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六章 北齊商隊
“這麽大的河來,這麽高的山,眼望不盡大河灘。這麽大的河來,這麽高的山,百姓年年沒吃穿!”
江畔上,也不知是哪裏傳來樵夫的歌聲,悱惻悠長,緩緩飄入耳膜。武昌城外大戰方休,血腥味尚未散去,漁民們便又劃著小船來的江麵掙口吃食,與那一眼望不到邊的滾滾長江混雜在一起,說不清的淒慘荒涼。
安大小姐自小養尊處優,方才武昌方向的喊殺聲和戰鼓已經驚的她臉色發白,瞧見這些平民商戶習以為常的摸樣,心中非常不是滋味。也擔憂趙閑的安危,立在船頭遙遙觀望著。
瞧見趙閑安然無恙的回來,她暗鬆了口氣,雖不知過程如何,但武昌之危得解,必定和趙閑有關係。似有似無的瞟了趙閑一眼,她臉色微紅的低下頭,咬著下唇羞態盡顯,也不知在瞎想些什麽。
柳煙兒坐在船艙二層的窗口,前方一小桌,清茶嫋嫋冒著熱氣,風禦醫細心的在小爐上煮茶。
柳煙兒眸子裏盡是讚歎,輕笑道:“妙計化解武昌之危,僅憑這份膽色,天下間也少有男兒能及的上了。”
“那是自然。”風禦醫輕輕頷首,微笑道:“大人有時候很不正經,可那都是表麵,心裏比誰都正直聰慧。”
“喲!”柳煙兒眼前微亮,回過頭來瞧著低著頭喝茶的風禦醫,狐疑道:“風姐姐,大人什麽時候不正經了?你莫不是見過?這般為他說好話,莫不是想當將軍夫人了?”
“啐!瞎說。”風禦醫臉唰的紅了,似是想起了趙閑曾經威脅要強娶她的事情,麵色異常古怪。眸子裏還帶著點點暗怨,輕輕哼道:“我清清白白的,哪裏見過大人不正經的樣子,你莫要毀我清譽,小心我用針紮你這丫頭。”
柳煙兒咯咯笑了幾聲。看著立在船頭的安大小姐,偷笑道:“你喜歡上了也不奇怪,你瞧瞧安大小姐,都被自己的堂弟迷的失了魂,還扭扭捏捏的不敢說出來,其實船上除了她自己。所有人都知曉了。”
“莫言亂說。”風禦醫連連掩住她的小嘴,嗔怒道:“人家國公府的家務事,你也跟著瞎起哄,大人把你當朋友對你禮待有加,你卻要記得自己的身份,觸怒了安大小姐我可救不了你。”
“哦!”柳煙兒嬌笑了幾聲。便掩住小嘴不在多言。
胡一刀興衝衝地跑到船上,正想站在船頭看看風景,卻意外瞧見安大小姐,三角眼中不禁露出幾絲驚豔的神色。其實他看到女人都這表情,十七八歲的小男生,整天胡思亂想很正常嘛。
“別時粉花滿園,歸日紅果遍山。孤帆一艘泊過。美人早迎船前。”胡一刀文嗖嗖的抖了幾句,便上前微微抱拳,輕笑道:“小弟胡一刀見過嫂夫人,這廂有禮了。”
“噗!”風禦醫一口茶全噴了出來,臉色憋的通紅輕咳不止。
安碧柔兩眼瞪的老大,半晌才反應過來叫她,臉色順勢紅的跟紅布似得,又氣又羞的斥道:“什麽嫂夫人,我…我……”雖然極力駁斥,眼中卻閃過幾絲奇怪的意味。似有似無的瞟了趙閑一眼。
趙閑沒想到他上來就搞這麽大個烏龍,連忙上前道:“一刀,別亂喊,這船上沒你的嫂夫人。這位是安家的大小姐,也是我名義上的堂姐。”
“哦?”胡一刀自知犯了錯。卻絲毫不以為恥,反而眼前微亮的道:“原來是堂姐啊,我是一刀,你可以叫我刀刀,初次見麵,還請多多關照。”
刀刀?安大小姐被噎了個夠嗆,怪不得趙閑說話每個正經,原來全是這小子帶壞的。
她想到此處,不禁憤憤的瞪了胡一刀幾眼,雖然還沒墜入愛河,不過看目前的情況,往日裏聰慧穩重的大小姐,智商已經歸零了。趙閑這種從頭壞到腳的男人,還需要人帶嘛?
