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強為人師
厄,您老搞沒搞錯啊,咱是尊老,您老好歹也表現一下愛幼不是?咋就這麽不客氣呢,忒無趣了吧?
這一見陳夢雷毫不客氣地占了先手,弘晴心裏頭可就不免有些泛歪膩了,暗自鄙視了陳夢雷好一通子,可歪膩歸歪膩,當著自家老爹的麵,弘晴卻也沒敢真有啥不滿的表示,不過麽,心裏頭卻是下定了給這老不修的一個難堪之打算。
“啪,啪,啪……”
棋局一開,雙方落子都飛快,以致於劈啪聲響得幾乎都連成了一片,不多會,便已是過了數十來回,直瞧得旁觀的三爺眼花繚亂不已,愣是沒看明白雙方行棋的奧妙何在。
喲嗬,這老梆子不簡單啊,有點意思了!
弘晴對自己的棋藝可是相當自信的,畢竟有著前世雄厚的根基以及超前的理念與開闊的視野,絕不是這個時代棋道高手所能企及得了的,哪怕先前自家老爹將陳夢雷的棋藝誇為國手,弘晴也並未真放在心上,然則數十子落下之後,弘晴赫然發現陳夢雷的國手之名當真無虛,啥大雪崩、小雪崩之類的定式玩得順溜無比,行棋穩健而又不失凶悍,有若綿裏藏針一般,任憑弘晴如何輾轉騰挪,始終牢牢地占據著先手之利,眼下的棋雖還是兩分之局,可行棋的步調卻隱隱有被陳夢雷操控在手之趨勢,到了此時,弘晴可就不敢再大意了,落子漸緩不說,眼神也漸漸凝重了幾分。
不妙啊,這樣走下去鬧不好要輸了!
棋局轉眼便已到了中盤,局麵雖膠著依舊,可真正的廝殺卻是極少,略一細算盤麵,弘晴赫然發現自己落了後手,雖說隻是數子之差,落後得並不算多,可真要是這麽四平八穩地走將下去,勝利無疑要落在占有先手之利的陳夢雷手中,倒不是弘晴行棋有甚差錯之處,實是規矩所然——這時代的圍棋可沒有先手讓後手數子之說,棋力相當的情況下,占先手之利者,勝算無疑較高,這一點弘晴雖是心中有數,偏生卻又抗議不得,當真很有些幽怨在心口難開之鬱悶感。
老梆子,這可是你逼我的,不給你點顏色瞧瞧,你還真不知桃花為啥會這樣紅了!
盡管隻是一盤圍棋而已,平常時分,弘晴也不會去在意輸贏如何,哪怕是前些日子與康熙老爺子對弈,弘晴也抱著無所謂之態度,可今日麽,惱火於陳夢雷的態度之情況下,弘晴還真就不想輸了去,眼瞅著棋局前景不妙,弘晴的心眼可就活泛了起來,眼珠子轉了轉,心念電閃不已,飛快地將棋局之關竅細細地過了一番,心下裏已是有了妙手之盤算。
尖,斷,衝,頂,打!
打定了主意之後,弘晴下手可就毫不容情了,對著左下角的白棋發起了猛攻,著著進逼,步步追魂,刹那間平穩的局勢便已被打破,左下角烽煙四起,戰況陡然間激烈了起來。
連、並,托、粘,長!
麵對著弘晴的凶悍著法,陳夢雷臉上的神情也肅穆了起來,可下手卻是極穩,著著爭鋒相對,寸步不讓,穩健防守之餘,也沒忘了發出強悍的勝負手進行反擊,棋局至此已是到了勝負關鍵的轉折點。
嘿嘿,老梆子,你上當了!
弘晴下出這麽一連串的凶悍著法之目的並不在左下角本身,瞄準的是左邊的另一塊看似已將穩妥的白棋,趁著一連串狂攻,弘晴已是順溜地在左邊下方建立起了一道雄渾無比的厚勢,更憑著棄子之**,成功地取得了先手之利,不等陳夢雷將左下角的棋勢整理停當,弘晴已是脫了先,一手強硬無比的打入,瞬間便在左邊大塊白棋的要害處強行撕開了一個口子。
退,再退!
麵對著弘晴這著凶狠異常的打入,陳夢雷明智地選擇了退讓,努力地要做出兩隻眼來,以求先行穩住局勢,奈何弘晴早將其可能之反應都已算計在內了,又怎會給陳夢雷留下輕鬆做活的機會,三招兩式便已點死了白棋的眼位,逼得白棋隻能向中腹逃竄而去。
攻擊,再攻擊!
這一見白棋要逃,弘晴哪肯放過,一子接著一子地逼迫著白棋,但又不是無章法的強攻,總給白棋留下一線之生機,到了此時,無法割舍這麽大塊白棋的陳夢雷隻能無奈地跟著弘晴的步調行事,一步步地將戰火引向了全局,等他好不容易活出了兩眼,再一看,弘晴早借著攻擊之勢平白圍出了兩大塊強勢之地,不僅如此,原本一基本無礙的左下角之白棋因著黑棋的強大厚勢,赫然竟又出現了不穩的味道,棋局至此,陳夢雷不但先手已失,棋還不甚穩當,再想翻盤已是難能。
“嗯,世子果然高明,這棋老朽輸了!”
