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要和他在一起一輩子,看著他一點點老去,她就覺得此生無憾。
日升日落的平靜中,一個月的時間飛快地流逝,景漠宇一直沒有離開景家。
這天,景安言在辦公室裏翻日曆,驀然發現,這不知不覺度過的時光和情竇初開時的夢想十分相似。她每晚與他相擁而眠,早上睜開眼睛總能看見熟睡中的他,晨光溫暖地照在他微揚的嘴角上。
他們一起吃早飯,一起去公司上班,雖然大部分的事情都是他在處理,還是有很多瑣碎的工作需要她來負責。比如,陪他應酬客戶、給他整理文件,還有泡咖啡、買午飯。
景天的人見了她依舊尊稱一聲“景總”,可她知道自己的地位早已一落千丈。偶爾閑來無事,景漠宇也會陪她看電視劇,特別是愛情倫理劇,他看得比她還要專注。而以前,他是隻看新聞和體育節目的。
“你什麽時候喜歡上這種愛情片了?”有一次他特意帶她去看一部愛情電影的首映,她終於按捺不住心中泛濫的迷惑,問他。
他斜倚在貴賓席的沙發椅上,麵對著大屏幕淡淡地回答:“從我被你拋棄開始。”
雖然對他說的話並不苟同,可她還是被勾起一種莫名的好奇心:“看這種片子,會讓你心裏舒服嗎?”
“不會。”他說,“會讓我學會怎麽挽回喜歡的女人。”
喜歡的女人,如果他指的是她,那麽……她說道:“你好像,還沒學會!”
“所以,我會繼續努力。”
有時候,他也會心血**地帶她去泰國的小島泡泡溫泉,或者帶她去天山,在千年不化的積雪中耐心地等待著凍僵的她主動往他的懷裏鑽,又或者帶她去西湖邊喝喝茶、談談理想、談談人生,“順便”問問她:“你打算什麽時候跟我複婚?爸爸已經不止一次催我了。”
她硬生生地把一口滾燙的熱水咽下去:“我們可以去辦個假證。”
他看她一眼,麵不改色:“你想怎麽樣都隨你。不過,宴會一定要辦,我美國的爸媽和叔伯要來參加,屆時一些媒體也會報道。”
“呃,我再考慮考慮。”弄得盡人皆知,萬一被媒體曝光偽造結婚證,吳家的顏麵往哪擱?
“嗯,你慢慢考慮。”他低頭抿了口茶,問,“你這個月的例假好像推遲了幾天吧?”
她掰著手指一算日子,果然晚了五天。她明明在危險期的時候逼他采取了安全措施,難道他……難怪他那幾日帶她去了泰國的小島,什麽都不做,專心致誌地折騰她!這個男人果真越來越陰險了。
不安地撫摸一下小腹,她心中竟然隱隱有了期待。
在忐忑中度過了幾日,景安言發現例假已經晚了十天,腸胃的不適感也越來越明顯,這讓她越發地忐忑不安。
“請問,這裏是不是有人叫外賣?”門外響起洪亮的詢問聲。
她的秘書大聲斥責:“你別叫這麽大聲,這裏沒人點外賣!”
“哦,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可能是我走錯了。”她聽著聲音有些耳熟,推開門,隻見一個中年大叔提著兩袋外賣正在東張西望。她仔細看他的樣子,發現他原來是曾經在綠湖公園救過她的那個大叔。
秘書剛要說話,她抬手阻止她:“沒你的事,去忙吧。”
無視秘書不解的目光,她接過大叔的外賣,問他:“大叔,是哪個房間點的外賣,我幫你送過去。”
大叔被她的熱情弄得一愣,一時沒反應過來。看出他完全想不起她是誰,她隻好提醒他:“大叔,你忘了,兩年多以前,你在綠湖公園救過我……那天下著很大的雨……你不記得了?”
“哦!小丫頭,是你呀?”
“是我。”她送大叔下樓時,大叔油乎乎的大手拍著她的肩膀,格外關切,“你的心髒病治好了沒?”
“好得差不多了,這兩年都沒有再發病。”
“你可要小心,當時你發起病來真的挺嚇人的。”
“是啊,上次幸虧你救了我。”
和大叔聊著,景安言低頭看了一眼塑料袋上的店名——“好滋味”,如果她沒記錯,這家店是他們公司街對麵新開的一家小飯店,於是,她問道:“大叔,你現在在這家店送外賣嗎?”
