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我的清白被你毀了

“況且,他本就從來不幹好事的。”

虞子嬰說得可是一句交底的大實話,不想卻惹來一圈圍觀群眾噗嗤地一聲笑了起來,他們好笑地盯著氣定神閑的趙鹿侯,被自家的同伴“罵”成從來不幹好事,聽來她哪裏是選擇相信他了,而是根本就在故意說反話,硬撐麵子而已罷了。

趙鹿侯亦是斜佻狹長眼線,線條流暢如鎏金般珠玉生輝,靜靜地凝視幾下虞子嬰,便漫不經心地垂下蒲扇睫毛,把玩、梳理著指上那銀鎏金鑲嵌玉的華貴指套。

他卻不覺得她在說謊……勾了勾唇,他總能很好地把握著唇畔那高端大氣的笑容,加深一分則太濃,減少一分則不夠,恰到好處,將眼底的一切銳利,嗜血,憤怒,隱藏在那冰冷的笑容下。

其實隻要稍微了解一些虞子嬰的人都知道她沒有說假話,但可惜的是宇文曄並不了解她,他刷地一下展開扇子,水意瀲灩的杏眸溢滿“此女甚有良善慧根,不與汙同流”的讚賞,道:“姑娘,既然你知道此人品性如此道德淪喪,為何還要與他在一起呢?”

宇文曄知道此話問得太過隱私了,可看著這麽一個漂亮的少女被大尾巴狼給騙了,他於心何忍呢!

因為他是她需要攻略的對象啊,虞子嬰眼珠子一動不動地盯著趙鹿侯,此刻他靜立不動,細微光線覆上他發頂,肩膀,腰身,那錦黃垂順衣鍛暈起一圈柔光,映襯得他仿佛如一副色調複古繁美的宮廷畫般,無一處不是精心描摹得盡善盡美,原本擁擠的空間猶如變得無比空**,隻剩下他一個人映入她的視野之中……

她眼睛微微失神一瞬,便脫口而道:“因為他很……美色可餐。”

“什麽?”宇文曄一愣。

而趙鹿侯耳根一動,亦抬起了眼,那雙華麗如絲絨般的視線,遽地緊鎖於她身。

小白花小嘴微張,驚呼一聲,用一種怪異的眼神看著虞子嬰。

一片寂靜之中,虞子嬰飛速眨了一下眼睛,恢複了冷靜,她指著趙鹿侯,一臉理所當然地問道:“你們難道不覺得他長得很好看嗎?”

順著她那根白晃晃的手指,眾人一瞧,微怔了一下,不可否認,光憑這麽一張出眾的麵容,便能傾倒無論是任何女性或部分特殊癖好的男性,忽略他那潛在皮相下的惡劣,壞質的品性。

當大堂中再次陷入一片沉默之際,卻是宇文煊出麵道:“男兒自當豪義,義氣重信諾,堂堂正正馳聘雄與霸……”他眉宇中的深沉褶皺攏起,口氣雖對趙鹿侯,卻重重四處散開:“論皮相,論容顏那是女子才該在意的部分!”

宇文曄由於從小便長得秀氣,男生女相是以對容貌自有幾分避諱,此刻聽大哥之言,亦附聲補充一句道:“模樣再美,亦不過是粉紅骷髏一具,到底還是骨子裏的東西更需要注重一些。”

說完,有意無意地看了虞子嬰一眼,語重心長啊。

骨子裏的東西?趙鹿侯繁密似錦的睫毛輕顫一下,如同被輕風拂動一下,他輕笑一聲,那雙紫羅蘭色澤的眼瞳微眯,他都不知道他骨子裏是些什麽東西,他們倒是辨認得仔細清楚……

他輕瞥向虞子嬰,若是以往任何膽敢冒犯他的人,都不會生存在到下一秒,但此刻他能容忍都如今一則是因為內受未愈,二則便是想看看虞子嬰的態度。

這個無論是言語,神態,行為都時刻圍繞在他身上的少女,究竟所說的是真的還是假的,他會給機會讓她一一證實的。

人生太無趣了,所以即使是像天嬰道人這般不怎麽有趣的人出現,他亦不想就這樣舍棄掉了,就像他父皇硬塞給他的天元皇權,即使他並不怎麽想要也絕對不會任它落於別人手中……

這就跟小孩子的獨占欲一樣,雖然並不知曉自己究竟想要什麽的時候,要麽全部都舍棄掉,要麽就會部緊緊攥緊手中,一樣也不肯放掉!

