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我來了 第四百四十九章炸開鍋了(二)
“八哥。”
十月下旬的天已是有些寒了,尤其是天黑後又起了風,氣溫自是更低了幾度,然則八爺府的西暖閣裏卻是溫暖如春,八、九、十三位爺連同陸純彥圍在了幾子邊,一邊淺飲,一邊閑聊著,正值酒興酣暢間,卻聽樓道口處一陣腳步聲響了起來,眾人循聲看去,立馬就見十四爺平板著臉從梯道處轉了出來,拖著腳行到了幾子旁,悶悶地與八爺招呼了一聲之後,便即重重地跌坐在了蒲團上。
“老十四,你小子又是最後才到,得,不跟你扯廢話,來,先自罰三杯!”
老十今兒個的心情顯然很好,也沒管老十四是何等表情,將一壇子酒擱在了老十四的麵前,哈哈大笑著便嚷嚷了一嗓子。
“嗯。”
老十四心情很不好,實際上,自打五月下旬當著諸多朝臣的麵輸了那場比試起,老十四的臉上就再也沒了笑容,這些天來,還得強撐著在兵部主持大局,為在北古口練兵的老十三籌措各種輜重,老十四也實在是找不到啥可以開心的理由,對於老十的調侃麽,自然也就懶得搭理,悶悶地應了一聲之後,一把便抄起了酒壇子,敲破封泥,也不將酒倒入麵前的酒樽,端著酒壇子便是一氣狂灌。
“哈哈哈……,好,老十四就是老十四,夠爽快!”
老十就是個炮筒子的性子,向來隻顧著自己開心,卻哪管老十四心情如何,尤其是此際酒已微酣,更是百無禁忌,但見其大嘴一咧,已是一挑大拇指,狂笑了起來。
“十弟休要胡鬧,十四弟,酒多傷身,且少飲一些好了。”
這一見老十鬧得有些過了,九爺可就看不過眼了,這便眉頭一皺,不悅地製止了老十的胡鬧,又和煦地勸了老十四一句道。
“嗯。”
老十四沒去理會老十的笑鬧,也沒搭理九爺的好心,僅僅隻是不置可否地輕吭了一聲。
“十四弟,你該也聽說了罷,今兒個工部可是鬧出了個大動作,這就打算變革錢法了,眼下京師裏已是炸了鍋,再過些日子,下頭那些地方大員們一知此事,怕不得群起攻訐罷,這樂子,嘿,還真鬧騰大發了去了。”
這一見老十四還是悶悶不樂,老九無奈之下,隻好將今兒個工部的事情兜將出來,打算憑此引出老十四的話頭。
“緩兵之計耳,何足掛齒。”
老九的良苦用心確實是起了作用,不過麽,這等作用顯然不是很大,老十四也就隻是眼皮一翻,簡單至極地點評了一句,而後便又閉緊了嘴。
“嗯?”
“啥?”
……
老十四這麽句沒頭沒尾的話一出,老九與老十頓時便都愣住了,沒旁的,他倆到此時都還看不透今兒個工部那場大戲背後的真相所在,僅僅隻停留在看熱鬧的表象上罷了,倒是八爺的眼中卻是飛快地閃過了一絲精芒,不過麽,卻並未有旁的表示,僅僅隻是淡然地笑著。
“老十四,你這話是啥意思來著,爺怎地越聽越是糊塗了?”
老十性子糙,等了片刻之後,見老十四毫無出言解說之意,自是有些個沉不住氣了,這便急吼吼地出言追問了一句道。
“此有甚難猜的,不就是弘晴小兒舍不得工部之權柄,妄圖在東征之際,給弘曆找些麻煩事做罷了。”
老十四原本與弘晴私交不錯,可自打上回爭奪帥位被弘晴坑了一把之後,現下一提到此子,便是一肚子的怨氣,說話的語氣自也就尖刻得緊了些。
“奶奶個熊的,敢情這混賬行子打的是這麽個主意,嘿,他自己撈戰功去了,卻讓我等在這兒不得安生,好狠毒的心腸!不成,此事斷不能叫那小子得意了去!”
老十四都已將話說得如此清楚了,老十自不會聽不懂,這一搞明白究竟是怎麽回事,心火頓時便猛竄了起來,臉紅脖子粗地一拍幾子,怒氣勃發地便罵了起來。
“嗯,十弟這話雖糙,卻頗是有理,此事確是不能遂了那小子的意,再者,真要是那錢法變革就這麽搞下去,下頭那幫狗才們還不得鬧將起來,我等怕也不好收場來著,索性朝議時將此事攪亂了去,也省得平白便宜了那小混球!”
老九心細,考慮問題自然比老十要深入了許多,不過麽,最終得出的結論卻是跟老十一般無二,都是不打算讓錢法變革一事通過朝議這麽一關。
“難!”
老十四還是那副死氣沉沉的樣子,麵對著兩位兄長的慷慨陳詞,也就隻是上下嘴皮一碰,麵無表情地吐出了個字來。
“老十四,你小子將話說清楚了,這都啥時候了,還玩甚玄虛來著。”
老十顯然是受夠了老十四這等陰陽怪氣,心火一起,沒好氣地便埋汰了其一把。
“十哥好生想想皇阿瑪為何要將弘晴小兒調入軍中,便可明白個中之根由了。”
老十四並未計較老十的語氣,依舊是那副麵無表情的樣子,搖了搖頭,意興闌珊地點出了關鍵點之所在。
“嗯?”