“這是我自己開的店,前兩天剛開業。雖然店麵小,但絕對不用地溝油的。”大叔笑嗬嗬地說,“有空記得來給大叔捧捧場。”
“好啊!”
她用心記住店名,想著以後該怎麽照應大叔的小店,一時未曾留意身後定在樓道口的人影。
送完大叔回來,她順道去了景漠宇的辦公室,想問問他午飯要不要點“好滋味”的外賣嚐嚐,推開門卻發現空無一人,她回頭問秘書:“總經理還沒開完會嗎?”
“開完了。可剛剛又出去了,好像很急的樣子。”
“哦。”她也沒有在意,隻交代秘書,“去告訴行政部,以後的午餐,公司統一點外賣,就在街對麵的‘好滋味’飯店訂,一分錢都不要少給。”
“哦,好!”
回到辦公室,景安言始終定不下心來工作,看一會兒文件,又忍不住抬眼瞟一眼日曆,說不清心裏是期待還是擔憂,總之,就是很急切地想要知道結果。終於按捺不住,她在藥店買了幾種品牌的驗孕筆,一回到公司就迫不及待地進了洗手間。十分鍾後,她看著幾個顯示著兩條紅線的驗孕筆,意料之中的結果卻讓她愣了很久。
直到手機在狹窄的空間裏驟然響起,她才回過神來。
電話是秘書打來的,秘書有些著急地告訴她,景漠宇約見的客戶已經來了,可他的人找不到,手機也沒有開機。
通常情況下,他都會如實向她匯報行蹤,可今天貌似不是通常情況。
“金助理在嗎?你問問他知不知道。”
“金助理也找不到了,我剛打過他的電話,也關機了。”
“他的私人手機你打了嗎?”一向以工作為重的景漠宇玩失蹤,怎麽看都不像他的處事風格。
“打了,也關機了。”
“也關了?”他除了確實不在服務區,私人電話不會關機的。
沒時間猜測他去了哪裏,她告訴秘書:“你先帶客戶去我的辦公室吧,我馬上就到。”
“哦,好!”
“還有,把他下午的日程表給我一份。”
匆匆地趕回辦公室,秘書馬上遞給她一份排得密密麻麻的時間表,看得她有點暈:“通知徐總監,一會兒來我辦公室。”
“好!”
景安言忙了一下午的工作,又撐過了一場勞心勞力的應酬,勉強算是把景漠宇日程表上的工作計劃都完成了。在酒店門口送走了客戶,她深深地吸了一口被汽車尾氣汙染的空氣,胃裏又有些翻攪的酸痛感……月色清幽,燈火沒有盡頭,越發襯托出黑暗的妖嬈。她沿著寂寥的街邊緩步前行,沒有人陪伴一起走的路忽然變得很長,腳步聲聽來也有點單調。
才叔為她打開停在路邊的車門,問她去哪。她說:“回家吧。”
在疾馳的車上,她蜷縮在真皮座椅中,手輕輕地探向小腹,那柔軟的觸覺讓她所有的疲憊和彷徨消失殆盡,嘴角完全不由自主地上揚。一想到爸爸聽說這個消息後開心的樣子,她的嘴角上揚得更明顯。然後,她很自然地想起孩子那個深不可測的爸爸,心又沉了下去。
這一個月裏,景漠宇幾乎每天都在她觸手可及的地方,不遠不近,若即若離。他有時候會霸道地把她摟在懷裏,讓她連呼吸裏都是他的味道;有時候他又會很溫柔地為她拉高衣領,遮住寒冬的冷風;有時候,他會溫柔地吻她的眉心;有時候又會直接把她壓倒在**,完全不給她喘息的機會……
她不得不承認,她還留戀著他,每一次被他抱在懷裏,她還是能輕易地找到最舒適的位置,那裏好像永遠隻屬於她一個人。她也知道他向她走了九十九步,在等她邁出最後一步,可她始終沒有跨出那一步。曾經的絕望和痛楚,總讓她感覺自己站在被霧氣環繞的山巔,她小心翼翼地試探著走每一步,總怕一個不留神,又會跌入深淵。
可是現在,她不得不邁出這一步,因為她太了解景漠宇,就算她有能力做一個合格的單身媽媽,他也絕對不會輕易放棄孩子的撫養權。所以,她別無選擇,哪怕眼前是萬丈深淵,也要邁出這一步。
不知不覺中,景家別墅出現在眼前,客廳的燈依然亮在孤獨的黑夜裏,照亮她眼前的小路。
景昊天依舊坐在靠窗口的位置,原本濃密的頭發又稀疏了許多,顯得越發蒼老,臉色也一日不如一日,滿是病痛折磨的憔悴,也隻有看見她和景漠宇回來的時候,緊蹙的眉才會舒展開。可每每見到她對景漠宇若即若離,他也難免會露出擔憂的神色。
收拾好心頭的悵然,她換上平和的微笑走進家門,馬上就聽見爸爸興奮的呼喚聲:“言言,你回來了。是不是很冷,快喝杯熱水暖暖。”
“爸!”她走到他的麵前,曲身半跪在他的座椅前,“爸,告訴你一個好消息。”
爸爸一見她笑彎的眉眼,灰暗的眼睛乍然亮了:“難道是?”
