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狗尾之戰(上)

第二天,溫故做好仲世煌醒來後興師問罪的準備,誰知仲世煌隻是別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什麽都沒說。

倒是周伏虎醒來之後為昨天自己失信早睡的事情道歉半天,更主動要求開車。耿頌平開了一天的車,還沒養回來,就隨他了,反正離狗尾村不足兩百公裏,上午就能抵達。

經過一晚養精蓄銳,車隊蓄勢待發,早上車開得很猛,一個多小時就下了高速。

許長生在高速路口一處大廈的停車場稍作休整,順便再次敲定作戰計劃。

“狗尾村有東西兩個路口,我們從東邊的路口進,必須快刀斬亂麻,搶占先機,堵住西邊的路口,絕不能讓他們借機逃竄!南邊是山,還沒有開發,一旦逃到山裏,抓人也不方便。北邊是水,狗尾村以前是個漁村,村裏一定有船,也不能給他們機會坐船。總之一句,一定要快!老範你們帶人先衝進去,先把西邊的路口控製住。阿利去南邊,童哥燒船。我和小仲先生在東邊接應,直取辣手黑。還是那句話……快!”

盡管沒有飛機搶占製空權,但許長生仍想借異能者的異能優勢打一場閃電戰。

他紅光滿麵,信心十足地看著狗尾村的方向,如運籌帷幄的當世名將,滿身都是勝利的曙光。

耿頌平悄聲說:“這個許長生,看上去還挺像那麽一回事。”

仲世煌道:“精神病總以為自己是超人,隻是暫時潛藏在人群中等待拯救世界的機會。”

耿頌平:“……”

老範、阿利和童哥等被點名的人上車做準備。

阿利臨行前朝仲世煌看了一眼。

仲世煌微微點了點頭。

阿利愣了下,又去看許長生,見許長生叼著煙衝他笑了笑,這才放心地上車。

等他們幾個車屁股成了西瓜子兒,許長生才將嘴裏的香煙往地上一丟,用腳狠狠地碾熄:“走!”

仲世煌等人齊齊上車,朝著狗尾村的方向進發。

狗尾村村口木製的障礙被車衝垮的聲音吹響世青基地進攻辣手黑的號角!

靜謐無聲的狗尾村突然活躍起來,一道金屬鐵門拔地而起,攔在進村的唯一公路上!道路兩旁的狗尾巴草瘋狂滋長,將車團團圍住,人被困鎖在裏麵。

車的油門被踩得呼呼作響,一股腦兒地朝著金屬門衝去,門在與車相撞的刹那,突然倒了下去,車輪從門板上碾過,狗尾巴草被拖著往前衝出數十米。

三個異能者從村裏衝出來,八道火龍燃起,從八個方向朝車挺進。顯然這三個異能者分別是金係、木係和火係。

老範率先跳下車來,摸出一把機槍,衝著異能者掃射。

異能者不甘示弱,拔出數把刀子朝他丟來。

老範躲開三把,最後一把躲不過,喉嚨發出一聲低吼,硬生生將那把刀子變成鐵板,拍在身上。他是金係異能者,剛剛讓金屬大門倒下就是他的傑作。

這一耽擱,阿利和童哥也衝進了村子。

他們一個水一個火,一個滅火,一個放火配合十分默契,很快打開局麵。其他異能者跟在他們身後,所向無敵地朝前村子深處進攻。

狗尾村的幾個異能者眼見失守,扭頭就跑。

老範槍法極準,丟了機槍,摸出把手槍,對著一個木係異能者的腦袋就是一槍!

木係異能者求生的本能讓他順手拽住身邊的同伴,同伴逃避不及,又被老範崩了一個。

老範不敢再耽擱,他還記得自己的任務是去堵住西邊的路口,趕忙上車,往前衝去。狗尾村說大不大,說小卻也不小,一條直路通向西麵路口,車上土係異能者更是不停地設置障礙,以拖住村裏人的腳步。

周伏虎將悍馬開入狗尾村時,村口已經沒有人了,隻剩下被碾了兩道車輪印的金屬大門以及一片燒黑的焦土。

許長生車不停,徑自往裏開,幾個異能者從車上跳下來,飛快地衝進道路兩側,進行地毯式搜查。

周伏虎低聲道:“我們怎麽辦?”

