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寒川抱住他,手掌不斷輕輕拍打青年緊繃的後背,緩解他的情緒:“是夢。”
虞瓊枝難以自控的情緒消弭,繃著的神經慢慢放鬆下來,濕潤的眼睫輕輕顫動,淚珠在黑暗之下閃著細碎的微光,看著他:“那是夢,你不會走對不對?”
戚寒川沉默地看著虞瓊枝婆娑的淚眼,和緊緊拽著他衣服的手。
他第一次見這個倔強頑固的青年流眼淚。
戚寒川食指微彎,替虞瓊枝擦去流下的淚。
淚水滾燙,虞瓊枝的臉卻冰冷一片。
青年仍然固執的維持著原來的姿勢,目不轉睛地望著他,等他的答案。
“嗯,不走。”戚寒川撫了撫他的發,冷硬的棱角罕見地透出幾分柔和,輕聲道:“睡吧。”
虞瓊枝點頭,神色平靜下來,隻有手依舊對戚寒川的袖子緊抓不放,嗓音低微下來:“吵醒你了。”
“沒事。”戚寒川隨手扶他躺下,說道:“睡吧,明天不用早起上班,可以睡懶覺。”
懶覺兩個字,從一向自律的男人口中說出來莫名有些好笑。
“好。”虞瓊枝抿唇,蒼白的臉上多了一絲淡淡的笑意。
戚寒川低眸,一眼就能看見青年麵朝他的方向側躺著,被淚水浸洗過的鳳眸望著他,眼底閃爍著微光。
他一頓,沒有回去自己被子那邊,就這樣躺下,任由青年扯著他的衣角,滿足地閉上眼。
雖然平靜下來,也安分地聽話繼續睡覺,但虞瓊枝臉上隱約的淚痕仍在,眉頭也總是不安穩地蹙著,手更是沒有鬆半分。
戚寒川輕輕歎了口氣,手指輕動,猶豫片刻,還是悄悄伸手,半摟住青年。
……
在家休息的時間裏,虞瓊枝狀態持續好轉,手上的傷口也好全了,除了偶爾睡覺會突然驚醒恐慌,其他時候看起來和平常無異。
戚寒川稍稍放下心。
“我想到年前搶下的那個項目的工地上看看。”虞瓊枝收回敲鍵盤的手,看向一旁的戚寒川說道。
公司的項目在假期過後就開始動工,他這段時間一直在家辦公,動工儀式也沒來得及參加。畢竟是公司拿下的第一個大項目,他想去看看,以防出紕漏。
戚寒川知道虞瓊枝很在乎那個項目,見他情況良好,略微思考,點頭同意。
何昌知道虞瓊枝要來工地的消息,匆匆安排好工作,特意開車過來接他們。
剛一進門,看了眼虞瓊枝的房間方向,何昌關心地問給他開門的人:“虞先生還好嗎?”
戚寒川關上門,應聲道:“精神還好,但吃飯少。”
春節過後阿姨就回來上班了,但虞瓊枝的飯量直線下降,短短時間瘦了一截。
何昌嚴肅的臉泛出愁色:“那可怎麽辦,虞先生本來就瘦……”
“何叔。”房間內傳來清潤的青年嗓音,虞瓊枝揚聲道:“是你來了嗎?你們在說什麽?”
何昌連忙走去房間:“是我,戚先生說你最近不太愛吃飯?虞總,這怎麽行?是阿姨做的吃膩了嗎?要不要換一個?”
