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啞巴冰姑娘

她想,這世上竟然有這麽巧合,記得在閉眼前她還在宛丘,這一睜眼,時間就將她送到了北疆國……

虞子嬰聞言,眉目謐靜似水,緘默著姿態一動不動,似入定了一般。

“冰姑娘,這裏的確是北疆國,現在你所處的位置是北疆國的白石鎮,至於宛丘是什麽,恕格桑孤漏寡聞,我並沒有聽過,我們是從海裏將你救上來的,那個時候你全身都被冰裹住了。”

看著上麵用水漬寫出一副如狂草般狂狷霸氣完全不似‘女’子能寫出的字跡,格桑默了一下,待看清楚問題後,不疑它想,便一一地老實問答。

於是,虞子嬰轉眸一看,就在碗盆中剩下的湯水,沾著在木桌麵上,將心中要問的話一條一條地列了出來。

格桑一聽到她“啊”了一聲,便知道她在“說話”了,不過這一次他倒沒有猜出她想說什麽:“冰姑娘,你想問什麽?你嗓子可能傷了,待下船後我就替你找大夫看看,現在,不如你寫給我吧?”

“啊?”——這裏難道是北疆國?

“怎麽了?”格桑被少‘女’拽住,關心道。

少‘女’原本平靜的神‘色’,不知道在聽到哪一句話時,突然一震,接著她便緊緊地盯著他,眸‘色’流動異樣。

格桑本‘欲’隨達達木一道離開,但腳步剛到‘門’口,他又轉過頭,對著少‘女’語序飛快道:“冰姑娘,我叫格桑,是一個北疆人,剛才那個人……是我舅舅,他雖然脾氣不怎麽好,卻不是一個壞人,如果你暫時無地方可去,不如就跟我們暫時待在一塊兒,等我們事情處理完了,我……我再送你回去,好嗎?”

達達木臉‘色’一變,一轉身便準備跑出去。

“出什麽事了?”

這時,船艙外傳來一聲緊急的喊叫。

“將軍!你在哪裏?將軍!!!出事了!!出大事了!!!”

達達木:“……”尼黴地!還真是不想告訴他!

少‘女’此時十分憨呆地頷首。

格桑感到兩人之間的氣氛好像有些不妙,立即道:“既然你不想說,不如我們暫時就稱呼你為冰姑娘吧?”

臥槽!她這到底是幾個意思啊,一直看著他卻不說話,她這是不記得自己叫什麽,還是因為她是啞巴說不了話,還是……根本就不想告訴他啊?

達達木感覺自己的表情已經僵掉了,眼睛也快盯著鬥‘雞’眼了。

……一秒……六十秒……二分鍾……

少‘女’轉眸看向他,神‘色’卻無任何變化。

“我說,你叫什麽?為什麽會在冰裏?”達達木搶聲問道,此時他已無先前的嬉皮笑臉,而是一臉嚴肅而認真,從他身上你能夠感受到屬於上位者的威嚴跟鐵血將軍的嚴厲。

格桑愣了一下,然後轉過頭,一臉歉意地對著少‘女’道:“不好意思……”

達達木看格桑板著一張臉,立即舉起手道:“好好,不說不說了,不過,你們暫時還是不要下船了,鎮上可能發現什麽事情,要消食的話就在船上隨便走走吧。”

“將軍。”格桑轉過頭去。

這時,達達木也踱了過來,喃喃:“果然是啞巴嗎?”

少‘女’靜靜地盯著他,那眼神如潭死水,她繼續點頭。

“那我帶你去船下走走吧。”格桑一看到她,便忍不住放柔嗓音,生怕嚇到她。

少‘女’披散著一頭逶迤長發,抬眼時,兩側發絲滑過白淨臉頰,襯得麵龐尤其小巧,眼似點漆地看了格桑一眼,點頭。

達達木一聽格桑的話,頓時‘露’出一臉消化不良的表情。

格桑沒有回答她,而是進了灶房,走到少‘女’麵前,溫聲問道:““飽了嗎?還要不要一點?

