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廣陵散
舞台四周,罩著紅紗的燈籠,。隨著船體的輕輕搖晃。紅色的燈光,從紅紗中照出來。將整個船艙染成了新房一般的喜慶色彩。
一條條柔軟的紅色薄紗,從舞台上方垂下來,將舞台籠罩在了其中。
偶爾有風吹進來,懸掛在舞台四周那一條條薄薄的紅紗輕輕起舞。透過輕紗,隱約可見其中鋪滿了香花的舞台。
一個身著白紗長裙,輕紗遮麵的女子,靜靜的坐在一張桌子後麵。在她麵前的桌上擺放著一把古琴。
她雙手按上古箏,神色恬靜淡然。如河中洛神一般,如夢似幻的出現在了舞台中。
她沒有像先前那些戲子們上台拉票,也沒有向台下無數屏住呼吸的才子們展露笑容。整個過程裏,她都是低著眉,輕盈的坐在檀木椅子上,抱著琵琶,霧蒙蒙的眼睛,看著懷中的琵琶。
宛如夜色中,那株靜靜的綻放的曇花一般。美麗,卻又安靜。
所有人的目光,在此時都被吸引住了。
他們屏住呼吸,眼睛不眨一下的看著輕搖的紅紗後麵,那一點雪白。期待著,微風吹起紅紗,一窺此女的真容。
船外,夜色靜靜,清風徐來。秦淮河上被風吹起的波浪,輕輕拍打著船體,發出一陣陣輕柔的嘩嘩聲。
這如情人般絮語的聲音,傳入了船艙中。傳入了每個人的耳朵裏。
在這突然寂靜下的船艙裏,許久的等待後,終於,錚的一聲古箏聲響,突然從帷幔中傳出。清晰的傳入了每個人的耳朵裏。
隱約可見的舞台上,那個白衣女子伸出了白淨的手指,輕輕撫上了琴弦。白嫩細長的手指,輕輕撥弄了一下琴弦。
香爐上,青煙繚繞。淡淡的清香飄散在船艙裏。醉人的熏香裏,女子終於抬起了頭,穿過那擋在麵前的帷幔,看了一眼舞台下的眾生百態。
終於看到了!
在女子抬起頭的那一刻,所有屏住呼吸的學子們,心裏不約而同的發出一聲讚歎:真是好美的眼睛!
那是一雙充滿了靈氣的眼睛,霧蒙蒙,如同初春,輕霧籠罩的秦淮河一般。讓人看上一眼,便會深陷其中,難以忘懷的眼睛。
女子霧蒙蒙的眼裏,沒有一絲的波動。她輕輕低下了頭,輕輕撥動著那一根根琴弦。
樂曲終於在一聲低沉的琴聲中響了起來,隨著琴聲的逐漸加急。台下的人們,也隨著琴聲而心情隨之起伏。
琴聲時而舒緩,時而急促。舒緩的時候,讓人心情舒暢,宛若置身在仙山勝景之中。無所憂愁。急促的時候,卻讓人心神糾結,壓得人喘不過起來。
吹入船艙的風,也像是有了靈性一樣。隨著樂曲的起伏,清風吹得舞台四周的絲綢時而輕輕搖擺,時而猛烈的抖動。
猛烈搖動的綢幔中,女子目光依然冷靜如水。她隻是低著頭,全神貫注的將心神揉入了眼前的古箏之中。
纖細白嫩的手指飛快而又熟練的,撥動著琴弦。整個人宛如與這古典的曲子,融為了一體。
“是廣陵散!”張文山博古通今,閉著眼睛,搖著頭聽了一會,便笑著點點頭,開口讚道:“真是好技藝!”
寧王爺也是閉著眼睛,手指隨著琴聲的起伏,而輕輕的磕著桌麵。一副陶醉的樣子。
等聽到一旁的張文山笑著說出曲名後,他也是深表讚同的點頭:“能把廣陵散彈得如此動人心魄的,此女子真是好心境!永正以為如何?”
他轉過頭,笑著詢問,坐在身旁的呂恒道。
呂恒點點頭,笑著說道:“的確是好技藝,用出神入化形容也不為過!正如寧遠公所說,能把這首廣陵散彈得如此動人心魄的,此女也是好心境!嗬嗬!”
之前,他也是聽過廣陵散的。不過,那是在前世的時候,聽的在電子音樂伴奏下,或者是多重樂曲同奏的情況下聽到的。
也許是多了些亮點,卻少了些韻味。
而韻味,卻是一個名曲,最為珍貴的部分。用靈魂所在來形容也不為過。隻是,在他那個時代,一切都是浮躁的。浮躁的人群,浮躁的社會,浮躁的生活。還有那鋪天蓋地的,娛樂至死的宣傳。讓整個人都變得浮躁起來。
如麵前這般淡雅韻味的演奏,即便曾經是站在巔峰的呂恒,也沒有機會欣賞的。
如今,他也算是真正意義的欣賞到了純粹的名曲廣陵散,而且,此女的演奏水平的確是爐火純青,加上那冷靜如水的神色,和卓然的氣質,更是將這首內容有些複雜的廣陵散的魅力發揮到了極致。
隻是,呂恒卻從這個女子的琴聲中,聽出了一些不同的東西。
那是一種冰冷的情感中,不經意流露出的一絲別樣的氣氛。像是傷感,卻又不太像。
應該是一種恨吧!
樂曲中一閃而過的這點色彩,卻如同白玉無瑕的肌膚上,帶著的一道深深的傷痕。雖然已經結疤,卻更顯得刺目。
她,到底在恨什麽?
呂恒神色淡然的坐在椅子上,目光穿過下麵黑壓壓的人群,穿過舞台四周飄飛的絲綢,鎖定在了舞台上那個如同一朵淤泥中盛開的蓮花一般的女子。
看著她那淡然卓雅的氣質,心裏很是不解。
隻是,場中的那些人似乎都沒有感覺到。就連張文山和武寧遠都沒有反應。隻是呂恒,敏感的聽出了剛剛那一絲情緒的波動。
他轉過頭看看,靠在椅子上,閉著眼睛,欣賞著樂曲的張文山和武寧遠。看到他們依然是那般投入的樣子,呂恒心裏便有些狐疑了,難道是我幻聽了?
不過,他隨即笑著搖搖頭,心裏笑罵了一聲自己多事兒。
也許隻是女子一時心中有所感而已,自己搞的這般刨根問底,怎看都像是後世那些什麽事兒都辦不了,就隻懂得批評人家的評論家了。
隨即,他便放下心中所想,心情放鬆的欣賞起了這首川流千古的名曲。
而台上的那位白衣女子,在不經意間掃了一眼台下。看到幾乎所有人都忘情的聽著自己演奏,她淡淡一笑,並無露出受寵若驚的樣子。依然是那般的淡然,獨自演奏者琴曲。
不過,就在女子收回目光的時候,二樓上一個似乎壓根沒聽自己彈琴,正左顧右盼的瞎看的書生,引起了她的注意力。
嗬,又是一個不知清雅為何物的書呆子!
女子心裏對那個書生有些不屑,她沒有任何猶豫的收回了目光。然後……
然後,女子突然響起了那些時日,那個秦淮河邊,一直盯著自己看的那個登徒子。還有那副寥寥幾筆勾勒出來,卻極具傳神的畫作。
女子重新將目光投向二樓,看了那個那個家夥很長時間後,她收回目光。眉角彎起,輕輕一笑:還真的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