她一個字一個字地告訴他:“我、懷、孕、了。”
他興奮得不知說什麽好,笑了半天,憋出一句:“是漠宇的?”
這句話弄得她哭笑不得。
他馬上意識到自己失言,趕緊說:“看我這一高興就胡說八道了,當然是漠宇的,怎麽會不是他的呢!言言,快點坐下,別累壞了……對了,他知道了嗎?他去哪了?怎麽還沒回來?”
他將一連串的問題問出來,簡直讓她不知從何答起。自從爸爸生病,她很少見他這麽開心,他不停地拉著她說話,交代她要注意身子,還說要給孩子取名字,他說:“景……不,孩子要姓吳的……”
她說:“你喜歡孩子姓景,就姓景好了,他不會介意的。”
“姓什麽都好,叫我一聲爺爺就行,不,看我糊塗了,應該叫外公才對。”
“好!”她能看到爸爸這麽開心,什麽都不重要了。
興奮得地聊到很晚,景昊天才睡下。景安言一個人下樓,坐在沙發上百無聊賴地換著電視台,無意中抬眼,一個滿臉陰沉的人不知何時站在門口,眼睛盯著她,一張臉灰白得有點瘮人。
她嚇得幾乎跳起來,不禁怨懟地瞪他:“大半夜的,你站在那裏想嚇死人啊!”
大概她的反應有點過激,他以為把她嚇壞了,一臉的緊張和關切:“我嚇著你了?你沒事吧?”
“沒事!你以後可別這麽嚇人了,會出人命的!”她半開玩笑地說。
他不但一點也沒笑,而且眼中的陰霾越積越厚重。她感覺出他的異樣,心中不免有些忐忑,問道:“怎麽了?你下午去哪了?為什麽手機都不開機?”
“我去T 市一趟,在飛機上不能開手機。”
“T 市?”一陣短暫的茫然,她仿佛讀懂了他極力壓抑的情緒,頓了頓,才說,“是不是文哲磊……他……”
他胡亂的猜測讓她受驚地抓住他的手臂,口氣也有些急切。
景漠宇靜靜地看著她,嘴角的笑意漸漸消失:“他沒事。他已經醒了。”
文哲磊終於醒了,她一陣驚喜後,她看見景漠宇陰冷的神情,不禁擔憂起來:“你,你要把他怎麽樣?”
景漠宇冷冷地瞥她一眼,沒有回答,她急忙拉住他的衣袖,懇切地說:“不管他做過什麽,他始終救過我的命,你能不能放過他?”景漠宇一言不發,她繼續說,“他是個好人,他恨你和爸爸,卻從來沒有做過任何傷害我的事情。我知道,你一直以為他欺騙了我的感情,以為我跟你離婚,是因為愛上了他。其實,是我騙了你,我和他從始至終都隻是醫生和病人的關係,我感激他,但從未愛過他……”
他沉默了一下,轉頭朝她微笑,笑得特別迷人:“在你心裏,我是個殺人不眨眼的魔鬼嗎?”
“啊?”
“你是不是以為,他發生的車禍,是我找人幹的?”