感受到玖蘭戚祈的視線落在她身上,虞子嬰再遲鈍也明白,這是他讓給她“表現”的一次機會,而她自然亦不會讓它錯過。

“真正骨子裏的東西哪有這麽容易被你們一眼便看出……”

他骨子裏的黑暗、肮髒是他們絕對不能想象得出來的,他們以為看到他底子裏去了,實則亦不過就是滄海一粟擺了。

虞子嬰若想吸引別人的注意力的時候是很容易的,一身空靈而淨透的幹淨氣息,膚的白、發的黑、衣的青,三色係於她身上很完美地匯融成一種獨特幻美的氣質,如描如削腰若約素,膚若凝肌氣若幽蘭。

她特意放低幾分虛渺的聲音,等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她身上的時候,她便微抬起臉,如蝶翼的睫毛微顫,微熏的午後陽光輕灑於她側臉頰,渡上一層金粉,頓時千秋無絕色,令人因為她而心坎春意一暖。

“他的麵容唯我所愛,但它卻並非我一人能全部擁有的,因為我不想遮住了它的驕傲,但隻有屬於他的內心所深藏的全部世界我卻很想要獨占,令它成功我一個人所擁有,即使它再不堪、再汙穢,那都隻會與我一人有關,並不需要你們來關心。”

這麽一段話一出,滿堂人員都震驚了!

這……這難道是,所謂的表白嗎?當著這麽多人的麵,這個小姑娘竟……竟一絲絲害羞,臉紅都沒有,對一個男子大膽地表現的愛幕之情……

這番表白詞新奇而獨穎,別開生麵,令人記憶深刻,一句話中不帶任何旖旎色彩,但卻不可否認,那都是……愛啊!

雖然她表情冷靜得就像是在背誦一篇文章般,但她的認真與言語句詞當中所蘊含的深情,卻是十分令人動容的。

虞子嬰不管別人對她的看法,隻專注地看著趙鹿侯,她的眼睛極黑,當她專注地看著一個人的時候,就像是傾注了全部精力,全部熱情,整個世界隻映入那一個人。

玖蘭戚祈被虞子嬰那不按理出牌的表達方式攝住了,亦被她那無所顧及的氣勢鎮住了,愣了片刻,靜靜地與她對視。

虞子嬰見此,才滿意地為此出劇暫時落幕,她知道事情不會這麽順利,但能夠讓他正視她,就不能以玩笑的態度慢慢磨,有時候開誠布公亦是一種進擊的手段。

他們猜得沒錯,這句話自然不是虞子嬰若有所感而發的,而是從那個病態戀愛精神病嘴裏複述過來的。

不過這句話,她莫名地覺得很適合玖蘭戚祈,便很自然而然地將它對他說了出來。

在一陣莫名地怪異氣氛之中,從一處角落內,弱弱地傳出一道如綿羊般嚅嚅的聲音。

“你,你這麽說……隻是你自己這麽認為吧,那,那位公子,卻根本沒有……說話。”

眾人聞聲一看,正是躲在宇文兄弟背後,剛才事件爭論的“主角”之一的宇文櫻。

她一雙水潤潤,濕濡濡眼睛,軟軟看著趙鹿侯,兩頰暈紅,雙手無意識緊張地攥著衣角。

趙鹿侯似笑非笑地勾起唇,眉梢的譏笑表露無遺,輕瞥了她一眼,轉眸看著虞子嬰,眼神卻轉換成一種戲謔有趣,道:“看到你那麽渴望留在我身邊兒的份上,我……可以給你一個鞍前馬後伺候的機會,卻是僅此而矣。”

他的聲音雖然輕緩而柔軟,但與之相反的言辭卻是極度傲慢而刻薄的,麵對這麽一位值得人真心嗬護珍藏的漂亮少女,他不但不感到受寵若驚,反而對別人的愛幕大肆踐踏(至少周圍人覺得所謂的“鞍前馬後伺候”,並非一個什麽好詞)!

