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這門口不能栽石楠,說了多少次了,她不喜歡石楠花的味道。”窗外孫大娘訓斥劉才的聲音傳進室內。**的人影翻了個身後便不再動,仿佛又陷入了沉睡。
自從那夜之後,自己再也沒睡得如此安心踏實過。劉栓子躺在**閉著眼假寐,耳邊是芸府眾人刻意壓低聲音的交談聲。
“今日說好了殿下要來,卻沒說是幾時,咱們動作都快些,做完了趕緊換衣服,免得殿下來了見到咱們個個灰頭土臉的。”又一個男聲響起。
殿下?是這芸府的主人要來了嗎?劉栓子翻身下床,拄著拐杖一瘸一拐地出了房門。他的腿本身沒受傷,隻是當時右腿被死士用陣法鎖了知覺,故而無法感覺到,府裏無人能解,所以一直拄拐至今。
不過,人人都說,等殿下來了就好了,雖然這裏的大部分人都沒見過殿下,可大家卻早已默認殿下無所不能,就連劉栓子也會在心中想象殿下的樣子。
他覺得,殿下多半是位心懷天下的長者,慈眉善目,說不定還須發皆白。
屋外,眾人為迎接殿下的到來一早就忙活上了。劉栓子才呆了幾日,人都未認全,因此一邊仔細觀察大家的動作,一邊在心裏想名字。
領著一眾啞巴侍衛擦柱子,甚至要擦樹葉,自己不停飛上飛下的是於嶽。
指揮著劉才和其他人將新挖回來的山桃樹栽到書房床邊的是方懷。方懷帶著的這隊人馬與行動整齊統一的啞巴侍衛們完全不同,不僅老老少少都有,幹起活兒來也各不相同,七手八腳的,總有些不協調。
眾人憋著勁兒將一棵巨大的山核桃樹左挪右挪換了幾個方向,方懷看了半天都沒滿意,索性抬手叫停,氣運丹田,“嗬!”的一聲獨自將山核桃樹栽下,他拍了拍手上的土欣賞了一下自己的傑作,滿意地離開幹其他事去了,獨留眾人掉了一地的眼珠子。
“方大哥為何找了這麽大一棵山核桃樹回來。”見齊嶽正好路過,劉栓子一把揪住他開口便問。
這人好身手啊,自己八級精神力又是宮廷侍衛,他瘸著一條腿一把就把自己拽回來了,齊嶽頓時來了興趣,耐心十足地開口道:“三殿下喜食核桃,又怕熱,想來方懷必是想讓此樹為殿下乘涼。”那大傻子還想,最好殿下一張嘴核桃仁就自動炸開掉殿下嘴裏。
三殿下?劉栓子抿了抿嘴,“是還有別的殿下嗎?”
什麽別的殿下,這人看著身手好,怎麽腦子這麽不好,難不成和那方傻子一個德行,隻長個子不長腦子?齊嶽更好奇了,“你為什麽會覺得還有別的殿下?”
“因為你說,‘三殿下’。”
哦?原來是自己失言了。齊嶽原先在宮裏四處當值,壓著自己的性子不怎麽開口說話,如今到了蘇葉的扶桑宮本就規矩少,又時不時替蘇葉出門到芸府傳話,性子野了不少,開口也有些沒遮沒攔。
“咱這芸府就一位殿下。”齊嶽自覺失言,不再開口,一個蹬腿飛出去找他哥去了。
既喜歡吃核桃又怕曬的蘇葉殿下,如今正乘著馬車剛剛出宮,準備去芸府看看。
這課可真不是人上的!
自從蘇葉答應傅君盛回去上課後,這課是日日不落,接連上了大半個月,隻要蘇葉提出想休息,明日不來了,傅君盛就立馬一副隱忍至極的模樣,情緒低落的開口問蘇葉,是不是他哪裏做得不好。
道德的包袱一下子就壓垮了蘇葉瘦弱的肩膀,她隻好收回念頭,乖乖上課。
講真的,對於一心追求自由,隻想做個富貴閑人的蘇葉來說,天天學些為君之道不亞於逼著文科生修物理。
無半分用處,難道指望他們在看等高線的時候標上,“此地海拔為30摩爾”嗎?
辛苦齊嶽傳話回來說芸府今日裏又救了點人,需要蘇葉去看看,這才讓蘇葉狠下心請了假,有了這出宮的快樂時光。
“小白,咱們去醉仙樓走一趟吧,齊嶽他們幾個在芸府,肯定沒什麽好吃的,咱們去那邊逛逛,順便買些東西犒勞一下他們。”蘇葉看著車外人來人往,回憶起上次在醉仙樓吃的油燜大蝦,越想越饞,於是打著慰問的旗號開口提議。
蘿白一臉了然,隔著布簾安頓車夫改道醉仙樓,轉身看著蘇葉一副“不是我,我不可不想吃。”的樣子笑眯眯的開口道:“他們都是病患,吃不得海鮮這類發物,咱們去了帶些糕點就可以了。”
你!好你個蘿白你居然剝奪我吃大蝦的權利,到底是誰辛辛苦苦上了這麽久的學啊!蘇葉完全不顧是自己先扯大旗的,委委屈屈地開口道:“他們不能吃我吃不得嗎?再說了他們吃的還是本殿下掏的錢呢。”
沒錯,芸府的吃穿用度至今都是走的蘇葉的份例,蘇葉自己是有點小金庫的,她覺得自己反正都是炮灰一個,這會兒不花到最後全給女主充了國庫打仗用了,不花白不花,所以也大方得很。
“再說了,我還能吃幾回,人生苦短呐。”蘇葉咬著手帕流下寬麵條淚。
蘿白皺緊了眉頭,“殿下若想吃隻管吃就是了,何必說這些喪氣話。”
蘇葉得了準許,哼著歌兒開開心心地望著窗外,隻等到了醉仙居就開心開飯。
蘿白卻記著她剛剛的話,緊皺著眉頭。
旁人都覺得三殿下活得熱氣騰騰,隻有她知道,三殿下的生活看似花團錦簇,實則好似斷崖邊行走,一朝不慎便萬劫不複。
但是如此也就罷了,王族子弟,越靠近權力中心就越戰戰兢兢,哪個不是謹小慎微,哪個不是刀尖起舞。可最令蘿白擔憂的,是三殿下的態度。就如同剛剛一般,三殿下將很多人都放到心上。受傷的侍衛,裝難受的傅君盛,哪怕是樹上掉下的雛鳥都在她心中。
可唯獨她自己,她自己不在那顆心中,三殿下不經意的言語幾次都使得蘿白心驚。殿下似乎早已預見了自己的結局,隻待那一天到來。
天賜大景明君,奈何明君卻心存死誌,如今隻好萬望上天垂憐,三殿下一世無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