“你個小子,嚇死我了!咱們說得這麽小聲,我就說,她怎麽能夠聽得到呢,不過……她這麽直勾勾地盯著我幹什麽啊?“達達木眼神遊移道。

“無論她聽不聽得到,將軍,我們這裏在別人背後議論他人都是不禮貌的。“格桑勸道。

“她,她不會真聽得到吧?“達達木表情一僵,用手肘驚嚇地撞了撞格桑。

此時,她正用一雙黑黢黢的大眼,死沉麻木地盯著他,那跟死物一樣平靜的眼神,令達達木莫名感到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所以說一個人,怎麽能夠長相跟氣質完全迥然不同呢,完全就是一個矛盾的集合體。

但實際上,她長得一點都不仙,一點都不冷好嗎。

秀‘挺’的瑤鼻,豐盈的雙‘唇’,潔白如雪的嬌靨晶瑩如‘玉’,如‘玉’脂般的雪肌膚‘色’奇美,雖然每一樣五官都透著軟甜膩美,但她的長相既不是美‘豔’妖姬型,亦不是甜美純潔型,這些全部整合在一起,卻透出一種冰魄清冷的仙氣。

少‘女’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停下來了,她抬起臉來,老實說少‘女’的長相簡直超脫了達達木對‘女’人搜腸刮肚能夠想像形容出來的所有美好詞匯。

“噯?“達達木下意識抬頭,視線正巧撞上那一個被他暗中喊成飯桶的少‘女’。

“將軍,她或許聽得到。“格桑似知道他準備說什麽,臉上一慌,立即出聲打斷了達達木。

達達木揮了揮手,懶得聽他替那個冰死人辯解,他道:“我說桑小子,她原來是個死人也就罷了,現在既然活著,你準備打算怎麽處置她?我覺得,你既然對她……“

格桑蹙眉,張口解釋:“……可能是剛醒來,還不太適應而已。“

“她怎麽不說話,問你是誰也好,說肚子餓了也好,都可以直接說不是嗎?她幹嘛不說話,難不成……其實,她是一個啞巴?!“達達木瞪大眼睛。

格桑不明所以地點頭。

“等等。“達達木舉起手,似才反應過來般詫異道:”你剛才說她隻對你‘啊啊啊’了三聲?

“嗯。“

達達木嘴角‘抽’了‘抽’:“所以說,你就帶她來這裏吃飯?“

格桑抿‘唇’輕笑了一聲,朝達達木耐心解釋道:“她第一聲‘啊’的時候,正好睜眼看著我,我想按照正常人的反應,來到這麽一個陌生的地方看到一個陌生的人,十有八九是這個意思,至於第二個嘛……她剛坐起來,肚子裏便發出一聲響亮的咕嚕聲,我看她撫‘摸’著肚子的舉動,也正巧表明了這個意思。“

你特麽地不是在逗老子玩吧!

達達木一臉崩潰地瞪著他:“她就這樣‘啊啊’兩聲你就能知道她在說什麽?“

格桑沉‘吟’道:“我猜她第一個‘啊’,是問‘你是誰’吧,至於第二個‘啊’,應該是‘我餓了’。“

“哈?!”達達木怪叫一聲:“‘啊’什麽,‘啊’又是什麽意思啊!“

“啊,啊啊。”格桑張嘴像模像樣地模範起來。

“哪兩句?”

“隻說了兩句。”

這冰死人來曆奇怪,人也奇怪,吃飯也奇怪,他很想知道是哪個地方產出這種奇葩的家夥出來。

“說什麽了?”達達木嚴肅道。

“有。”

達達木深吸一口氣,揮了揮手,似乎已經懶得計較她這飯桶的屬‘性’了,他道:“她醒來的時候,說了些什麽沒有?”

