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虛,你即便是逃到天涯海角,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天蠍雖道行勝過紫虛,卻始終無法追上禦劍飛行的紫虛。

“疏影,你苦苦相逼,我也知道當年你誤會了我和他,所以要讓你知悉當年的真相!”紫虛真人輕聲歎道,但禦劍飛行的速度依舊快如閃電。

“還有何真相,若不是你們通風報信,我怎會在你們昊天門掌門紫羽真人及金頂寺聖僧方丈幻生的聯手圍擊下被擒,一關就是五百年!”天蠍語調高亢的道,顯然心情十分激動。

“其實……”紫虛話還未說完又被天蠍打斷。

“什麽其實,其實你們早有此心,雖然你們二人口口聲聲說願意陪著我,可實際上卻向師門報信。你們與世俗的那些兩麵三刀的卑鄙小人有何區別?”天蠍回想往事,怒氣無法遏製。

“沒有,我們真的沒有!”紫虛真人雖知道解釋無用,但還是低聲喃喃道。

“紫虛,你也無須害怕,你們雖無情之人,我卻依舊是當年的有情之妖。你與幻滅跪在地上苦苦哀求,隻為讓我活命,我還是一直銘記在心,我是無法狠下心來殺你的。”天蠍語聲幽幽,仿佛又憶起當年的往事。

“自古正邪不兩立,人與妖之戀更加未聞有一個完美結局,大多是慘淡收場,況且我與幻滅二人同時愛上你這個絕美的天蠍,期望能善終!”紫虛說著說著,禦劍飛行的速度不知不覺緩了下來。

天蠍見狀,急急催動體內的妖力,禦氣飛行的速度大為提升,悄然無聲的追近紫虛真人。

紫虛真人並不知道天蠍距離自己不過百米之遙,朝下方一看,然後發出一聲清嘯,如龍吟九天,異常宏烈。

下方的群山回音繚繚,久久未平息,隨後隱約傳來木魚敲擊聲及佛門梵唱之聲,其音雖平和,卻有穿雲裂石之威,身處高空的紫虛真人與天蠍都聽的一清二楚。

天蠍麵色一變,本欲出手襲向紫虛真人也收手,厲聲問道:“紫虛,這是何地?”

“帶你來見一個人,五百年了,他依舊無法完全入定,皆因禪心早已失守,隻為當初與你的驚豔之遇!”紫虛真人長歎道。

“這麽說,下方佛光四射的大山便是金頂山?你先前那聲清嘯是要將幻滅喚出,與我見麵?”天蠍心神不定的問道,眼中的淩厲殺意不知為何消失不見。

五百年前,兩個年輕人莫名其妙的闖入了她的心扉,一段日子後,她發現這二人的淳樸深深的吸引了她。

無奈她為妖魔,斬情絕愛,方能傲嘯天下,隻得高舉慧劍,意圖斬斷萬縷情絲。

五百年後,一切似乎都未改變,那情絲是否藕斷絲連,依舊存在?還是從來未曾消失過?

一道金光從金頂山射出,直上雲霄,飛至紫虛與天蠍所在高空赫然止勢。

光消影現,一位身披金色袈裟的僧人雙手合什,對紫虛說道:“紫虛,什麽風有把你吹來,應該不是特地來看我這個老和尚的吧!”

“幻滅,她來了,這些年來,你不是一直掛念著她嗎?她來了,來了……”紫虛真人喃喃自語道,神色有些蕭索。

幻滅難以置信的將目光投向右側,看著蒙麵的天蠍林疏影,白色的雙眉顫抖不停,整個人都開始了奇特的顫動,無法停息。

人在顫動,心卻顫動了更加利害。

五百年了,再次與當年的絕色妖女天蠍相逢,幻滅的心中說不出是什麽滋味,是酸楚還是甜蜜,還是淡如水?

一陣清風拂來,林疏影臉上的麵紗竟被吹落,那張完美無暇的絕色麵容再次顯現在紫虛與幻滅的眼中。

“五百年前我第一次赤身便是你們二人看見,五百年後我再次入世我的麵容也不願意給其他人看見,所以我才帶著這麵紗,隻因為你們二人,少年道士,少年和尚!”天蠍林疏影絕美的麵容露出一絲苦笑,似平滑如鏡的湖麵泛起了一絲漣漪,卻更顯動人。

一直心情相對平靜的紫虛真人聽聞天蠍這番話,身體也微微一顫,一種甜蜜至極的感覺襲上心頭,道心終於失守,當年那溫馨的一幕一幕在腦海中不斷閃現。

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與妖,正與邪相戀?