“……”雖然她一直願意相信文哲磊的車禍是意外,但在內心深處,她總還是隱隱有些懷疑,畢竟這場車禍來得太巧了。
“不是我。如果我想要他的命,那時他已經死在醫院了,根本不會活到今天。”
“我就知道你不會。”景安言終於鬆了一口氣,兩年來的自責和愧疚也終於在這一刻放下,“你是基督教徒,做這樣的事會遭天譴。”
“我不怕遭天譴,但我怕看見你……傷心。”
“……”她忽然想起景漠宇離開那天,T 市醫院門外的那一幕。他的車就停在雪中。她想,他一定是想在離開之前,做完他該做的事情,但他最後還是給文哲磊留了一條生路。她始終想不明白為什麽,現在想通了,他之所在那裏停留,是因為她那一串留在雪中雜亂的腳印。
“景漠宇……”半晌的沉默後,她做了最後的決定,“我同意,複婚。”
“為什麽?”他訝然地看著她,顯然無法接受話題突然轉變。
她繼續說:“我懷孕了。”
“懷孕?”
在他的眼神中,她沒有捕捉到預料中的興奮,盡管他好像努力想做出一點興奮的表情來捧場,終究看起來太過勉強。
“你怎麽了?你不是一直想複婚嗎?現在我答應了,你不是該高興才對嗎?”
“我不是不想複婚,也不是不想要孩子,我擔心你的身體……”
“我的病已經好了,醫生說我可以要孩子。”看出他不相信,她有些急了,“這次我真的沒騙你,這一年多裏,我的身體恢複得很好。”
“我剛剛請到一個美國心髒內科方麵的權威專家,他明天會到A 市,給你做全麵檢查。”
雖然她認為自己的病情不嚴重,沒有必要請什麽權威專家來看,可是他語氣中的緊張和在意還是讓她感覺心裏暖暖的。
美好的夜晚,他們默然相對,他不用再說什麽,她已從他的眼中讀出了不一樣的情感,以前每天都要問一遍的問題,忽然習慣性地脫口而出:“你愛我嗎?”
“嗯……”又是一樣的答案,她意料之中,卻沒想到,他頓了頓,接著說,“我愛你!離開你之後,我才發現我早已經愛上你了,早在結婚之前。”
“你說的是真的?”意料之外的答案讓她有種強烈的不真實感,周圍的一切都像夢境一樣虛幻,她要努力抓住他的手,握緊,才覺得踏實。
“真的,我也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可能從我答應會永遠陪著你的時候,我的世界好像隻有你一個女人,我對任何女人都提不起興趣。
我每天都要惦記著你,擔心你被人欺負,擔心你晚上做噩夢沒有睡好,擔心你隻吃肉,營養不良……我從來沒想過有一天我們分開,生活會變成什麽樣。”
她的眼角被淚水浸濕,他托起她的臉,吻去她眼角的濕潤:“言言,經曆了這一年多,我更加確信,我不能失去你。”
景安言用力地點頭,閉著眼睛靠在他的肩上,心裏是從未有過的安穩、踏實。
雖然最初決定跟他複婚是為了孩子,可是,現在,她更是為了她自己,為了他。
第二天下午,景漠宇請來的心髒內科權威專家為她做了全麵的檢查,檢查結果出來時,棕發藍眼的權威專家臉色看上去很差。
“醫生,我太太的病情是不是很嚴重?”景漠宇語氣焦灼地問。
權威專家瞥了他一眼,神色要多嚴肅有多嚴肅:“Vincent,我知道你很富有,也知道你很愛你太太,可麻煩你考慮一下我其他病人的感受。他們有些正在經曆極大的痛苦,有些瀕臨死亡,迫切地等著我去救命,你卻十萬火急地把我請到這裏,給一個心髒近乎正常的人看病。”
被狠狠地數落了一頓的某人貌似沒聽懂權威專家的意思,舍本逐末地問:“你的意思是,我太太的心髒很健康?”
權威專家看出他沒有一絲一毫的愧疚之心,也不好把話說得太重,隻能平心靜氣下來跟他討論病情:“不能說完全健康,從目前的檢查結果看,她的心髒功能正常,如果不過度勞累或者受到過度的刺激,不會有問題。”
“那如果受到一些刺激呢?或者懷孕生產呢,會不會有生命危險?”
景漠宇又問。
“一些情緒上的不穩,正常來說,會導致心律不齊,及時服藥的話,不會有太大問題。”權威專家翻了翻她的孕檢結果,“至於妊娠,我不敢說完全沒有危險,但以你太太這種心髒狀況,到目前為止,還沒有生產過程中心髒病發的病例。你懂我的意思吧?”