混蛋!四周圍觀的群眾一片嘩然大作。

身為一個鐵錚錚,氣昂昂的男人,怎麽能用這種態度回應這麽一位弱骨纖羽的貌美小姑娘的表白嗎?!

各種羨慕嫉妒恨的男子們可恥地憤怒了!

可虞子嬰卻笑,她的笑很奇特,帶著一種僵硬生冷的笑,但在那張麵攤麵容,能得到這麽一秒的表情回應卻是很難得的。

玖蘭戚祈看著她別扭,生硬地笑了一下,甚至還沒有回味出她那一抹笑容的味道,她儼然已恢複了如常。

“好。”難道他已經願意當眾給她一個承諾了,並且是在她被別人頎疑嘲笑的時候,再冷漠的虞子嬰,亦願意當眾回給他一個明確的答案。

玖蘭戚祈看了她片刻,習慣性地摩挲著冰冷的指套,桃花眸漂亮地眯起眼,嘴畔蔓延的笑意卻不再那般刻意……疏遠而冰冷,有一種被撫順了毛的貓展現的優雅慵懶。

宇文櫻看著兩人那雖然怪異,卻很融洽的氣氛,突然急聲打岔道:“不行!”

一向文文弱弱的綿羊聲音突然被放大,顯得有幾分尖銳,刺耳,別人詫異回頭一看,隻見宇文櫻漲紅著一張秀白小臉,卻是咬著下唇,難過地含著兩泡眼淚,梨花帶雨,有一種說不出的我見尤憐:“你,你們不可以,剛才、才你明明才對我做了那種……那種事情,現在怎麽可以,怎麽可以……”

她抽噎著,一句話說得斷斷續續,但話裏的意思卻清晰明白地落入眾人耳中。

這分明是負心漢始亂終棄的節奏啊!

“小櫻……”

宇文曄聞言,吃驚地回頭看著一臉淚水滑落臉頰,白荷一樣清秀的宇文櫻微紅著眼睛,一瞬不眨地盯著趙鹿侯,他亦是一個曆經粉脂,風流遊戲人間過的,剛才他沒有仔細觀察過,她這逼表情,這分明就是……

他頓時有一種撫額的衝動,誰說男人長得好看與不看沒有關係,你瞧,這長得好看的男人一眨便將他們這個從不動心情愛的小妹,給勾了魂,失了心。

原來剛才她一直想勸阻他們,就是這個原因啊……

罷了,知道真相又如何,這到底是自家妹子,雖然那個男人怎麽看怎麽令人討厭,可也得想辦法替她爭取一下,否則她回去,一定會哭得爹娘都擔心不已的。

“這位公子,剛才的事情你總不能否認吧,你的確對我們的小妹動手動腳了!”宇文曄收拾好複雜的心情,義正言辭道。

他這次是直接跟趙鹿侯對話,雖然覺得有些對不起那位令他有些好感的小姑娘,可這也等於是讓她能夠更好地認清這個男人的真麵目,早日醒悟。

老實說,看著她他總有一種莫名地熟悉感油然而生,所以他做不到對她完全忽視,無動於衷。

小妹?動手動腳?虞子嬰目光中透著尋思,這宇文夫婦究竟誰外遇了,三年不見竟整出這麽大一個女兒?

可聽到“動手動腳”幾字,虞子嬰下意識反駁道:“不可能。”