眼瞅著翻盤已然無望,陳夢雷並未再堅持走將下去,伸手取了兩枚白子,倒轉著往棋盤上一擱,幹脆無比地投子認了負。
“小子無狀,承讓了。”
大中午被叫來下棋,弘晴原就不是很情願,奈何老爹有命,他也不敢不從罷了,而今棋局既了,弘晴也就不想再生枝節,這便起了身,恭謙地行了個禮,交待了句場麵話,便已乖巧地站到了三爺的身旁,就等著自家老爹說出放行的話語了。
“夫子,犬子……”
胤祉早就聽人說過弘晴的棋藝不凡,但卻始終不曾真兒個地往心裏去,在他想來,弘晴不過屁大孩兒,就算再行,也不過是爾爾罷了,哪怕弘晴曾在與康熙老爺子對弈時出過彩,胤祉也一樣不是很在意,此無它,康熙老爺子是公認的臭棋簍子,但消有點水平的,要贏老爺子都非難事,之所以少有人敢贏,不過是忌憚老爺子的帝王之位罷了,這會兒見弘晴居然如此輕鬆地便殺敗了陳老夫子,心中當真有些個驚疑不定,張著嘴欲道歉上一番,可一時間還真不知說啥才是了的。
“無妨,得此子而教之,實老夫平生之幸事也!”
陳夢雷臉色平靜得很,絲毫沒有落敗之後的頹喪與苦悶,反倒是一雙眼精光閃爍不已,一揚手,止住了胤祉的話語,說出了句令三爺父子倆盡皆石化的話語來。
“夫子,您的意思是……”
胤祉對陳夢雷這個老師一向極為尊敬,盡管對其乍一探親歸京便到自家府上深感奇怪,可卻並不敢多問緣由,哪怕其提出要見見弘晴,胤祉也一樣沒提出異議,毫不猶豫地便將弘晴召了來,可此際一聽陳夢雷有收弘晴為徒之意,胤祉可就不敢隨便答應下來了,理由很簡單,三爺本人就是陳夢雷的弟子,陳老夫子再收弘晴為弟子,這輩分上顯然有些亂了規矩,事雖不大,可真傳了出去,卻也不免成了旁人的談笑之資糧,這可不是一向愛惜羽毛的三爺所樂見之事。
“老夫老了,難以侍天顏,唯一生所學尚不得傳人,每深以為憾,今能得佳子以傳衣缽,於願足矣,當辭官就府,王爺可肯以一席之地相容否?”
陳夢雷從康熙三十七年起奉旨教了胤祉三年有餘,對胤祉的品性自是了解頗深,盡管胤祉話未說明,可陳夢雷卻已是清楚了胤祉的意思所在,但並未因此而改口,反倒提出了辭官就府的想頭,登時便令胤祉嘴張得老大,老半天都回不過神來。
啥啥啥?搞沒搞錯,您老好好的翰林學士不當,跑來當咱的師傅,再好為人師也沒您老這般好法的吧?暈,瞧這棋下得,敢情咱這是自己給自己找了個緊箍咒戴來著!
一聽陳老夫子如此說法,不止是三爺傻了眼,弘晴更是大腦一暈,險些當了機,惱火萬分之下,真恨不得朝老夫子猛吐上一陣口水的,隻是自家老爹在側,弘晴就是再火大,卻也不敢有甚放肆的舉止,也就隻能是無奈地猛翻了陣白眼。
“夫子能來,實是學生之幸也,隻是,隻是……”
胤祉愣了半晌之後,總算是回過了神來,有心加以拒絕,卻又不知該從何說起才是,直憋得額頭都見了汗。
“王爺放心,聖上處,老朽自會去解釋清楚,斷不會令王爺為難的。”
陳老夫子顯然不打算給胤祉推脫的機會,一擺手,一派為胤祉考慮狀地扯了一句,頓時便將三爺好不容易才想出的借口硬生生給堵了回去。
“犬子能的夫子教誨,實是其之大幸也,晴兒,愣著作甚,還不趕緊給夫子行大禮!”
陳老夫子都已將話說到了這個份上,素來敬重夫子為人學問的三爺自是沒了脾氣,也就這麽順水推舟地將弘晴往火坑了推了去。
啥?老嗲啊老爹,您老就這麽把咱給賣了,我勒個去的,這回慘嘍!
弘晴是怎麽也沒想到一盤棋居然會惹出如此大的麻煩來,若是早知如此,打死他,也絕不會同意下這麽盤棋的,奈何事已至此,除了在心中狠狠地埋汰自家老爹幾句之外,卻也沒別的法子好想,隻能是老老實實地上前大禮參拜不迭……
《九龍奪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