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方然萎頓了好幾天。

做任何事都提不起勁來,他隻是無時無刻的在想著,羅自新的態度為何在一夕之間,會有三百六十度的轉變。

那麽他一定是聽到了那些傳言……

就算用腳指頭想也知道,會是誰告訴他的。

唉……早知如此,那晚就應該拒絕的徹底,說來說去,全都是自己的錯,怪不得別人。

或者應該離開這個城市,到遙遠的沒人認識他的地方去。

可笑的是,他甚至還幻想過,羅自新也許能帶著自己離開,到大城市去生活。

隻是為了年邁的父母,他卻不能離開,就算獨自踏上異鄉之路也不能夠。

方然終歸是情場老手,這樣的傷害對於他來說早已麻木,簡直就是家常便飯了。

他很快的振作起來。

羅自新,就算你再好,也不過是一個沒有主見的男人。更何況世上好男人多的是,你不要我是你的損失,沒錯,就是這樣。

這樣想著,心裏會好過許多,方然也漸漸的恢複了常態。

星期一的夜晚,方然特意精心打扮了一番,又重新來到了異浪酒吧。

一切又將重新開始。

從吧台提了好幾瓶啤酒,但他並沒有象往常一樣坐在吧台上,而是走到某個角落裏坐在觀葉盆景的後麵,一個人躲在暗處。

這個時候,不知道羅自新是否真的回去了上海,他還是有點怕再撞見他。

太丟臉了。

隻怕一個照麵,就足以擊潰所有偽裝的堅強罷。

反正又是一個孤獨的夜晚,那麽今夜就讓自己好好喝個痛快罷。

夜深沉,酒吧裏的燈光暗下來了,這種曖昧的**的時刻又要來臨了。

方然喝了一口啤酒,有些茫然的望著這光怪陸離的一切。

就在他迷失了自我的時候,隻聽得大觀葉植物的背後,就在隔壁有人笑說:“黃彬,上次你的那個朋友,今天怎麽沒來?”

方然一聽到這個如雷貫耳的名字,不禁神魂悚然。

“你是說羅自新麽?他回上海參加世博會了。聽說他還因此交到了一個不錯的情人,我讓他過幾天帶過來,讓咱們瞧瞧,自新簡直把人捧到天上去了。”

方然覺得難以至信。

如果說才一天,他就被甩,是個笑話。

那麽羅自新在幾天之內又重新交上了新的朋友,這無疑又是一個更新更刺激的笑話罷。

也是……這個世上的感情本來就如同兒戲一般,尤其象他們這樣的人。

本來就是。

有些人還可以一腳踩好幾隻船呢,羅自新不過甩了他之後又找上其他人,這很正常,很正常……簡直他媽的太對了。

隻是為什麽眼睛會這樣灼熱,胸口處如同刀割?

這樣的痛苦,不知道是因為羅自新無情,還是因為黃彬那種在談論路人的口吻,冷漠而充滿了取笑意味。

今天如果換成了其他人在取笑他,或許心中的痛苦便不會這樣劇烈。

將希望寄托在浮木之上,這本來就是自己的錯。

他竟指望身為黃彬好友的羅自新能將他帶離某個無望的絕境……太可笑了。

方然有些害怕的端起酒杯用力的猛灌下去,剩下冰塊在杯裏激**,碰撞。

“但是我好象聽說,你那個姓羅的朋友跟這的那株爛桃花不是……”

爛桃花?爛桃花!

不會是說我罷?方然伸手捂住雙眼,那靈魂深處的刺痛,真叫人痛苦難耐。

一聲輕笑傳來,如同世上最殘酷的刑具。

“那當然隻是玩玩,怎麽可能會認真。我的朋友是開大公司,那是什麽檔次的人,別開玩笑了。”

方然淚流滿麵,慘然一笑。

那鹹味的淚水流到嘴巴裏,讓他品味什麽是苦澀。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啊。

爛桃花是麽?原來是這樣。

玩玩……果然,一切都不過是他的妄想。

太丟臉了,太丟臉了,一切都是他自取其辱而已。

夜深人靜,黃彬拿著車鑰匙走到地下停車場,他剛剛打開車門。

就在此時,隻聽到身後有人輕聲喊道:“黃老板……”

在暗夜裏突然聽到低啞而傷感的一聲呼喚,就象聽到黑暗中那些無助的靈魂的一聲歎息,微弱但是悲傷彌漫。

黃彬不禁轉身看著向來人,當他的視線對上那蒼白的笑容之時,竟有幾分不知所措。

雖然夜晚停車場的燈光,顯得非常的昏暗,但是黃彬還是清清楚楚的看清了來人。

那蒼白近乎透明的臉色,那看不見任何情緒的晦暗的雙瞳,纖細而挺直的腰身,整個人充盈著一種說不出的傷感的味道。

黃彬以為自己看錯了,但是現實就是現實。

“你不是……”

“黃老板你好,我叫方然……你可能見過我,在異浪酒吧裏麵。”

黃彬一時間摸不清方然找上他的原因,他深深的警惕著,問道:“你有什麽事麽?”

方然抿著嘴,半晌才小聲的說:“我……我剛剛喝酒一時間上癮,就把帶的錢都花光了,現在沒有錢搭出租車回家……你可不可以送我一程?”

黃彬愣了一下。

他從懷裏掏出皮夾,抽了一百塊錢。

“你拿去搭車回家罷。”

方然並沒有伸手去接,反而走近了些。

“這麽晚了,路上可能已經招不到計程車,更何況三更半夜坐計程車很嚇人啊。”

黃彬覺得莫名其妙,將錢塞回到皮夾裏。

他心裏縱有千萬個不願意,可是——

就算彼此根本沒有接觸過,就算心裏再怎麽樣瞧不起方然,但是……

羅自新那件事,畢竟是他一手造成,雖然他認為自己根本沒有做錯,但是捧打鴛鴦卻是事實。

人家已經開了這個口,而現在確實已經很晚了,據說最近的治安也不是很好。

他心裏建設完畢以後,對方然淡淡說:“上車罷。”

方然說明了地點,便不再開口,這讓黃彬鬆了一口氣。

一路上,坐在身旁的方然很安靜,雙唇都是緊抿著。

隻是平放在膝蓋上的雙手卻握成拳頭,指骨關節都發白了。

黃彬奇怪的瞄了一眼,心道:量你也翻不出什麽花樣來。

方然的家位置有些偏僻,那些老路黃彬又不熟,再加上有些地段路燈暗淡,一路費了不少時間。

但總算有驚無險的到達了目的地。

黃彬不禁鬆了一口氣,終於……終於到了。

“到了。”這是肯定的。

可是方然卻沒有動,依舊端坐著。

黃彬不得不再次提醒:“已經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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