仲世煌道:“先跟著。”

溫故突然轉頭看了眼後麵。

後麵兩輛大卡車並行,完全堵住了退路。

“別擔心。”仲世煌輕輕地拍了拍他的手背。

溫故剛想給點回應,仲世煌的手就縮了回去。

前麵,許長生的車突然停下。周伏虎察覺不對,急忙踩刹車,但車前輪已經陷了下去,原來這條水泥路的中央不知什麽時候被挖掉了一塊,露出深褐色的泥土,土正如流沙般的往下陷落。

眼見著車身向前傾翻,周伏虎大喝一聲,一雙眼睛瞪得滾圓,硬生生將土重新拱了起來。

前頭,許長生扛著機槍從車裏下來,嘴裏叼著滅掉的煙頭,對著悍馬橫掃!

子彈如散沙,遮天蔽日。

一塊金屬從仲世煌手裏飛出去,在擋風玻璃碎裂的刹那,擋住了子彈。槍擊聲如寒雨敲擊頂棚,劈劈啪啪地脆響。

周伏虎不顧視線被遮,將油門踩到底,發狠衝了過去。

悍馬的剽悍毋庸置疑。

許長生和車裏另兩個人從車的兩旁飛撲出去。

耿頌平打開車門,子彈和火蛋一道射過來,將他逼了回去。

耿頌平低咒了一聲,再開車門,人未動,瓢潑大雨先橫揮了出去。作為世青基地有數的水係異能高手,他的雨水不能解渴,卻有腐蝕的功效。

回答他的是更加瘋狂的子彈。

耿頌平不得不再次退回車內。

“圍住!”

不知什麽時候穿上防彈衣的許長生威風凜凜地站在道路邊兩層小樓裏,他身邊一左一右還站著兩個。一個是剛剛對著耿頌平丟火蛋子的那個,一個眼睛滴溜溜地望著被周伏虎強行通過的土坑。他是土係異能者,顯然對自己輸掉那場較量而耿耿於懷。

除他們之外,對麵小樓的屋頂和屋裏分別藏著一個。後頭大卡車上的幾個人雖然沒有下來,卻擺出嚴防的陣勢。唯一的出口是那輛被周伏虎撞凹的suv。許長生已經帶人下來,車上空無一人。

周伏虎踩著油門還撞開前麵那輛車:“我們從前麵突出去!”

suv凹得更厲害,位置卻隻挪動了幾毫米。

耿頌平道:“不用試了,前麵一定有金係和土係的高手堵上了。”

溫故魂魄離體,站在半空四下一掃,一切盡收眼底。

果然,suv的前方的確有一道金屬牆,牆後是三條斜頂住的金屬棍,兩個金係異能者並肩而立,額頭已滲出一層薄薄的冷汗。在他們身後,兩輛車衝了回來。溫故在許長生分派任務的時候特意關注過,坐前麵那輛白色的是阿利,後麵那輛是老範。

車很快停下來,老範和阿利單槍匹馬地衝過來。

兩個金係異能者看到他們先是一驚,見他們直直地從自己身邊擦過,直往戰場跑去才悄悄地鬆了口氣。

溫故察覺有人在動他的肉身,連忙歸竅。

仲世煌抓著他的手:“你留在車裏,別出來。”

他轉身要開車門,卻被溫故反手拉住。

仲世煌回頭,那雙深陷在麵具裏的那雙眼睛正困擾地望著他,笑著安撫:“我保證這次一定保護好你。”

溫故心頭一動,手又緊了緊。

外麵許長生開始喊他的名字,裏麵耿頌平和周伏虎還等著他的指示,可仲世煌這一刻隻看到握著的手的主人。他突然低頭親了親那隻手,然後任由對方縮回去,大咧咧地打開門……

兩排子彈直直地射過來。

仲世煌一手關門,一手丟出金屬,比人高的盾牌如銅牆鐵壁,擋出身後安全的世界。

“許長生,我們談談。”他手指輕輕地頂著盾牌,無視子彈擊打在盾牌上的衝力,老神在在地單手摸出一根煙,叼上,又摸出打火機,點上。

許長生放下槍,一邊裝子彈一邊笑:“你覺得到這個地步,我還有和你談談的必要嗎?”