胡一刀碰了一鼻子的灰,不禁悻悻的笑道:“閑哥,你這姐姐脾氣絲毫不太好啊。”
“沒事,我都習慣了。”趙閑滿不在乎的道:“這還算禮貌,真發火老喜歡咬人,我這肩膀現在還疼了。”趙閑揉了揉肩膀,上次好心好意救她還被咬了幾口,真是氣死人了,改天定要想辦法咬回來。
“住嘴。”安大小姐連忙瞪了他一眼,臉上羞怒不已,怕他在抖出什麽事情。連忙幾步小跑進了船艙裏。
趙閑見此隨意笑了笑,衝著上麵大喊道:“風姑娘,柳姑娘,出來接……呸呸呸!瞧我這破嘴。快些收拾東西,準備出發了。”
不出片刻,風禦醫和柳煙兒便行了出來,紫月也跟在後麵。趙閑領著胡一刀,依次介紹道:“這位是風禦醫,我的貼身護士。這位是柳煙兒,外號常州一枝花,大梁唯一的女參軍,我的首席工程師,和蘇大姐一樣,都是我的賢內助!”
“大人!”柳煙兒頓時被嚇了一跳,連忙欠身道:“這個稱呼卑職愧不敢當,賢內助是稱呼令夫人的,怎可用的我們身上。”
“開個玩笑,不要這麽較真嘛。”趙閑厚顏無恥的笑了幾聲,便不再逗她們。待安大小姐下來了,眾人一起往武昌行去。
此時已經暮色將昏,因為白日大戰的緣故,碼頭上的商戶怕北齊再犯並沒有動靜,想等徹底平靜了再說,江水漁火點點,碼頭上聚集著就地談生意的商人,著實熱鬧非凡。
“這哪家商號的船,好大的膽子,此時竟然越江而來。”便在此時,碼頭上傳出幾聲驚呼。
騎在馬上的趙閑轉過頭來,卻見江麵上傳來幾聲呼喊,傳來陣陣清脆的號角聲,隱隱伴隨著悅耳的風鈴輕響。放眼望去,遠遠行來的卻是艘船船,船上放著大大的竹筐與木箱。裝著藥材、茶葉等物,商船吃水甚淺。
船上裏,有黑眼睛黃皮膚的漢人,中間卻還夾雜著幾個體形比一般普通人高、鼻梁挺翹、淡藍眼眸的異族,脖子上掛著十字架。穿著黑袍一臉聖潔的摸樣。
“這是…北齊來的西洋番夷?”柳煙兒頗為意外,自馬車裏探出頭來,大眼睛閃出幾絲好奇。她本來就對未知的事物充滿求知欲,這些隻在書上見過的西洋人,自然提起了她的興趣。
安大小姐也探出頭來,聽到這句話。她臉色露出幾絲薄怒,對著身旁的趙閑道:“這些賊子好大的膽子,方才還大舉進攻武昌使得城外血流成河,他們卻還敢大搖大擺自我們麵前經過,太目中無人了!趙閑,你去把他們拿下。統統斬了祭旗子。”
她大伯到四伯全在戰場上死北齊手裏,安家祠堂裏麵的每一尊排位,就是刻在安家後人心頭上的一道痕跡,也難怪安大小姐討厭北齊的人。
這商船輕車熟路的在碼頭上停泊,神色如常,不見慌張,絲毫沒有因為北齊早上的攻勢而緊張。而碼頭無聊的商戶也都圍了上去。並沒有為難,而是探頭探腦想看看那幾個少見的西洋人。
