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天石研究所, 沒有一個人無辜,全都參與了殘酷的研究。

身後傳來森森冷意,和動用異能的帶起的微風。

戚寒川不用回頭, 猜到背後的林清虞八成又換了人。

他垂了垂眼, 腳步微挪, 不動聲色地止住林清虞的動作, 看向門口穿著天石研究所白大褂的男人。

男人臉色常年不見天日的慘白,眼下黑眼圈極重,裏麵的襯衫皺皺巴巴, 頭發應該一直沒有打理, 整個人看起來憔悴又邋遢。

“有, 不過我們想找地方休息,方便嗎?”戚寒川往他身後瞄了一眼。

男人猶豫一會兒,拉開門:“那你們進來吧, 但是不要亂走亂碰, 裏麵的器材很重要。”

戚寒川帶著林清虞進去, 趁男人轉身的時候,在林清虞耳畔低聲道:“忍忍, 別打草驚蛇。”這雖然不是天石研究所的主基地, 但誰也不知道裏麵有多少人,等確認沒有威脅再動作也不遲。

快忍耐不住殺意的林清虞聞言遲疑須臾, 不甘心地收回異能。

穩住心緒後, 林清虞低著的頭不經意瞥見兩人不知什麽時候自然而然相牽的手, 愣了一愣, 觸電般縮回, 瞪了一眼戚寒川。

手中一空, 戚寒川無奈地看他一眼。

庭院裏擺放著發電機和幾台大型儀器, 他們一路觀察,跟在男人身後進屋,一進去就看見一大片胡亂堆放的雜物,還有一些已經發臭的喪屍屍體和變異體的殘骸,整個客廳亂糟糟到無從下腳,臭氣漫屋。

林清虞表情變了變,幾乎想拔腿就走。

男人不覺得有什麽不對,轉頭嚴肅地叮囑:“不要碰到任何東西。”

一路上到二樓,總算沒那麽誇張,沙發周圍沒放什麽奇怪的東西,茶幾上擺放著四個茶杯,應該此前有四個人。

“食物。”男人伸手。

戚寒川落在被子上的視線移開,從空間拿出一個麵包拋給男人,狀似不經意地問道:“一個夠不夠?其他人不用嗎?”

一看見食物,男人眼冒綠光,就像餓了幾天,急忙把包裝撕開不顧形象地啃了幾大口,噎得翻白眼,喝了幾大口戚寒川遞給他的水,擦了擦嘴繼續大口大口地吃,邊吃邊擺手說道:“他們都走了吃什麽,你還有嗎?我餓了三天,再不吃東西真的會餓死。”

如果不是實在受不住,他怎麽會開門?男人迅速吃完手上的麵包,緊緊地看向戚寒川,眼露渴望:“隻要不動這裏的東西,你們隨便住,再給我一點吃的吧?”

話音剛落,脖子上多了一隻手,男人瞪大眼睛去看,看見那個一直不說話戴著墨鏡的奇怪青年冷笑一聲:“去地獄吃吧!”

男人嚇了一跳,拚命拉扯林清虞的手:“你幹什麽?!我們無冤無仇,你為什麽要殺我?”

“就憑你是天石研究所的人。”林清虞表情厭惡:“你們連同類都能研究,我為什麽不能殺?”

上輩子被研究的不止他一個,整個研究所說是煉獄也不為過,加入的人明明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卻還是選擇視而不見,這樣作惡多端的組織和狠毒的人,有什麽存在的必要?

“什麽研究同類?!”脖子上的手逐漸收緊,男人表情浮現出痛苦之色,著急忙慌地大吼道:“我不是天石研究所的人!”

林清虞一點也不信,仇恨在眼底燃燒,手越收越緊。

“先讓他說清楚。”戚寒川按住林清虞:“天石研究所的人該殺,但不能錯殺無辜之人。”

被恨意填滿的心髒聽不見任何勸導的話語,林清虞眼前晃過上一世的痛處,雙眸猩紅,正想揮開戚寒川的手,腦海裏的另一個人格又開始鬧騰。

“吼!”住手!

身體被另一個人格強烈的意願影響,林清虞恨恨地收回手,看著戚寒川,心口無端端冒出幾分委屈,墨鏡下眼眸似乎泛起點點紅色的水光,又似乎沒有:“你既然也是重生回來的人,難道不清楚他們有多可恨嗎?”

“我知道。”戚寒川離得近,模糊地看見墨鏡下帶著紅意的眼尾,摸了摸他的頭,嗓音微啞:“我知道。”

但如果這真的不是天石研究所的人,他不希望林清虞後悔,更不希望另一個良善的人格討厭有記憶的人格。這個林清虞什麽也沒做錯,隻是想報仇而已。

跌倒在地上的男人試圖逃走,一道火牆擋住他的腳步。

“證明你的身份。”戚寒川半擁半扶,把林清虞送到沙發上坐下,眼眸冷淡地瞥向地上的男人。

男人脊背一涼,無奈地放棄掙紮,苦笑道:“我叫梁成,天石研究所的所長李博士是我末世前的師弟,末日後他找到我,商量資助我裝備和物資,但是喪屍和變異體的研究進度我需要共享給他。”

梁成緩緩道:“我一直對研究很感興趣,但不擅長和人打交道,所以接受了他的提議,但是沒有加入研究所,在偏僻的這裏找了棟房子專心研究,李師弟還派了四個異能者來幫我,後來我明白他其實在監視我,但是無所謂,覺得隻要有吃有喝能研究就行。”

“那些異能者呢?”冷靜下來的林清虞質疑道。

“他們三天前跑了。”梁成肩膀一垮:“說是實在在這裏過不下去,我還以為他們隻是開玩笑就繼續去搞研究,沒想到他們真的走了,你們要是不來,我就餓死了。”

林清虞冷著臉打量他,似乎在分辨他說的真假。

梁成見狀急忙舉手發誓:“我說得都是真的,你們要是不相信,我可以跟你們去找我師弟對質!”