仲世煌道:“你知道,世青基地的內務一向是孟瑾做主。有他和鄭晟羽留守的世青,虎城就是一塊鐵板,你殺了我也沒用。”

“仲世煌,你也太小看我了吧?”許長生道,“你以為我還要虎城嗎?你以為我隻能去虎城嗎?誰不知道現在的虎城已經是你和孟瑾的殖民地,我許長生在那裏就是一條抬不起頭的本地狗。”

這樣說來,許長生並沒有在虎城安插人手發動事變。仲世煌放下一頭心事,神情越發放鬆:“這兩年虎城發展得不好嗎?”

許長生道:“他發展得再好也姓仲!”

“那你想怎麽樣?”仲世煌問。

許長生心念電轉。他原本的打算是殺了仲世煌,泄心頭之恨,再帶著武器投奔希望基地,找機會借希望基地之手東山再起,奪回虎城。這倒不是他覺得自己在希望基地的前程更遠大,而是他與仲世煌一開始就不對盤,這兩年明爭暗鬥不斷,矛盾越來越深。他幾次派人暗殺孟瑾,孟瑾也在暗地裏搜集他和他手下草菅人命,掠奪非異能者財務的證據,雙方早已是不死不休的結局。他看清自己的勢力慢慢縮小,快到退無可退的境地,要是不再找個機會搏一把,隻怕以後連搏的機會都沒有了。

隻是,沒想到一切這麽順利。

如果能活捉仲世煌,就有了與孟瑾談判的資格,博取更多利益也不是不可能。

“許哥。”阿利和老範進入對峙的戰場。

仲世煌不著痕跡地後退一步,身體貼著車門,與他們拉開距離。

路很窄,阿利與老範進來之後自由活動的空間更小。因為與仲世煌互相防範,老範、阿利與許長生的距離不可避免地越來越近。

“還不動手?”仲世煌突然朝阿利吼了一聲。

阿利呆了呆,還沒反應過來怎麽回事,許長生剛上膛的槍就對著他一陣突突突。

老範一個驢打滾跳上悍馬車的車蓋,直接到了另一邊,一個飛撲進樓道門,手裏拔出刀,將那個沒來得及反應的異能者勒住,一刀捅了進去。

他身後,周伏虎打開車門,在樓頂異能者的機槍掃射下,跟著衝進樓道,不顧老範和那個被捅得奄奄一息的異能者,直接跑向二樓。

另一邊,仲世煌喊完,左手一揚,耿頌平前麵的門板就飛了起來,擋住殺完阿利轉身的許長生。耿頌平借機躍出,機警地躲過幾顆漏網之魚,隔著門板朝許長生壓了下去!

看著老範撲向另一邊,看著阿利無辜的眼神,許長生就明白自己上當了。

從計劃一開始,他就懷疑自己內部混入了仲世煌派來的人。所以,即使對著自己最鐵杆的親信,他也沒有說出全盤計劃,每個人都隻知道自己負責的一部分。就像阿利隻知道進村之後帶著人佯作去南邊。自己繞一圈回主幹道的後續還是昨天晚上睡覺前他臨時告訴他的。

老範也是如此。

他身邊的兩個則什麽都不知道,基本是跟在自己的身邊,一個指令一個行動。他以為自己已經夠小心了,沒想都到頭來還是百密一疏——沒有殺了應該殺的人,反而錯殺了忠心的人。

但他並沒有責備自己的意思,反倒怪阿利先前和仲世煌眉來眼去,造成自己的誤解,更讓自己的計劃出現這麽大的漏洞。畢竟,仲世煌是世青基地的領袖,對付他等於背叛基地,淪落到無家可歸的境地,不是人人肯幹的。他在虎城經營這麽多年,也隻能找出十個人,還不敢完全相信。每折損一個,對他來說,就是減少一分成功的希望!