權威專家不愧是權威的專家,果真比那些光會說“可能有生命危險,希望你慎重考慮,自己決定”的、急著推卸責任的普通醫生更體諒病人。
景安言連連點頭,感激地看著權威專家:“我明白,謝謝你!”轉眼,她朝剛鬆了口氣的景漠宇笑笑,“我就說了沒事,你偏不信,現在信了吧?”
他點頭,將手輕輕地覆在她的手背上,她才發現他的掌心全是濕熱的汗水。原來一向沉穩淡定的他也有緊張害怕的時候。權威專家確診了她的病情後,連他們安排好的飯局都沒有參加,直接坐飛機回去趕一個手術。
臨走時,權威專家還嚴肅地警告他的助手,以後千萬要問清楚病人的情況,不要浪費他的寶貴時間。
景安言朝一臉坦然的景漠宇努努嘴:“聽見沒,說你呢,大資本家!”
“我認為,疾病不論大小,應該一視同仁地對待才對!”
從機場回到家,景漠宇看似想起一件更重要的事情:“對了,你的護照還在抽屜裏嗎?我拿去給你辦一下美國的簽證。”
“簽證?你要帶我去美國?”現如今爸爸的身體這樣,景安言哪有心情去美國,“我們等過段時間再說吧。”
“我們去登記結婚,不會太久,兩三天就夠了。”
“登記結婚?”
她以為她和景漠宇的複婚會和結婚一樣,景漠宇在百忙之中抽出點時間,跟她去民政局填個表,領個小紅本,整個過程連話都不用說幾句,就結為了夫妻。
不料,景漠宇不但改了名字,還改了國籍,非要帶她去美國結婚。
她特意去百度上查了一下,分明在中國也是能辦手續的,隻需要拿著大使館出具的他的中英文單身證明和他的護照,他們就可以重新辦理結婚登記手續。
她指著電腦屏幕上的詳細說明給他看,結果,他淡淡地掃了一眼:“在國內登記結婚,以後離婚也太方便了。在國外登記的話,你英文不好,就算哪天想離婚也肯定辯不過我。。”
“呃?你怎麽能還沒結婚,就考慮將來離婚的問題?”
“以防萬一。”
景安言突然有一種上了賊船的錯覺。不過,既然已經上了,也想不了那麽多了,她想了想說:“簽證不用辦了,我上次簽的應該還沒過期。”
“上次?你去過美國嗎?”
她理了理沒有一絲雜亂的頭發:“沒去。”
“為什麽?”
他看了她許久,看得她無法掩飾自己的心思:“我害怕離你太近,怕離你近了就會做出什麽不理智的事情,打擾了你平靜的生活……”
他剛離開的幾個月,是她最難熬的。
她拚命工作讓自己沒有時間想起他,可是,聽到有人叫“哥哥”,她會想到他;聽見有人談起“吳家”,她會想到他;聽見有人提起“美國”,她也會想到他,甚至聽見有人叫她“景總”,她也會忍不住先看看周圍,明知不可能,還是幻想著他可能就站在她的身邊。
有一次景天公司需要去華盛頓一家公司訂設備,她辦好了簽證想隨行,以便有機會看他一眼,哪怕離他近一點。
最後,她還是因為怕打擾他,在登機前退了機票。
後來,時間長了,思念漸漸成為一種習慣,她沒有再刻意忘記他,他卻好像真的走出了她的生活,離她越來越遠……她以為自己已經走出愛情的牢籠,其實,這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
失神間,他已靠近她,很近很近:“既然選擇了‘打擾’,你就‘打擾’到底吧。”
是啊,既然她選擇了愛他,不論對錯,都是自己的選擇,就應該愛到底!
“我們明天回華盛頓吧。”
景漠宇說這句話的時候,景安言剛剛睡醒,牙齒還沒刷,她稀裏糊塗地望著他:“你說什麽?明天?”
“是的,你的簽證下周就到期了,重新再辦一個不知道要等多久。”
“哦,沒關係,我不急。”
“可我急!”他說,“而且,我爸媽也很想見見你。”
一聽到這句話,景安言腦子裏馬上勾勒出偶像劇中灰姑娘嫁入豪門、備受歧視的鏡頭,她不安地問他:“你爸媽對景家是什麽態度,他們是不是還在怪爸爸?”