老十盡管不算笨人,可智算之能顯然不足,也就一武夫而已,壓根兒就品味不出老十四話裏的意味之所在,也就隻有狂撓頭的份兒。
“原來如此,皇阿瑪這是打算給弘曆機會,那豈不是說……”
九爺的反應倒是很快,瞬間便想明白了老十四此般言論裏的意味,隻是在最終的判斷上,卻是很明顯地遲疑了起來。
“不好說,天心難測,小弟對此也不敢妄斷。”
老十四心中其實是有所判斷的,不過麽,他卻並不打算說破,也就隻是含糊地敷衍了一句道。
“八哥,您看此事……”
老十四既是這麽說了,九爺自不好再往下追問,皺著眉頭想了想,還是不敢肯定老爺子的真實用意所在,這便將決斷權交到了八爺的手中。
“先生,您看此事該當如何應對方好?”
八爺對此事態也深感棘手不已,雖已是有了些想法,隻是說到把握性,卻是半點全無,自是不肯就此事隨便發話,這便眉頭一皺,順勢又將問題推給了始終沉默不已的陸純彥。
“十四爺說對了,陛下此番將弘晴調入軍中,確是為了給弘曆一個表現之機會,道理麽,說來也簡單,買貨都還須得貨比三家,更遑論立儲這等大事,於陛下而論,縱使三爺已是一馬當先,可也未見得便是最佳,終歸還須得給旁人一個表現的機會,或能得驚喜也說不定,弘曆乃至四爺,都不過是陛下考察之目標耳,卻也無須擔憂過甚。”
陸純彥的智算之能自是不消說的強,一番話下來,已是將老爺子的心態說得個通透無比。
“原來如此,那依先生看來,此番朝議又當如何?”
陸純彥這麽個判斷與老十四所言其實並無太多的不同,隻不過說得較為分明些罷了,八爺自不會聽不懂,隻不過眼下八爺真正關心的並不是老爺子有甚想法,而是在糾結於是否該配合四爺一把,沒旁的,三爺如今正當紅,勢力又大,八爺深感難以獨擋三爺之鋒芒,自是想拉四爺為援,隻是一來錢法變革牽涉過巨,一旦真實行了去,八爺一方所要承受的壓力與損失都小不到哪去,再說了,真要是讓四爺就此坐大,也不是八爺樂見之局麵,正因為這等矛盾之心理,八爺心中自不免頗為的猶豫。
“八爺問得好,自來事有雙麵,弘晴小兒固然是給了弘曆一個燙手的山芋,其實又何嚐不是給了人一個表現之機會,從此一條來說,難免有失策之嫌,某料定四爺那頭定會緊緊抓住不放,其之憑借便隻有一條,那便是賭王爺您會明麵上袖手旁觀,暗地裏將會支持於其,實則弘晴小兒也該是這麽個算路,若如此,王爺何不反其道而行之!”
陸純彥顯然早有成竹在胸,此際聽得八爺見問,自是絲毫不亂,輕笑間,便已是揮灑自如地將諸方算路盡皆點破,末了更是給出了個明確的建議。
“嗯,先生是說……”
一聽陸純彥這般分析,八爺當即便有撥開雲霧見青天之感,心底裏已是有了決然的想法,隻不過茲事體大,八爺並不想草率行事,這般遲疑地問出了半截子的話來。
“嗬,王爺該是已想到了的,陛下既是要賽馬,自是會準了弘曆的折子,錢法變革必將實施,隻不過這過程麽,卻斷不能讓其輕鬆了去,此無他,四爺,梟雄也,隻可為用,卻不可為援,不令其碰個頭破血流,就斷難收而為用,再,錢法變革看似簡單,實則卻是在對整個官場慣例動刀子,利益相關之下,各地方大員中,讚成者恐鮮也,王爺能樹一旗幟,當有籠絡人心之妙也,何樂而不為哉?”
陸純彥並未賣甚關子,談笑間,便已指出了應對之道,平和的言語間,滿是掩飾不住的自信之意味。
“此策大妙,八哥,就這麽幹了!”
陸純彥話音剛落,性子急躁的老十已是忍不住了,高聲便叫起了好來。
“當得如是,八哥,小弟也以為不妨就這麽行了去!”
九爺想了想,也覺得此策大佳,這便也跟著出言附和了一把。
“唔……,先生對朝議本身可有甚良策否?”
八爺自也已是心動了的,隻是一想到弘晴的無雙辯才,卻又不免擔心朝議之際,難以抵擋得住,這便謹慎地出言追問了一句道。
“大勢所趨,阻擋雖難,可要遷延些時日卻也是易事也,某此處,有六點問難之根本,當……,如此,必可有為也!”
陸純彥早已通盤算計過了,自是心中有底得很,輕描淡寫間便已給出了詳盡的建議。“好,那就這麽定了!”八爺細細地將陸純彥所言之論點推敲了一番之後,心氣頓時大起,自是不再遲疑,自信滿滿地便下了個決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