北齊和大梁是兩個極端,大梁將傳統視為立國之本,在天下讀書人的努力下,文學、禮教等等方麵發展到了極致,出門在外沒錢可以,不會作兩句詩肯定會被人瞧不起。而北齊則恰恰相反,他們在幾國合力打壓下,漸漸誕生了‘讀書頂個鳥用’的念頭,絕境中求變。直接拋棄了傳統,堅守實用主義,大力點科技樹,對四書五經等傳統文學並不重視。長江兩岸誰都瞧不起對方,衍生了深深的文化代溝。
大梁極首天下文人的尊崇。而西洋那些搞不懂漢文化的商人傳教士,卻喜歡去思想較為開發北齊,到了大梁出來被人當猴子看,傳教什麽的根本沒人鳥你。
蘇婉雲也坐在車子,見安大小姐生氣了,柔聲笑道:“碧柔,切莫要魯莽,這些都是來往兩岸的平民商隊,不可攻擊。我大梁子民以絲綢茶葉字畫與北齊交易,換取北齊的**巧計和西洋物品,此類的經商往來,在武昌已有百年曆史,聖上已恩準了的,北齊同樣允許。即便是戰火最猛烈的時候,兩地百姓的私下交易也從未停止過。”
有需求就有貿易,就算是戰火也不能阻隔這種最原始的需要,趙閑點點頭道:“蘇姐姐說的有道理。打仗是因為國家利益,而貿易交換則是民生需求,兩者並不矛盾。我們與北齊同出一脈都是漢人,互相來往是肯定的。”
北齊和大梁打仗,說白了就是叔叔和侄女搶皇位誕生的鬧劇,平民早已經被這戰火逼的苦不堪言,若連互相通商都禁止,真可能把百姓給逼反了。
蘇婉雲輕輕點頭,微笑道:“北齊商隊來往此地,娶了不少大梁的女子,亦有北齊的少女仰慕大梁的才子,嫁了過來。兩地民間通商通婚,自古從未斷過,這是大勢所趨,堵是堵不住的。”
安碧柔聽到此處,便也明白了些,輕輕點頭,正色道:“通婚通貿乃是民生需求,無可厚非。隻是這兩國大戰不休,如何才能有效防止北齊刺探情報才是最要緊地。這商船裏人多眼雜,誰也保不準裏麵的哪個就是北齊的探子。”
提到探子,蘇婉雲臉色微微僵了下,搖頭笑道:“怎麽可能,若疑心,可派人上船一一開箱檢查,來往的生意人也不容易,隻要不刻意為難他,這點要求他們是會接受的。”
幾人說話間,那商船已經卸下大半貨物,下來幾輛馬車,幾個傳教士並不是商人,直接就在碼頭上拉著人神神叨叨的傳起教來。隊伍裏地普通商人大聲的與岸上的商戶攀談,時不時有老鄉相遇的欣喜大笑傳過。那幾個北齊的商人卻是小心翼翼的走路,見人三分笑,深怕腳步重了些,在這異國他鄉惹了大麻煩。
“叮當”“叮當”清脆的鈴聲飄過耳邊,商隊的幾輛馬車從眼前緩緩經過,中間一輛和其他沒有大的區別,車簾上卻掛在一個白色風鈴,車簾子搖搖晃晃,風鈴叮叮作響煞是好看。引得很多人轉目望去。
胡一刀眼睛瞪的大大的,這北齊的人在戰場之外,他還是第一次看到。待那輛帶著風鈴的馬車經過身邊時,他探出頭去瞥了幾眼,忽地驚叫起來:“女人!那裏麵有個女人!”
他這聲音不大不小。恰巧讓周圍所有人都能聽到。
這一聲就像驚雷般炸過眾人耳膜,把前方進過的商人嚇了一跳。趙閑二話沒說在他腦門上敲了下:“有點出息行不行?沒見過女人啦?在那了?我怎麽沒看到?”