戚寒川站在一旁,從始至終仔細觀察著梁成的微表情,沉吟道:“他說的應該不假。”

梁成誠懇地點頭,樓下一地臭氣熏天的東西似乎在幫他證明。

林清虞還是半信半疑,腦中的笨蛋喪屍在大呼小叫著要他相信身旁人的判斷,他不由得看向戚寒川,眼露狐疑:這人到底給沒記憶的他灌了什麽迷魂湯?

“我真不是天石研究所的人,不過你們剛剛說的研究同類是什麽意思?”梁成迷茫地問道。

他對李師弟了解不深,因為知道李師弟喜歡鑽營地位,心思沒放在研究上,從一開始就沒跟他深交過,之後也沒有去打聽過他的研究所。

戚寒川和林清虞對視一眼,林清虞本來不想多說,但還是忍不住殺氣騰騰的心:“就是你想的那樣,他們都該死。”

梁成臉色發白,抖著唇道:“不可能吧……”

“是不是你自己去看。”林清虞沒了耐心,扭過頭,盯著三番五次阻攔自己報仇的戚寒川,想發作,又不知道該說什麽,自顧自生著悶氣。

他越想越氣,手指輕動,異能惡狠狠地吞了戚寒川……幾根頭發。

就這,腦袋裏的另一個人格還在說他壞。林清虞更氣了,幹脆把身體讓回,躲回腦海深處。

戚寒川察覺到他動了異能,垂眸詢問地看向青年。

林清虞歪了歪頭,小小地吼了一聲,抓住了他的衣角,僵硬地笑了笑。

戚寒川看出人格切換了,微微挑眉,捏了捏這隻林清虞的後脖頸,示意他先不要開口。

冰涼的後頸被溫熱掃過,癢意竄入心髒,林清虞瑟縮了下,點點頭,悄悄牽住了戚寒川的手,把剛剛牽過另一個人格手的地方仔仔細細覆蓋了一遍,滿足地眯了眯眼。

梁成呆坐一會兒,似乎聽見了喪屍的吼聲,疑惑的左右張望,忽然一拍腦袋說道:“對了,我昨天剛研究出‘變異’的真相,還沒告訴李師弟,他給了我一個傳真機,我這就給他發消息,他派過來的異能者跑了還沒回來,我沒飯吃,要去他的研究所研究。”

“你們說的對,我應該去看看,如果是真的,我不能助紂為虐,給這種人提供研究成果。”梁成嚴肅道。

“咳,你們願意搭我一程嗎?”梁成不好意思地撓了下頭,目露懇求,說出了最終目的。

雖然眼前的兩個人有點可怕,特別是那個奇怪的青年,動不動就打打殺殺,但他這種戰無渣出去,隨便一個喪屍都能把他解決,恐怕走不到研究所,要麽餓死,要麽被咬死。

現在的天石研究所雖然不像後來堅如堡壘,但進出森嚴,戚寒川前麵還在思考怎麽進去,聞言沉吟片刻,頷首道:“可以,但是你必須要帶我們進去。”

梁成猶猶豫豫地說道:“能等我進了研究所確認情況後再決定嗎?”

戚寒川暫時沒有逼他。

交易達成,梁成去收拾要帶走的東西和發傳真,戚寒川則和林清虞坐在二樓休息。

戚寒川在青年身旁坐下,看著林清虞牽著他的手,時不時動一動滑落的墨鏡,頓了頓,說道:“我會讓梁成坐另一輛車,在車上你可以不用戴。”

林清虞搖搖頭:“吼~”沒關係。

正好多了個司機,林清虞嚴肅地晃了下戚寒川的手:讓他開車,你休息。

“好。”戚寒川心尖微軟,揉了揉林清虞的頭。

林清虞享受地被順毛摸完,忐忑地提了個要求:“吼?”川川,你能不能不要牽那個壞人?

他眼巴巴地看著戚寒川。

壞人?

不知為何,這次切換人格,重生的林清虞沒有陷入昏沉當中,他沉默地縮在腦海深處,看著這一幕。

視線觸及戚寒川看另一人柔和的眼神,想起剛剛自然隨意的捏另一人敏感脖頸的動作,另一人依賴地主動牽手的樣子……

他們之間的氛圍那麽融洽放鬆,而他一出現,似乎隻剩下劍拔弩張的緊張。

對於他們而言,他可能真的是個多餘的壞人。

林清虞眼底發澀,試圖遁入了更深處,將自己埋起來,不想去聽那個回答。

戚寒川,肯定會答應吧。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