“你放心吧,他們都是很好的人。”
有過幾次間接接觸,她能看出吳瑾瑉是個很有氣度的男人,可她爸爸畢竟害得他們骨肉分離這麽多年,他們會怎麽看待景家、看待她,她很難想象。
不過,轉念想想,景漠宇從來不是打無準備之仗的男人,他既然敢把她帶回美國結婚,總會做些前期的準備工作,不會讓她受什麽委屈。
況且,她現在有了孩子,好歹也算母憑子貴,登堂入室。
想到這些,她立刻爬起來收拾東西,一邊收拾,一邊問他,“機票訂好了嗎?”
“不用訂了,我爸爸派飛機過來接你。”
她想說:這年頭油費挺貴的,還是乘客機環保又節省一些。
她忍住了。
吳家的私人飛機抵達華盛頓的時候,那裏剛剛下過一場大雪,隔著飛機的玻璃窗,厚重又潔白的一層簾幕為這個陌生的城市更添幾分冷寂。
機艙門打開,景安言遠遠地看見出口處站著許多人,看衣著都不普通,站在最前方的一男一女看上去氣度非凡,隱隱約約間,她覺得那男人的輪廓很像吳瑾瑉。
在意外的情況下第一次見到公婆,還是聞名已久的吳氏家族的掌權人,她惴惴不安地挽著景漠宇的手臂走下飛機,站到他們的麵前,接受著眾人評審式的打量。
“言言,這是我爸媽。”景漠宇說道。
景安言第一次當麵看見傳說中的吳夫人,她的確是個很有韻味的女人,美麗但不豔俗,高雅但絕不會讓人感覺高傲。
“伯父,伯母……你們好!”
他們笑著點頭,眼底盡是慈愛。尤其是吳夫人,不用景漠宇介紹,她便向前迎了幾步,熱情地握住景安言的手,親切地喚了一聲:“言言。”
她的手有一種媽媽的觸覺,很舒服,景安言發現自己一下就喜歡上了。
“你的臉色不太好,是不是哪裏不舒服?”景漠宇的媽媽問。
看出她是真的關心,景安言也照實說:“有一點暈,不過下飛機後已經好多了。”
“是不是飛機太小了,坐著不舒服?”
“不是,很舒服。”她急忙搖頭,足以容納十幾個人的飛機隻坐了他們兩個人,空間足夠了。
“不是飛機的問題。”景漠宇替她說,“她懷孕了,最近妊娠反應比較嚴重。”
“懷孕!”
吳瑾瑉夫妻異口同聲地喊道,然後驚喜地互看一眼,隨即臉上的笑意久久難消。顯然,這個消息讓他們很驚喜。
景安言訝然地看向景漠宇,用眼神無聲地詢問著:你沒告訴他們我有孩子?
他回她一個無所謂的微笑,又拉著她去見其他人:“言言,這是我二叔。”
那個想要害他的二叔吳瑾樺?她特意仔細觀察了一下,他看上去五十多歲,內修外煉了一身十足的霸氣。
吳瑾樺拍拍景漠宇的肩膀:“Vincent,你終於如願以償了。”
可能因為他偽裝得太好,景安言在他的笑容中絲毫看不出連自己幼年的親侄子都不放過的陰狠,反倒有些親切感。
吳瑾瑉的家比她想象的更奢華。
依山傍水的別墅看來像王府的宅院,亭台水榭,聽雨觀瀾,十分雅致。
在眾多哥特式的別墅群中,吳家的風景如同韜光養晦的美玉,瑰麗無比。
她由衷地讚歎了一句,太美了。吳夫人告訴她,這是吳瑾瑉請他最喜歡的中國設計師為他設計的,當地政府原本考慮到整體的規劃,不讓他們建這種風格迥異的中式別院,可他們堅持要讓這些西方人見識一下中國意境悠遠的建築風格。為此,他們大費了一番周折,最終如願以償地建了起來。
言罷,吳夫人又說:“Vincent 很多地方都像他,特別是這一點,隻要認定了,就不會改變。”
吳夫人似乎看出景安言沒聽懂她言語中的深意,笑了笑說:“走吧,我帶你去Vincent 臥室看看。他也是按照自己的心意,把我最喜歡的設計改得麵目全非。”
景安言跟在吳夫人身後走進景漠宇的房間,與王府風格迥異的溫馨浪漫風格的臥室映入眼簾,她險些以為是自己的幻覺——眼前分明就是她的房間,應該說,是她和景漠宇的房間。淺粉色的壁紙,淺紫色的鏤花水晶燈,米白色的窗簾,純白色的雙人床,還有櫃子裏她珍藏的各種杯子,當然也有她最愛的夜光杯。
夜光杯在她眼前變得模糊。
吳夫人輕輕拉著景安言的手:“言言,瑾瑉說一年多前有一個女孩子發給他一份郵件,裏麵全是Vincent 小時候的照片,她還告訴他Vincent 在A 市……那個女孩,是你嗎?”