各種念頭在他腦海閃來閃去,可他的動作一點都不慢。退伍軍人並不是懵仲世煌他們的,被壓住的許長生猛吸一口氣,連車門帶人地往旁邊掀去,一手摸出貼身匕首,按著門板,照著耿頌平腦袋紮下去。

耿頌平頭偏了偏,眼前凝出一道水霧。

匕首紮下去,鋒刃隻削到耳朵,許長生想補一刀,但眼睛突然傳來難以忍受的刺痛。他捂著眼睛往邊上一滾,正好滾到仲世煌腳邊,正對付火係異能者的仲世煌手一張,被火燒得滾燙的金屬就化作一把劍,割向許長生的咽喉。

生死關頭,許長生心有靈犀地伸出手來,抓住了劍。劍的溫度燙得他發抖,卻死死地抓著不肯鬆開。同樣是金係,他比仲世煌弱太多,毫無還手之力。

仲世煌身後,土係和火係異能者各自發起進攻。

捂著耳朵站起來的耿頌平見狀立刻從仲世煌身後越過,迎了上去。

仲世煌與耿頌平交換對手,仲世煌遊刃有餘,耿頌平卻有些吃不消。土係異能者用土遁,猛然出現在他身後,勒住他的脖子,火係異能者凝出一團烈火,對著他的臉砸了下去。

仲世煌不得不放棄手中的劍,一指被遺棄的車門,擋住火團。

溫故從車裏出來時,他們正打得如火如荼。雖然不能正大光明地插手,但幫個小忙應該沒問題。他眼睛一眨,勒住耿頌平脖子的土係異能者就感到渾身乏力,鬆開雙手。

耿頌平得到自由,抬腳對著火係異能者就是一腳。

大多數異能者雖然擁有異能,但肉搏完全外行。耿頌平近身攻擊,火係異能者便沒了反抗之力。兩人倒在地上滾成一團,不消片刻,火係異能者就被打得鼻青臉腫。

仲世煌見耿頌平危機解除,打算收拾許長生,一回頭就看到那柄長劍調轉槍頭朝自己劈來。毫不遲疑地,他右手吸來車門,劍砍來,車門猛然對折,將劍鋒牢牢地卡住,左手隨手揮來一塊金屬化作匕首,飛快地割過許長生的脖子。

許長生視力沒恢複,躲閃不及,喉嚨噴濺出一道血痕,人直直地倒下去,很快就斷了氣。

仲世煌鬆了口氣,轉頭就看到自己日思夜想的麵容大大方方地出現在麵前。

溫故這才反應過來剛剛飛出去的那塊金屬是自己的麵具。仲世煌此舉完全始料未及,所以他現在露出的是完好無損的真麵目。

仲世煌:“……”

溫故:“……”

其他異能者本就在觀望和動手之間猶豫不決,見許長生死了,立時成了一盤散沙。不知誰喊了一聲上車,剩下的人紛紛往大卡車跑去。剛從大卡車上下來助陣的異能者見這陣勢,也亂了陣腳,又匆匆上車。

仲世煌回過神,冷冷地看著他們慌裏慌張地逃跑,一點追的意思都沒有。

老範和殺了樓頂異能者的周伏虎一道回來,見人跑了,頓時一驚:“不追?車上有很多武器!”

仲世煌從口袋裏掏出兩個控製器,微微一笑,笑得人心驚膽跳:“的確有很多武器。”

話音剛落,就見兩輛卡車化作兩團巨大的火焰。

仲世煌隨手丟開遙控,轉頭看耿頌平,“你的耳朵怎麽樣?”

耿頌平震驚地看著溫故,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連溫故在他耳朵上抹了一把,消除了傷口都沒知覺。

仲世煌看著溫故,眼神複雜難測,半晌才道:“他想說,他現在滿腹疑問。”他頓了頓,又補充道,“我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