想必‘肉’食動物護食的模樣就跟她此時差不多吧,格桑一想到這個,心底又有一些好笑,倒也衝散了之前被她幽幽盯著時冒出的寒意。

其實先前在看到她吃這麽多的時候,格桑想過阻止的,倒不是怕她多吃,而是怕她吃多了,撐傷了腸胃,但當他試圖阻止她時,他永遠忘不了她當時那一副敵視的神‘色’。

“嗯。”格桑尷尬地點頭。

“這、這些都是她吃的?!”站在‘門’邊的達達木看著那足以撐憨五、六個成年漢子的飯量整個傻眼了,那指著少‘女’的手指使勁顫抖。

一盆完了,又繼續新的一輪‘交’戰,安靜的灶房隻有少‘女’用食的細微聲響。

少‘女’舉著一個比她臉還大的飯盆子正用著一種十分優雅卻十分凶猛的速度幹掉了一碗又一腕的麵食。

木桌前坐著一個專心致誌埋頭“忙碌”著的黑發披散的少‘女’。

此時木桌子上麵的東西都被收拾幹淨,隻擺放著十幾個重疊的空盆子跟幾個空盤子,還有幾碗盛得冒尖的熱騰麵食。

格桑將達達木帶到了鷹丸號的灶房,灶房內空間並不大,裏麵隻擺了一張平日置放食材的四方木頭桌子。

格桑‘欲’言又止道:“您去看了,想必就會知道了。”

達達木奇怪道:“你什麽意思?”

“將軍,無論等一下您看到什麽,都請不要嚇著她,好嗎?”格桑剛走幾步便停了下來。

格桑知道達達木必然會在她醒來後,進行一番審問詢查,他擔心會嚇著她,是以才會故意拖延一些時間讓她適應,但是如今將軍既然問起,他自然沒有借口再推推托,隻得在前為他帶路。

“吃飯?”達達木想了想,不滿地橫了他一眼道:“既然人醒了,你怎麽不趕緊向老子匯報,趕緊帶我去瞧瞧。”

格桑頓了一下,眼神飄移了一下,遲疑道:“在吃飯……”

這冰死人不禁活著,還這麽快就醒了?!

達達木驚訝:“咦,醒了?那人呢?”

“醒了。”格桑道。

“嘿,你什麽時候變得這麽羅嗦了!老子就問你,人醒沒醒!”達達木瞪眼吹胡子。

格桑轉過頭,十分無奈地看了達達木一眼,義正言辭地糾正道:“將軍,她並不是活死人,還有……她住的那個隻是我之前居住的房間,現在已不是了。”

格桑應是,正準備轉身時,卻又聽到達達木問道:“對了,你房間那個活死人怎麽樣了?”

“格桑,你找幾個人去清點一下船上物資,隨時準備卸船裝運。”

“是。”

按道理說,盟會的那些人早收到他們押運物資船的消息,定會派人前來碼頭迎接才對,然而他們的船早已靠岸,卻依舊沒有任何人前來,顯然此事非同尋常。

“先令眾人待在船上,再派人下船去查探一下白石城究竟怎麽回事了!”

清晨,和緩的東風吹來了一陣水‘波’漣漪之聲,而碼頭上那白灰‘色’大石塊砌的堤岸,象荒涼的海角和突堤般,把海灣分成了許多石頭建築的街區,如今每個街區都空巷清冷。

達達木巡目視查一下,從他的位置朝遠處看去,那朦朧霧後的那些小屋子就宛如海鷗的巢‘穴’,船舳都如甲蟲,一條延伸入城的白石的大街上行。

船停泊後,眾將士紛紛跑出了船艙,看著空‘**’‘**’的碼頭一臉茫然疑‘惑’。

“將軍,怎麽沒有人來接呢?”

在站台的那一邊,可以看見原本應該忙忙碌碌的港口此時寂靜一片,鴉雀無聲,隻剩下港中帆檣林立,舳艫相接,再遠些,便可見城中白‘色’的屋字,以及高聳的牆樓。

當達達木等人的物資船終於駛入碼頭上的時候,輕煙樣的晨霧還籠罩在白石城的河麵上,遠遠望去,停靠在岸邊的駁船,顯得很模糊,隻有一點一點的黑影子在霧中晃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