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玄嬰思量著,其實萬物不離其中,就是需懂得方圓之道,方即動,圓即靜,前者以萬變應不變,後者以不變應萬變。

不急,闐靜,一切等他清醒後……

轉瞬嚴冬已逝,瑛皇國春芽展新枝,枝頭翠滴。

早晨,悄然蘇醒的一切都沐浴在一片金色的陽光之中,融融的溫煦光茫,舒徜,絕塵纖陌,從窗欞穿梭細縫間充盈了一片室內明媚。

嫉已整整昏迷了三日,玄嬰亦一直靜靜地耐心等待著他蘇醒那一刻。

此時床畔躺著嫉妒,就像一名普通尋常的少年,他雙眸緊閉,那一雙嘴角深陷的橘粉色的唇瓣,習慣性地譏諷刻薄抿緊,瓊鼻略尖挺,那削闕的稚子麵型,濃密覆下略帶幾分褐黃色澤的睫毛,令他像是薔薇城堡中沉睡中的歐美王子。

這是玄嬰第一次如此認真地打量嫉妒,時隔三年時光,但歲月好似特別優待他,那張雕琢得很細致的立體五官,依舊有著一種純粹稚美,介於雌雄莫辨的界限,像是彼得潘一樣,一個會飛卻拒絕長大的頑皮孩子。

“彼得潘?”這個名字,與其代表的一些事跡,令玄嬰微有些觸動。

看嫉眼皮顫動,似準備要睡來。

她噤聲,有時候任何一件看似微不足道的小事都可以影響好感度的進展以及未來感情進階過程,是以她必須時刻銘記著她是一名暫時失魂症(失憶症)人士,她不會擁有跟正常人一樣那般精明算計,那般神情自然。

這般考慮著,她稍微調整了一下角度,睨眸斜向窗欞,隨手一揮,咯吱一聲半闔的窗戶並開,便流敞出一片柔和光線傾入,而她則似疲憊地柔順而乖巧,將腦袋輕趴在床畔蓬鬆被絮邊。

呈彎月弧度的長睫覆撒下一層陰影,白顏呈一種若隱若現的斜角,露出一截微翹挺直的鼻梁,水潤飽滿的嘴唇,淺淺的呼吸噴撒,很……無害而柔弱。

她想,心理學概念中解釋,嫉妒是指人們為競爭一定的權益,對相應的幸運者或潛在的幸運者懷有的一種冷漠、貶低、排斥、甚至是敵視的心理狀態。

那麽她表現得太過強勢則會觸及他的好勝心,使其產生一種排斥,甚至敵視的心態,她決定暫時換一種更“柔和”的方式靠近他。

當嫉悠悠轉醒之時,身體的本能率先感受到一股陌生的氣息靠近,他第一反應便是出手攻擊。

由於血之亡鐮被擱至一旁,他摸不著隨身武器,便直接橫掃一掌煽去。

這倒是玄嬰千算萬算沒有預料到的結果,她好像低估了嫉妒曾經生活的環境艱險程度,才讓他練就出這麽一副隨時處於警覺的身體,眼下她倒是不畏那一如拔了尖甲的爪子,可若輕易躲掉的話……

到底是會露出破綻的吧,於是她微縮了縮肩膀,像是不堪受力,實則借力使力地從床畔矮凳幾上翻撞倒在地上。

“啊嗯……”

嫉動手時,便順勢睜開了眼睛,一抬眼,便正好看到玄嬰狼狽地摔在地上,還因為力道過猛,軲轆軲轆地滾了幾圈才堪堪停下來。

她頭發披散逶迤於地,一身潔淨雪白的宮裙蹭上灰褐汙漬,雙腿微微蜷縮地弓起,剛才那副準備呈現的完美“等待”畫麵算是被嫉這突出其來的一手,破壞得淋漓盡致。

但是……嫉定睛一看,發現是玄嬰時,他輕咳幾聲,沙啞而幹裂的嗓音溢出幾個音節,頓時吊梢眼角,白森森露齒,尖銳刻薄地笑了:“豬……蠢。”

“……”玄嬰在心中默念一百遍:冷靜、冷靜、冷靜……

她抬起眼看著他,卻驀地一怔。

由於嫉妒剛才醒來動手之際,他經常纏入額至一隻眼睛的鬆垮繃帶順勢滑落,頓時露出了一隻森幽碧瞳,與另一隻,甚少觸碰到光明,卻是一種黯淡慘羅顏色。

一綠一淺褐琥珀色。

他一無所察,或許是因為睡了三天,那混沌的神智尚未完全清醒的緣故,他昨夜發一一夜的燒,現在即使麵對她,這個令他恨得牙癢癢,想除之而後快的“仇人”,他全身酸痛無力,那厚積卻薄發的殺意簡直弱得可憐。

異色雙瞳?!