“這些年來,你……你過的還好嗎?”幻滅語聲顫抖,傻傻的問了這個不該問的問題。

“過得好不好?若你們被封印在地下洞窟內,暗無天日的過了五百年,你會覺得日子過得很舒服很好嗎?”神色本略帶憂傷的天蠍突然發出淒厲的大笑,厲聲答道。

“都是我們的錯,累的你如此。疏影,雖說正邪不兩立,但當日你被封印之時我便在心中立下毒誓,隻要你不主動來犯我金頂寺,今生今世我幻滅不再與你為敵,且竭盡所能助你!”幻滅低語如獅吼,顯然說出這番話語需要極大的勇氣。

紫虛將驚異的目光投向幻滅,大聲喝道:“幻滅,你可是金頂寺的聖僧,身係天下正道之安危,如何能立下如此誓言?”

“五百年了,這五百年我每一日都度日如年,蒼天有眼,我終於與疏影重逢,一切都不重要了,都不重要了!”幻滅說著說著竟然流淌出兩行熱淚,可以想象他內心煎熬到何種地步。

“幻滅,你忘了你師兄臨終的囑托了嗎?你若入魔,與疏影一起為惡,天下恐怕再起浩劫!”紫虛苦勸道。

“金頂寺有我師兄骸骨所化的聖舍利布下的‘大小無相佛光舍利陣’,任何邪魔都要退避三舍,自然無事。至於天下蒼生,我想疏影沒有興趣屠戮生靈,造成滔天殺劫,你難道不了解她的個性嗎?她其實很簡單,隻想遨遊天下而已!”幻滅搖頭說道。

“遨遊天下?沒錯,我當年的確隻想遨遊天下,但你們的師兄卻將我封印了足足五百年,足足五百年!”天蠍林疏影悲聲說道。

“疏影,這的確和我與紫虛無關,我也不知道如何回事,紫羽真人和我師兄突然殺至,我們也是猝不及防,未敢挺身而出,保護你,讓你遭此大難!”幻滅自責道。

“幻滅,你是不是瘋呢?怎麽能如此說你圓寂的師兄幻生?你愛疏影沒有錯,但你與幻生聖僧相當於手足之情,加上師門金頂寺對你的恩情,難道你都忘了不成?”紫虛真人怒道。

“沒錯,我是瘋了,但還是瘋的太晚了。如果我在五百年前瘋了,疏影她不會受了五百年的苦,而我也不會每日如坐針氈,度日如年!”幻滅的慈眉突然倒豎起來,神色竟有幾分猙獰。

紫虛真人與幻滅聖僧的爭執全為了天蠍,但天蠍此刻卻仿佛變作另一個人,冷漠無情,眼神流轉,淡淡的注視著爭吵著的這兩位佛門道家的高人,誰也猜不透她的心裏究竟在想些什麽。

“幻滅,欲海無邊,回頭是岸!你不要讓心魔萬全統禦你,那你將陷入萬劫不複的境地!”紫虛真人依舊的苦口婆心的勸說道。

“心魔?我沒有心魔,要有也是你有!三百年前,我曾邀你一起去救疏影出來,你卻以各種理由推搪,但我獨自一人來到天蠍山時,你比我更早來到天蠍山上,這是為何?你是守護封印還是伺機而動,想要一個人獲取疏影的芳心?我不明白,我不明白,這個問題我早就想問你了,你今日就要給我一個交代,不為我們數百年的友情,也要當著疏影的麵將此事說清楚!”幻滅的語調越來越高亢,幾乎都無法控製住他那激動的情緒。

紫虛真人一時語塞,隻能沉默不語,垂下了頭。

“紫虛,你終於無話可說了!”幻滅厲聲道。

“幻滅,你們相交多年,無須為我苦苦相逼,況且我們三人之戀本是苦戀,若無一人退出如何長久?這不過是早晚之痛!隻是我要遨遊天下,你難道可以放下你的聖僧之名,陪我身旁嗎?金頂寺乃是佛門第一寺,你如此行徑,必遭天下非議,那是蜚短流長,恐怕你會不勝其煩!”林輸贏和顏悅色的對幻滅說道,顯然為他拋棄一切的誠意所打動,當年的怨與苦都一丁點未提。

幻滅聽聞疏影終於正式表態願意與他遨遊天下,心中狂喜,忍不住縱聲大笑。

“疏影,你……你終於應允了,你可知,有你為伴,世間一切我都可以拋下,你讓我入魔為妖都無所謂。”幻滅喜道。

“對了,三百年前,你是否朝封印之洞內拋下了數隻三尾狐,供我食用?”天蠍突然問道。

幻滅愣了一愣,正欲答話,這時紫虛卻搶道:“疏影,當日幻滅要如此做,被我訓斥了一頓,我以為他已經打消了這個念頭,沒有想到最後他還是無法克服心魔,如此做了,也不知他的佛法修為如今還剩下幾成!”