虞子嬰那近乎斬釘截鐵的語氣,令很多人表示詫異。

“怎麽就不可能?”宇文曄本來說好不去理會虞子嬰,但一聽到她說話,又總是忍不住去觀注。

“他有潔癖,像你妹這種在他看來是很髒的東西,我相信,他是不會主動去碰的。”虞子嬰看著宇文曄,一本正經,十分“誠實”道。

虞子嬰從不懂婉轉為何物,當然——她也不需要對這些人特地運用“婉轉”的技巧功能,特別是某些個覬覦她攻略目標,且別有用心的女人。

如果這個女人能夠令趙鹿侯心動的話,固然很好,可明顯她總不聰明,做的事情適得其反遭到了趙鹿侯的嫌棄抵觸,那麽她在虞子嬰眼中便等於是一個需要鏟除的路邊石。

“這位小姑娘,就算是要偏袒這個男人,也請不要貶低別人!”被虞子嬰那冰冷的語氣刺激到了宇文煊,臉一沉,對著虞子嬰厲聲道。

而小白花宇文櫻一雙盈淚的雙眸瞠大,咬緊下唇,肩膀緊縮拚命搖頭否認那委屈,那可憐的小模樣,簡直快要撕烈四周那些保護欲強烈男子的心啊!

“你確定是我在貶低她,而不是她自已造謠生事?”虞子嬰不緊不慢,緩緩而道。

四周不善的目光漸漸從趙鹿侯身上聚攏到了虞子嬰身上,她的話分明就是在別人心口上撒鹽,想不到這小姑娘看起來如此純淨無暇,心腸卻如此歹毒。

誰一個未出嫁的姑娘家家會拿自個兒的閨譽名聲來造謠生事?

“你……”宇文曄看了一眼撫臉嗚咽哭泣的宇文櫻,亦是一臉失望地看著虞子嬰:“哼,本以為你也是被人騙的,看來……你們不過就是一丘之貉!”

虞子嬰麵對他們的惡意指責、義憤填膺,麵無表情依舊是麵無表情,就像他們在她的眼中猶如一顆草,一堆石頭,完全沒有意義。

在通俗書本中與正義之士作對的嗜殺反派人物,如同趙鹿侯這類型人,心中都有一種陰暗惡劣的心裏,比如正派人士若是看到站在高處的人,總是會想法設法一步一步不氣餒地爬到那種同樣的高度,與其並肩,而反派人物大抵都是那種——如同他深陷沼澤爬不起來了,他就想方設法將高處的人拖下來,與他同處同一片地獄中。

虞子嬰很明白這種心理,與其讓玖蘭戚祈覺得他們之間格格不入,倒不如讓他看到無論他處在何種不堪低劣的地步,她都會站在他的身邊,與他處在同一個世界,與別人區分開來,這樣他才會有安全感。

的確,玖蘭戚祈在看到虞子嬰為了他,從眾人同情讚美愛憐的小姑娘,變成一個人人唾棄的惡毒女人之時,他的心態十分扭曲變態地滿意了,興奮了。

沒錯,就是這樣,就是這樣一步一步地變吧……

就在他這麽想的與其同時,虞子嬰餘光窺視到他的那一雙如同布滿彩虹瑰麗流轉的紫羅蘭眼眸,默默地垂下睫簾,掩飾住眼底那狩獵猩冷的目光。

“女人,在我眼中一般分為二種……”

一直沉默地被虞子嬰護在身後的趙鹿侯突然出聲了,他步出虞子嬰身後,站於她身前,那姿態並無刻意所做,卻給所有人一種他正在維護著身後那道嬌小玲瓏的身影。

也就在大家都以為他將要對他認為的女人剝析評論一番時,卻不想他是直接對著宇文小白花,唇角蔓延開冰冷嘲諷的笑意,華麗紫瞳緩緩眯起,聲音輕柔地宛如歎息地道出一句:“……那就是活人跟死人,你若不想活著,那就隻能……去死了。”

——這場測試由於虞子嬰的滿分答卷,他已經不需要這些配角的存在了,於是他不再選擇觀望,而是擺出一副完全不耐煩的態度。

小白花再傻再天真,也看得出來那名貴衣公子對她開始厭煩起來,她心中一緊,平時聰明靈活的腦袋此刻完全滯住,眼眶的淚珠一滾落,便淒然道:“公子,我,剛才你下樓的時候,分、分明摸了我的……我的清白已被你毀了,難道,難道你……”

難道你不肯負責嗎?這句話她還沒有臉敢大眾嚷嚷出來,可她的意思已經很明確了。

小白花那被淚水婆娑掩蓋的眼底,飛速閃過一道堅定。

這是她活了十五年第一次遇到這麽令她心動的男人,她是絕對不會對他放手的!——即使不折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