景安言默默地點頭。
“我以前始終想不明白,你為什麽要瞞著Vincent,舍近求遠地告訴我們。後來聽Vincent 說你因為誤會堅決要離開他,還不惜起訴離婚,我才明白,你是為了讓他了無牽掛地離開……”
吳夫人沒有說下去,這一次景安言聽懂了她的深意,景安言雖然做了很多,但景漠宇對景家的牽掛,從來沒有放下。這房間裏連細節都一樣的陳設就是最好的證明。
在美國登記結婚,難得不是一點半點。辦事人員審核得別提多苛刻,一會兒說她的護照簽證不對,一會兒說她的移民傾向性大,好像她多願意在異國他鄉結婚一樣。她瞪了一眼身邊的罪魁禍首:“都怪你非要來美國結婚,結果結婚比離婚還難!”
“我會解決的。”
幸好景漠宇有先見之明,帶了律師來。經過律師一番有理有據的舉證解釋,辦事人員才相信了她和景漠宇是經曆過一段轟轟烈烈的生離死別,今天才好不容易走到一起,修成了正果。懷著幾分對真愛的尊重,辦事人員慎重地為他們蓋了章,還祝福他們,一定要幸福!
接過結婚證,她看著上麵陌生的名字“吳毓”,“Vincent Wu”,再看看身邊的人,是他,是她愛了近十年、等了近十年的男人,她才放下心,挽著他的手,走出婚姻登記處。
因為在登記處耗的時間有點長,天色已晚,天空還下著小雪,她又不太熟悉華盛頓的路,是以,景漠宇將車停在一片漆黑的廣場前,為她打開車門時,她完全不明所以:“這是哪兒?”
“你下車就知道了。”
她剛下車,廣場的燈光一瞬間全都亮起,一片絢爛的燈火在黑夜中綻放,她才看見廣場上鋪著紅地毯,豔麗的紅色直通向神聖的高台,神父站在上麵,等待著他們走上去,接受上帝的祝福。
紅地毯兩側站滿了身著正裝的人,路上許多行人也停下腳步,湊過來看。
對麵的酒樓不知何時也亮起了閃爍的華燈,落地窗前站滿了等待見證他們愛情修成正果的人。
乍然的驚喜讓她不知所措。
一雙有力的手握住她的手,感覺並不像景漠宇的,她回頭,竟然看見滿臉笑意的爸爸。
“爸?!您怎麽會來?!”她興奮得無以複加,撲向他的懷裏。
“我的寶貝女兒結婚,我怎麽能不來?!”他笑著拍拍她,將她拉開,把她的手交給了景漠宇,“這一次,我是真的放心了!”
“我說過,我不會放開她的手……我說到,就一定會做到。”景漠宇執起她的手,將那隻精巧的鉑金戒指套在她的無名指上。
“言言,我愛你!”
婚禮進行曲不知從何處飄來,焰火在天空炸開,一片璀璨,仿若將天空的雪花都點亮了,一片片飄下,如一顆顆多彩的水晶,撒向這凡塵俗世,隻為見證他這一句“言言,我愛你”!
典禮結束,晚宴開始,景漠宇擁著景安言向賓客們一一敬酒。賓客中的人,她幾乎沒有認識的,除了Bill,還有站在宴會一角的白色倩影。
Bill 看著她的目光還是那麽有穿透性,她避開他灼人的注視,望向角落處的人影。
起初,她以為她看錯了,凝神細看,才發現那還真的是陰魂不散的許小諾。
再次在婚禮上重逢,景漠宇依舊是新郎,景安言依舊是新娘,而許小諾再也不足以成為他們的阻礙。
挽著自己依舊顛倒眾生的新郎,景安言才徹底明白,這一段愛情故事,自己從頭到尾都是女主角,沒有人可以取代。
“是我讓人帶她來的。”景漠宇的聲音在她的耳邊響起。
景安言不解地抬眼,看向景漠宇:“為什麽?”