趙閑急忙放眼四周掃描,瞅來瞅去,別說是女人,碼頭上連母蒼蠅都沒見著一隻。
胡一刀眼神直直的盯住那馬車,喃喃道:“好漂亮的女人。還有沒有天理了,北齊怎麽能長出這樣的美人?!我還以為世上就怡君嫂子最漂亮了,卻沒想到這個女人和怡君嫂子差不多。”
趙閑順著胡一刀的眼光望去,隻見那中間的一輛馬車上,簾子微微掀起,隱隱露出個女子的身形。
那女子看著年紀不大。約摸十八九歲模樣,身著黑白相間的薄裙,長長隆起的裙擺如雲般飄在四周,臉上罩著透明的淡色輕紗,隱隱約約可以看見臉頰的輪廓。鼻梁微微挺起,玉齒半露,紅唇略略上翹。勾出個俏麗的微笑。
如雲的秀發似奔湧的黑色瀑布般灑下,肌膚晶瑩如天池美玉,美麗的瞳眸微微流轉,正在四處打量。那眼眸仿如天上的繁星,幽邃而清澈,閃著晶瑩的光芒。
趙閑的夫人們,光怡君和柳姐估計都能把天下間所有女人比下去了,黃天天和小夢還沒長開,卻也是國色天香。
他自認為對於美女有極高的免疫力,而這個突然出現的女人。仍讓他湧起股難以形容的驚豔感覺。那雙閃著水潤光澤的美眸,讓看過之後恐怕無人可以忘記。身上帶著那種與生俱來的貴氣,甚至比蕭皇後還要純粹幾分。
不僅是趙閑,就連安大小姐,麵對這突然出現的突厥女子。竟也呆了一呆。
“好漂亮的妞兒!”趙閑看著那馬車過去,忍不住開口輕輕讚了一句。
車簾子垂下,馬車漸漸行的遠了,這女子就像一陣清風般,來的快,去的也快。那清脆的風鈴聲漸行漸遠。胡一刀才搖頭道:“我胡一刀活了十七年,卻沒見過這般水靈的北齊女子,哎!可惜啊……”
趙閑本來還想**幾句,可瞧見安大小姐幽怨的目光,他便也收斂的下來,拍拍胡一刀的肩膀道:“可惜什麽,覺得漂亮就上去討要生辰八字什麽的,她還敢在爺的地盤上亂來不成?敢動手我就把她綁回去好好收拾,反正是北齊的女子,又不用擔心朝廷追究。”
“趙閑。”蘇婉雲臉色當即冷了下來,不悅道:“你當這將軍,不是來禍害無辜平民的,北齊還是大梁皆是百姓,你怎可這般刁難人家?”
“開個玩笑,追女孩子怎麽能動粗了。”趙閑嘿嘿了幾聲,忽然想起了什麽,拉住胡一刀道:“一刀,你反正穿著軍裝,直接帶著幾個侍衛上前檢查那個商隊,接機和那女孩聊上兩句。記住展現出自己男子氣的一麵,好詞好句的來上兩首,指不定就把她給打動了。到時候婚事我給你辦。”
胡一刀摸著後腦勺,嘿嘿笑了下道:“閑哥,你這人不仗義,自己不敢去便讓我打頭陣。”
“呸!”趙當即怒了:“什麽叫我不敢去?我像是膽子那麽小的人嘛?”
“那你去啊!。”胡一刀嘿嘿一笑。
“去就去…”趙閑抬抬手就準備前去,點點頭,突然又反應過來,轉身在他腦門少敲了下,笑罵道:“好小子,還敢激我,給你機會你不要,那就算了,反正我又不愁媳婦,你自己看著辦。”
“夠了!”安大小姐再也忍不住,自馬車裏探出頭來,嬌斥道:“你們二人為何這般無恥?人家姑娘家出門在外本就冒了風險,你們還沒事找事的尋人家麻煩,傳出去還不知怎麽編排你,也不知為自己的名聲著想。”
趙閑悻悻的攤開雙手,走到車窗前笑道:“大小姐,我這是在為一刀出謀劃策,又不是要強搶民女,姻緣是要自己創造的。你不言我不語,沒人主動怎麽成就美好姻緣了?”
安大小姐微微愣了下,臉上突然泛起幾絲緋紅,也不知想到哪裏去了,輕輕點頭道:“是啊,沒人主動,怎麽成就姻緣……”
“這不就得了,男人的事情,女人家少管。”趙閑滿意的點點頭,再次來到胡一刀身邊,催促道:“去吧,我看好你哦!”
胡一刀舔了舔嘴唇,細縫般的三角眼裏,露出幾絲興奮的神色,頗為**的勾了勾還算帥氣的秀發,便帶著四德等侍衛,氣勢洶洶的朝那商隊撲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