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宮

太子妃居所，太子妃真的沒了生氣，奶嬤嬤第四次將枯槁的手指放到太子妃鼻子，終於得出來這個令人心碎結論。

奶嬤嬤一生無兒無女，太子妃對她而言不隻是主子，亦是兒女。

她看著太子妃從三歲稚童到豆蔻少女，再到如今。

雙十年華，紅顏薄命。

奶嬤嬤真的意識到太子妃真的死了，嗚咽著嘴裏不住叫她的乳名，可卻發不出聲來。

人說，當人類到極度悲慟時是發不出聲的，丫鬟們眼眶發紅充血，原是如此，原來極度悲傷是真的發不出聲。

奶嬤嬤持續這個狀態，直到兩眼發白，活像是要暈過去。

直到大丫鬟上前掐了下奶嬤嬤的人中。

巨大的哭泣聲爆發，這就像是個閘，一時之間，太子妃居所裏的下人仆役都放下了手中的活計，跪到地下。

真心不真心的，都跪到地上哭泣。

太子顯而易見的不待見他們太子妃，在他走後，太子妃的下人們才敢露出悲傷情態。

有的是哭泣自己怎麽這麽命苦，跟了個短命的主子，有的則是害怕自己因太子妃而受到太子殿下的牽連，而有些如奶嬤嬤一樣的人，當真是悲痛欲絕。

太子的嬪妃侍妾姍姍來遲，許是意識到太子妃有名無實，不得太子重視，竟是連眼淚也不屑留了。

一個個的知道太子要來，穿金戴銀，花枝招展，不像是來奔喪的，反倒是大型爭寵現場。

像是商量好的，矯揉造作地用帕子輕拭淚，即便那些俏麗的眼角上沒有一點濕潤。

大丫鬟氣紅了眼，往日一個個在太子妃麵前縮成了鵪鶉，如今穿成這樣到底是在惡心誰。

可又能如何，上天不公，他們太子妃待太子的真心她都看在眼裏，可太子根本不配。

就像現在，太子幽幽地邁著步子，眼中盛滿了不耐煩，沒有一點憂傷，沒有一絲悲慟，仿佛不是他的結發妻子而是個毫不相幹的人。

此時大丫鬟反倒慶幸太子妃走了，不然又得多傷心。

“好了，哭的本宮心煩。太子妃身隕，東宮大喪三日。”太子一聲令下，剛剛還滿是哭泣聲的院落瞬間噤聲。

嬪妾們遙望太子冷淡的眉眼，倒有一些原來想著來爭寵的人有些寒心。

太子妃執掌中饋，盡職盡責，將後院管理的井井有條，到頭來身為夫君的太子不僅不感念她的辛勞，反而在她喪日甩臉子。

這樣的夫君真的值得托付終生嗎？

那位原來致力於爭寵的嬪妾第一次懷疑起了自己現在所做的一切到底對不對。

很快，尚書府和宮裏也來人了。

好歹是尚書府的嫡長女，也是讓皇家很滿意的兒媳婦。

太子妃的寢居圍滿了人，太子大步流星進來，身後遠遠跟著許多他的親信，他坐在旁邊的方凳上，撲倒在太子妃的被子上，遮住一張俊臉，一副傷心欲絕的樣子。

他邊哭邊叫太子妃的閨名，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樣。

心知肚明的人都明白他此時是在做戲，甚至有人感慨，這太子妃臨了也要被自己的夫君榨幹最後的價值，死也不得安寧。

現場一時之間除了太子做戲，別人看戲，其他人的哭聲反而成了太子哭聲的襯托。

太子的內侍見時間差不多了，忙扶起太子。太子憋得臉通紅，臉上倒也沒出現淚流滿麵的情境，但儼然是一副泣不成聲的樣子。

“太子妃定是因為二弟才沒了。若不是祈福一事，太子妃怎會遭此不測？”太子儼然一副為愛妻打抱不平討回公道的樣子。

太子的親信與後妃們隔著一簾珠簾，不遠不近的。

如今見太子發聲，他們像是要彰顯自己的存在感一樣，忙不迭附和起來。

“定是二皇子折了太子妃的壽，不然何以祈福以後太子妃逐漸衰弱，而二皇子則一日比一日健壯。”一位看起來資曆不淺的太子的親信發聲道，他在朝上也非常有話語權。

這話一出，無疑一石驚破空，周圍都是小聲的討論。

而剛剛圍繞在那位發聲的老者周圍的其他太子的親信佯裝愣了愣，幾個眼神的流轉也接著點頭稱是，煽風點火。

場麵變得有些失控起來。

尚書府也來了不少人，其中就有一位小姑娘是那日祈福時的親曆者。

縱然她不是尚書府的嫡女，隻是個小小的不起眼的庶女。但她幼師得了長姐的照顧，如今，長姐即便是死了也不得安寧，這讓她如何忍受的了？

那庶女戰戰兢兢的出來，一看就怕到了極點。

十三四歲，稚嫩小臉還未張開，一看就是個小孩，青澀又不失清秀妍麗的臉龐上劃過珍珠大的眼淚，韻染了上好的羊毛地毯。

那庶女抖著纖弱的肩膀，緊緊攥住自己剩下的裙擺，抓出褶皺也一無所覺，她緊緊閉了閉眼，腦海裏浮現出長姐堅強美麗的臉，在睜眼，眼中帶上了魚死網破的信念。

她磕磕絆絆地說：“根本…不是他們所說的那樣，太子妃不是…不是因為二皇子才殞命的，而是…因為太太子殿下逼迫娘娘對佛祖三叩九拜，否則就說太子妃祈福不誠，可彼時太子妃身體羸弱，已是強弩之末，太子這樣做，無異於逼太子妃娘娘往死路走啊，”

“你胡說，太子妃乃是太子的結發妻子，怎由你來此挑撥。”收到太子遞過來的眼色，那群太子黨親信中的一個大聲嗬斥道。

那聲嗬斥聲音緊繃，仿佛有些心虛，又好像是要掩蓋什麽似的。

“你區區一個庶女，對府上嫡女到底有什麽壞心思，如今太子妃都甍了，你還再次胡言亂語，讓娘娘不得安寧。”長著個蒜頭鼻的太子親信一副信誓旦旦的樣子，好像多替太子妃打抱不平似的。

“漬——”太子捏了捏眉心，一副是在忍受不下去的樣子。

“這位姑娘，我念你是太子妃的娘家人，今日她病逝，我不想讓她走的也不安寧，你安靜些，莫在這裏大聲喧嘩，胡言亂語，否則修怪我不客氣。”太子眼中冷光閃過。

這下不隻是威懾到了小姑娘，也嚇到了不少兩人中間隔著的眾多女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