“你不是很想讓她看一場好戲嗎?怎麽樣,我的場景布置得不錯吧?”
她環顧華盛頓最豪華的酒店,豈止是不錯而已。
他低頭,溫潤的唇落在她的唇上。很久以後,她每每想起婚禮上火辣的熱吻,都會臉紅心跳,足見那一晚他們在萬眾矚目下,吻得是何等**似火,何等少兒不宜。好在美國人都很開放,他們看得津津有味,樂在其中。
吻到她的眼裏混沌一片,他才鬆開了她,幫她理好衣領,說:“真可惜,你身上還是不太方便,不能讓許小諾見識見識什麽才是銷魂蝕骨的**……”
“你讓許小諾活到今天,不會是為了讓她看‘銷魂蝕骨的**’吧?”
當初她不過是一時賭氣,才說出那麽刺激人的話,要讓她上演真人秀,跟景漠宇……她還真做不到。
“我一直覺得你這個主意不錯。”
“……你想得美。”
酒宴還沒有結束,景安言的婆婆很體貼地告訴景漠宇:“我看言言有點累了,你先陪她回家吧,客人有你爸爸和二叔招呼就好,沒關係的。”
提起景漠宇的二叔,景安言又瞄了一眼在客人中周旋的吳瑾樺,經過了兩日的相處,她發現他有些地方很像景漠宇,表麵冷酷、霸道,同情心卻極強。
有一次,他在吳家附近看見一隻流浪狗,立刻給動物救助站打電話,讓人把流浪狗帶走。這樣的人,她很難想象會為了權力害自己的侄子。
回家的路上,她試探著問:“你二叔好像挺維護你的。”
他看著前方的路,隨口答:“嗯,這段時間爸爸礙於身份,在吳氏要有所避諱,不好太維護我,都是二叔手把手地教我打理吳氏的生意。
要不是他,我可能沒有這麽快在吳氏站穩腳跟。”
“他為什麽要這麽做?”
“可能他認為我比其他人更適合管理吳家的生意。”
她點點頭,鋪墊得差不多了,她直接問出了想問的問題:“你告訴爸爸,綁架你的人是你二叔指使的,你是在騙他?”
景漠宇笑著看向她:“言言,你始終是最了解我的人。”
“我這樣還算是最了解你的人?那你未免太悲哀了……”如果她真的了解他,她當初就不會誤會他喜歡許小諾,也不會以為他娶她隻是為了負責任,更不會以為她狠下心逼他離開景家,讓他一無所有,他就能徹底割舍下景家的一切,回到親生父母的身邊。
他挑眉,絲毫不以為然:“沒有關係,我們還有一輩子的時間,還有什麽不了解的,你可以慢慢了解。”
一輩子聽起來真的很長,她偏頭仔細瞧著身邊的男人,一想到要和他在一起一輩子,看著他一點點老去,她就覺得此生無憾。
“怎麽這麽看著我?”他問。
“我在想,你老了的時候,會不會不帥了。”
景漠宇騰出一隻握方向盤的手捏捏她的臉:“你除了喜歡我長得帥,還喜歡我什麽?”
這個問題聽起來很有深度,她仔細想了很久,確實想不出她到底喜歡他什麽,好像很多,又好像什麽都不重要,隻是想和他在一起,就這麽簡單。
“那你喜歡我什麽?”她把問題丟了回去,期待著他細數她的優點。
“我喜歡,摟著你睡覺。”
“……”
華盛頓的天空不知何時下起了雪,他的車也在她不經意間轉了方向,拐進市區,停在一家很別致的中餐廳門口。
他對她說:“我看你晚上沒吃什麽東西,一定餓了。這家店的肉菜做得不錯,你嚐嚐。”
不嚐不知道,這家店的肉菜做得真的很美味,香而不膩。
她不顧形象地把滿桌的美食風卷殘雲之後,胃被填滿了,思路也通暢了,她終於想通了剛剛沒想通的問題,她喜歡他,是因為他能滿足她的各種欲望,除了情欲,還有食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