花子弟,可和他呆的越久,便越覺得他與眾不同,我見著他的時候,心裏恨不得打他一頓,可是看不見他的時候,心裏卻總是想起他。我也不知自己是怎麽了。”她說到這裏,臉上已經滿是害羞。

我有這麽好嘛?

趙閑貼在牆上,感動的自己都快哭了,看來這妞還有的良心,沒把摸摸抓抓的事情說出去,不然今晚上別想睡覺了。他帶著幾絲笑意剛想貼近仔細聽聽,卻突然發現對麵沒了動靜。

“咦?這麽快就睡著了?”趙閑再湊近些還想聽聽他的柳姐是怎麽安慰的,眼前“噗”的一聲冒出一截劍尖,差點戳到他的鼻子。

“我曰!”趙閑連退了幾步,摸了摸頭上的冷汗,幹笑道:“額……這幅畫不錯,我詩興那個大發啊,咳咳……床前明月光,疑是……”

安碧柔臉瞬間紅到了耳根,低著頭不敢再說。安夫人則將劍抽出來,心中又好氣又好笑,還以為他變了姓,沒想到還是這討人厭的摸樣。

夫人回過身來,本想寬衣解帶與碧柔促膝長談,可想到自己的肚子便又僵了下來。想了想便道:“碧柔,你先睡,我去別的屋。”

“哦…”安碧柔正臊的緊,那裏還敢與娘親湊在一起,正想送行,卻又疑惑道:“可是,船上就兩間臥房,餘下的便是下人歇息的地方了,您要歇在那裏?”

安夫人身體又是一頓,眼睛轉了轉,輕聲道:“天快亮了,我也不累,便去準備吃食,你累了一晚,先歇息吧。”(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