玄嬰不想他測覺到她的異樣,迅速耷拉下眼皮,直直地盯著地麵,心中一跳……

想不到他竟是異色雙瞳,在哪一個國家,或者說是無論異域或皇朝,都輕視這種異色雙瞳的存在,如騰蛇一族異色雙瞳的情況相同,一般擁有異色雙瞳的人,都是雜統血脈滲摻過多,導致了原本的血脈被稀釋……

……想著他的性格,他的成長環境,他那一位“皇兄”,還有這一雙避忌的異色雙瞳,玄嬰考慮,看來還是不夠,再“柔和”的方式接近他,他心中的自卑感都會被激發。

她想她已經差不多猜出來了,他的“嫉妒”全源於一種“惟我獨尊”心理被挫傷後與報複心理相結合的結果。

一般自尊心過盛的人,被挫傷了自尊心理往往會伴隨著自卑、傷心、不安、焦慮、煩躁、恐懼等等負麵情緒,她不知道他是從什麽時候感知到這些情緒的,可明顯這些情緒讓他十分痛苦,甚至性格扭曲。

一個人的卓越給自己帶來的是無盡的痛苦,人的報複心理機製決定了人一定會采取措施給該人以報複。

她要做的,就是改換一種最能讓他“安心”的方式。

想促成就一段戀情,有時候就需要挖掘兩個人之間的“相似性”與“共通性”,如此一來,有默契的交談便會使兩方產生安全感。

類似物以類聚的心理吧。

他既然嫉恨那些能觸發他心理陰暗的人,那麽對她呢……?

玄嬰稍微審視了一下自身,他對她明顯有敵視心理,她想……誰對一個欺辱淩虐過自已的人,都不可能平靜以待吧,或除了這些原因,還存不存在些別的原因……比如武功、外貌、榮譽、地位、成就、財產、威望……

“你……醒了,那我去找人來。”

看來聖潔高嶺的白蓮花的確不適合嫉這種心胸狹窄之人,他或許更需要與他一同自甘墮落地泥潭地獄掙紮的人。

玄嬰不會去刻意討好他,這麽做與一般的奴仆宮人有何區別,她需要做的,是一步步進攻掠奪,而不是討好諂媚。

淡淡地說完,她爬起來轉身便是要走,嫉艱難地移動身子,倏地伸臂朝她擲碎一個碗瓷杯,哐當!

“人呢!?本、本殿的人呢……”

看他激烈地喘息著,一醒來跟睡夢中截然不同的兩張麵孔,一張用一句很俗的話來評語則是,安靜得如睡夢中的天使,可睡來,卻是猙獰的夜叉鬼。

走到門口時虞玄嬰頓了頓,她側偏過頭,不想再刺激他,便盡量垂下腦袋,任那如瀑如綢的三千青絲滑落,不讓他看到她的臉,她平靜道:“我忘了我是誰,也忘了你是誰……可是牧殿下說過,我曾用這條生命救過你,雖然我沒有死,可是我的‘過去’的確因為你而‘死’了,那麽現在……既使你不喜歡我,可是至少……至少在‘救活’我的過去前,請暫時容忍一下吧。”

特意跟他點明她的“失魂症”,亦借機提醒他,他再怎麽不願意承認,她的確救過他,她會願意靠近他並非沒有原因,而是對“過去”的執念,想知道為什麽她會舍命對他相救,才會這般固執地留在他身邊。

……這樣的“目的”,從明麵上來說,要比她想得到他的心這種荒謬的說詞,更能令人信服。

嫉聞言的反應……就是倏地擰緊眉頭,他幾乎用一種毒怨的目光鎖定在玄嬰身上,像是想到什麽不舒服的事情,那如幽燐熐火般碧瞳充斥著冷質,十分嫌棄而惡心的模樣。

“救本殿?嗤嗤嗤……喂!女人,本殿有要求你這麽做嗎?自、作、多、情!”

玄嬰見此,亦不多說什麽,調頭就走了。

走到很遠的時候,她依舊能夠感受到嫉那如蛆腐骨的森冷視線。

她懷疑,等他稍微能夠動彈,第一件想做的事情,便是拿著他的血之亡鐮將她斬成兩截。

她離開了嫉的宮苑,叫去了在外等候的宮女跟隨時待命的太醫照顧他,由於她不願意離嫉太遠,來回折騰,是以牧驪歌特例替她安排了一間臥房在嫉附近。

進了房,摒退了所有的宮人,她落坐於銅境前,仔細看了看那張端正雪白的小臉,然後拿出剛才從太醫那裏要來的繃紗帶,先將圈纏在脖下的小青蛇勾出擱在手臂間,再將臉一圈一圈地全部纏上,最後隻露出一雙黑洞洞的大眼睛,跟嘴唇。

乍一看,倒有些像是剛從古棺內挖出來的新鮮木乃伊。

低頭看著這一身如出水蓮散的白裙,那般純潔而美好,但卻在嫉妒眼中不存在任何意義,她參考了一下嫉那一件黑色係陰沉衣袍,既然要跟他“興趣”接近,首先不妨先從服裝上靠近,於是她隔著門板,並沒有拆下繃帶,跟門外的宮女要了一套簡裝的素黑直衣。

穿好一身詭異的行頭,她決定再去一趟看看嫉妒,順便觀察一下他的反應,再下定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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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大整改,靜亦是各種不順啊,心情受影響,無法好好靜下心來碼字,說話……靜這名字經這麽一改再改,真是……哎~還有簡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