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了先天根本?”
石泰然錯愕,堂堂第一宗門,連這等小傷都不能醫治,以至於就此衰落?
賢善娘娘的《護生經》裏甚至都沒有提及先天根基受損的救治方法,毀了根基,再造一個不就完了?
沒想到偌大山門,竟因為掌門根基受損就淪落至此,石泰然麵現怒容,恨鐵不成鋼道:“你們這些庸道,掌門壞了根基,至於山門傾家**產?”
“忘了當初我為了門派累積,過得什麽苦日子?”
兩弟子麵麵相覷。
苦日子?
師叔你開玩笑吧。
弟子道:“師叔,您墜入禁地之前,何曾過過一天苦日子啊?”
“那千年道行的景嵐山安清洞鏡靈仙子梁玉蘭,出手就是二十八顆雷火珠,隻為了邀請你到萬劫海看一次日出。”
“師叔三十歲生日,我雲洲國五湖四海,趕來慶賀的仙子踏破了門楣,單是賀禮,就堆滿了三間庫房。”
另一個弟子掐起腰來,“幽寧山千機閣閣主齊祥,帶著他十二個如花似玉的女兒上門,讓師叔隨便挑。”
石泰然有點蚌埠住了,心虛道:“那都是偶然。”
弟子聽了更氣了,“偶然?哪天不是如此?更可氣的是,這種待遇,換做別人,早快活上天了。”
“可師叔你,卻身在福中不知福,整天說什麽我的命好苦,人生索然無味。”
兩弟子越說越覺得師叔有點該死。
“師叔,你知道咱們宗門,有多少人羨慕你嗎?”
“要不是師叔你道行高,早不知道被人陰死多少次了!”
石泰然聽了,心裏暗爽,捋捋頭發,板著臉教訓道:“我等修道之人,為的是早得解脫,不受諸苦,皮囊乃是身外之物,豈能貪惜?”
“更何況,你師叔我長得帥,相貌端正,那是我自己,累世累劫修來的,旁人羨慕不得!”
兩弟子聽了,隻是撇嘴。
石泰然一瞪眼,掂了掂手裏的板磚,“嗯?”
兩弟子抱頭便跑。
石泰然進了山門,向掌門師兄劉誌明的房間徑直而去。
如今的劉誌明,早不複百年前,雲洲國第一大派掌門的雄姿,臥在床榻,閉目昏睡,蒼老幹癟。
房中還有兩人。
一人是淨參派大長老田和光。
另一人,是一個一襲白衣的女子,陵居山白雲穀穀主容純仙子蔣紅梅門下弟子孟月怡。
今日,是白雲穀每月例行給劉誌明送續命丹藥的日子。
孟月怡袖裏拿來一個木匣,交到田和光手上。
田和光伸手接過,打開木匣,裏麵有一顆青色的藥丸。
田和光看了藥丸,抬頭問孟月怡:“孟姑娘,往月都是兩顆,怎麽本月,隻有一顆?”
孟月怡望了一眼榻上的劉誌明,搖搖頭,道:“田長老,我家穀主要我向你轉告,這是我們白雲穀,最後一次來送百靈丹了。”
田和光一怔,急忙問道:“這是為何?”
“我們會盡快湊錢的!”
孟月怡搖頭,“田長老,不是錢的事。”
田和光趕忙問道:“那又為何?”
孟月怡頗為動容,“貴派耗盡累積,隻為給掌門續命,我白雲穀世代行醫,深感敬佩。”
“所以百年來,家師每月差人來送百靈丹,從未索要過報酬。”
“隻是,盡人事,知天命,縱有百靈丹,續命百年,也已經是極限了。”
“如今劉掌門的身子,已經油盡燈枯,恐壽數就在本月,吃再多百靈丹,也是無用了!”
田和光聽聞此言,如遭雷擊,一個踉蹌,虛脫地坐在了椅子上。
百年了,也無轉機,田和光早料到會有如此一天。
可當這一天真正來臨,還是難以平靜。
田和光顫顫巍巍起身,來到掌門麵前,再也把持不住,跪倒在地,痛哭流涕。
“師兄,你也忒狠心,這一睡便是百年,偌大山門,撒手不管。”
“你可知道,我們這一百年,是怎麽過來?”
“你可知道,淨參派,已經落到了何等境地?”
“師兄!你要是走了,淨參派,怕也是要亡了!我就成了滅門長老,等我百年那天,有什麽臉麵麵對曆代祖師?”
田和光正傷心處,忽聽人言道:“師兄,掌門師兄不會死,淨參派,也亡不了。”
田和光轉過頭來,“誰人在此說話?”
待看清楚來人,田和光一下子呆住了。
“師弟?怎麽可能?”
田和光一怔,旋即發怒,“難道是我思念師弟,滋生心魔?”
道罷,他拂袖挺身跺腳,運轉神通,口中念念有詞,兩眼一瞪,瞳孔中射出金光,開了法眼。
怎料法眼一觀,石泰然竟然還在。
並且露出了一臉壞笑。
田和光更為驚詫,“是你這心魔厲害,我法眼看不破,還是我自己不濟,多年操勞,荒廢修為?”
他將身一抖,加持法力,腦後現出金光。
淨參派道法豈是尋常,此一念之威,天地變色,濟山上空的雲層破開一個洞,一道金色漣漪,以山頂為中心,在整個清縣境內擴散開來,山中鳥獸驚走,神鬼退避。
可等田和光定睛一看,那心魔卻仍未消散。
還伸手給了他一杵子。
田和光被石泰然一個肘擊,錘在心口,砰的一聲,後撤一步,這才猛醒。
眼前的不是心魔,是真人。
怎麽可能?
“師弟?”
田和光抓起石泰然的胳膊。
“師弟,真的是你?你沒死?你回來了?”
田和光一把將石泰然摟住,“天不亡我淨參派!”
石泰然嫌棄地掙脫開來,“師兄,就說一百年不見,你也不能對師弟摟摟抱抱啊。”
“讓同門看見了,誤會了怎麽辦,豈不耽誤師弟和美人們談情說愛?”
沉浸在喜悅中的田和光,眼淚縮回去了。
“你小子,一百年過去了,還是這麽欠扁?”
百年前,身為師弟的石泰然,就最喜歡捉弄田師兄。
田和光找機會就想揍他一頓。
可是石泰然每日和佳人們相伴,在仙山洞府間來回奔波,最善遁術,田和光追不上他,車尾燈都看不見。
可給田和光氣壞了。
這一百年過去了,師兄弟之間還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