“即便你道行通天又如何,每日與青燈古佛相伴,這種日子我過膩了,紫虛,你終有一天會覺悟的!”幻滅沉聲說道。

“疏影,你是否要誅殺我?若不然,我則要離去,我們三人的筵席已經徹底散了,再碰頭時,恐怕是敵非友,緣盡於此!”紫虛真人苦笑著說道。

“幻生已坐化,我自然不會去動他骸骨舍利,但紫羽還在人間,他日我定當親上昊天門,與他討教一番,你正好回去給紫羽傳個話!”天蠍麵色冷若冰霜,對紫虛真人說道。

“如此甚好,祝你們二人永世不分,在天為比翼鳥,在地為連理枝,恩愛一生!”紫虛真人輕聲歎道,隨後禦劍而去,消失在茫茫的雲海之中。

幻滅則脫下那件金色袈裟,拋向空中,似要與佛門一刀兩斷一般。

天蠍眼神如電,竟奇跡般的射出一道黑色的勁氣,落在金色袈裟上,將其斬裂為兩半。

看著一分為二的袈裟飄然落下,幻滅沒有絲毫感慨,心魔早在五年年前便已深種,此刻完全覺醒爆發,對金頂寺他的師門並無甚好感。

……

紫虛真人心事重重的回到昊天門,當即將聖山一戰及隨後發生的一切毫無隱瞞的稟告掌門師兄紫羽。

聽聞這短短數天竟發生了如此巨大的變故,紫羽真人也是驚歎不已。

“紫虛,天蠍再次出世,她必定來犯我昊天門,你與她的恩怨情仇看似已一刀兩斷,我看實則依然藕斷絲連。她若來我昊天峰,你切記不要迎戰,一切交由我處理。”紫羽真人眉宇中隱有憂色,對紫虛真人說道。

“師兄,你無須太過擔心,疏影她不會傷我的。”紫虛真人搖頭道。

“人無傷虎意,虎有傷人心。你非妖魔,豈能了解妖的心意?妖的心意瞬息變化萬千,根本無法揣度。”紫羽真人說道。

“師兄,你言重了吧!”紫虛真人微微皺眉,低聲答道。

見紫虛真人未將自己的話放在心上,紫羽真人也輕歎了口氣,又道:“天劫可逃,情劫難逃!紫虛,這五百年來,師兄知道你看似過得輕鬆寫意,實際上也過得很辛苦,且每年都要到天蠍山去一趟,睹山思人。”

“師兄,一切都逃不過你得法眼,但紫虛並未想過要放疏影出來。”紫虛真人答道。

紫羽真人點了點頭,道:“師兄自然知道你以天下蒼生為重,自身情感為輕,不會私放天蠍,況且以你一人之力,破去我與幻生聖僧布下的佛道封印也非易事。”

“這麽說來,此次疏影脫困,是她依靠自身妖法擊破封印,而非風雲莊的雲卓絕與風浩然二人所救?”紫虛真人滿麵惑色的問道。

“可以這麽說。我本估計天蠍要再過五百年才可萬全恢複元氣,那時我會再去一趟天蠍山,坐觀其變,不料她竟提前了五百年破關,著實讓我吃驚。”紫羽真人微歎道。

“看來這風雲兩位莊主在疏影脫困一事上並未起到多大作用,為何疏影似乎很感激這二人的模樣?”紫虛真人自言自語道。

“紫虛,你忘了百年前,風浩然與六尾靈狐那一戰,若我所料未錯,這六尾靈狐被風雲二人所擒,然後從天蠍山的洞窟口投入,靈狐被天蠍所食,這才讓天蠍提前了五百年恢複了元氣,破關而出。”紫羽真人說道。

“師兄,為何你布下的封印會許入不許出,這是何等道理,若萬全封死,豈非沒有這一劫?”紫虛真人忍不住問道。

“無論是道門還是佛門,都講究留有餘地,網開一麵,所以當日我與幻生聖僧布下的封印才有此效果,可悲的是妖邪依舊記恨於心,每日每夜都冥想著破關後如此報複。”紫羽真人沉聲說道。

紫虛聞言後,沉默不語,仿佛在思索什麽。

“紫虛,你今年之內有血光之災,若天蠍來犯,切記我交代的話,勿強行出頭。”紫羽真人再次叮嚀道。

紫虛真人點了點頭,依舊沒有答話。

“罷了,一切隨緣,夜也深了,你回房吧,我還要在此靜修。”紫羽真人苦笑著說道,仿佛已經預料到什麽。

紫虛緩緩的起身離去,身形消失在門外的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