“不用。”虞瓊枝的聲音聽起來有幾分笑意,道:“他怎麽還會打小報告,何叔你別擔心,就是春節時候戚寒川做得飯太好吃,一時之間沒習慣阿姨做的,過幾天就好了。”
“戚先生會做飯?”何昌驚奇地說道:“完全看不出來。”
話題逐漸偏移。
交談的聲音飄出來,戚寒川挑了挑眉。
他大步走進房間,瞥了眼**看見他來作乖巧狀的青年,後者還衝他無辜地眨了眨眼,一點也沒有把他當做擋箭牌的心虛
明明是自己吃不下飯。
戚寒川似笑非笑地睨他一眼。
虞瓊枝瞬間就跟老鼠看見貓,清咳一聲,不自然地移開視線。
“既然是這個原因,今晚我做飯,可要多吃一點。”戚寒川微微加重聲音,微笑道:“吃兩大碗。”
虞瓊枝睜大眼,錯愕地看著戚寒川。
一旁的何昌完全沒聽出什麽不對,讚同地點頭:“虞先生家碗小,該吃三大碗。”
“嗯。”戚寒川對上那雙微微睜圓的鳳眸,唇角溢出一絲笑,說道:“虞總,記得,三大碗。”
虞瓊枝麻木了。
他應該記得的,惹誰都不能惹腹黑的戚寒川。
三碗飯就此定下,何昌又和虞瓊枝說了說項目的進展。
他們說話的時候,戚寒川從衣櫃裏拿出圍巾帽子,熟練地給虞瓊枝戴上。
他戴的時候,虞瓊枝就停下話頭,笑眼彎彎地注視著他。
何昌見狀止住剛想繼續說的話,疑惑地來回打量他們二人,望著莫名出現的和諧柔和的氛圍,總覺得自己不應該出現在這。
半晌後,何昌在青年也抬手替男人理圍巾時恍然大悟,黝黑的臉上透出十足的震驚和恍惚。
他每次要去出差的時候,他媳婦也會突然溫和下來,給他理領口、熨西裝,溫柔地拉著他的手叮囑注意事項。
——氣氛和現在很像。
“何叔,走吧。”
何昌驟然回神,愣愣地點頭。
他先一步去開車。
戚寒川推著虞瓊枝去停車場。
到了車邊,他看著臉色驀然開始發白的虞瓊枝,微微彎下腰,注視著青年,問道:“可以嗎?”
虞瓊枝沒有開口,腮幫微動,看起來是在咬牙,慢慢點了點頭。
戚寒川瞄見虞瓊枝攥緊輪椅扶手、用力到浮起青筋的手背,眉心微蹙。
以己度人,他白手起家過,知道創業初期一個大項目的意義,也知道以虞瓊枝的性格肯定會堅持去。
但他還是開口道:“今天天氣冷,不然過幾天去看?你不放心,可以讓負責人給你拍視頻,何叔也在盯著工地。”
虞瓊枝果然搖搖頭,聲音低微,蒼白的臉上卻勉強露出一絲笑:“什麽都沒有親眼去看強,走吧。”
戚寒川沉了沉氣,抱人上車。
轎車剛上路,看見窗口掠過的車,虞瓊枝出現了強烈的應激反應。
何昌顯然也發現了虞瓊枝不對,剛開始還想用話題分散注意力,見虞瓊枝臉色越來越白,眸光都有些渙散,急得不行:“虞總,我們還是回去吧,我們打視頻電話,你想看哪你說。”
虞瓊枝呼吸紊亂急促,瞳孔擴散,額上不斷滲出冷汗,說不出話。
“何昌,靠邊停車。”戚寒川的語氣不容置疑,握住青年雙肩,逼迫他把目光看向自己,篤定道:“虞瓊枝,車禍不會再發生,我們很安全。”
轎車靠邊停下。
陷入驚悸的虞瓊枝神智回籠,愣愣地看著眼前麵色肅然的男人,片刻後安靜下來,默不作聲許久。
“沒事了。”戚寒川摸了摸他的頭。
“嗯。”虞瓊枝表情平靜地可怕。
正當戚寒川以為他已經恢複,輕飄飄的一句話,讓他心下一沉。
“我的腿已經廢了,如果我連車都坐不了,我還能做什麽?”虞瓊枝的聲音輕如柳絮飄飛,似乎在問他,又似乎沒有,臉上什麽情緒都不見,沉靜如一灘無波無瀾的死水。
不止坐不了車,他看見車就會有強烈的心悸,會認為下一秒就有車衝過來,將他碾碎。
戚寒川眼前好似晃過原世界線虞瓊枝的結局,喉結微滾。
虞瓊枝閉上眼,一瞬間心灰意懶,好像什麽都和他無關了。
忽然之間,身體騰空而起。
“我抱你回家,回家吃飯。”戚寒川穩穩抱著他下車,對上懷中人愕然的眼神,麵部冷硬的線條似乎柔和幾分,低聲道:“不是想吃我做的菜嗎。”
虞瓊枝怔怔看著他,溫暖寬厚的懷抱安全感滿滿,他摟緊戚寒川,空洞的眼神不知是因為那句話有了細碎的光芒,還是熱氣騰騰的美食佳肴,唇角牽出一個小而淺淡的笑:“嗯,想吃。”
很想吃。
作者有話要說:
何昌:虞總,吃飯了。
小魚:謝邀,隻想吃寒川哥做的飯。
小魚(想了想,掩蓋害羞,表麵矜持,補充,暗示戚哥):吃別的也可以,不過三次可能不夠。
戚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