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天南.玄清卷 第九章 不知潮涯待何人
“……可是,我也遇見了一件怪事。在我隻身來中原找我師兄的第三年。夏季時分,我正在嶺南劍派中做客,尋問我師兄的下落。
嶺南劍派和我南海劍派累世交好,而嶺南劍派掌門“羅浮快劍”李石浪更是我知交好友,對我自然是以貴賓相待。那天晚上,我是住在嶺南劍派專門安排貴賓留宿的“荔香禪院”,我由於白天十分勞累,所以很快就睡著了。
子夜時分,我突然覺得臉上一陣清風吹過,霍然醒來。
那夜也有些月光,我見屋子裏麵竟然多了一個人,雖然,屋子內光線不是很亮,我隻能看見此人的稍稍輪廓,可是,我知道,她一定是個女人,因為她身上有一種異香,是那種聞了後一輩子都忘記不了的獨特的再也沒有聞到過的異香。
我大吃一驚,心想,嶺南劍派的守衛何等森嚴,“羅浮快劍”李石浪和他師兄弟們都是江湖上的一流高手,“荔香禪院”的守衛更加是嚴密,這麽女人居然能神不知,鬼不覺來到我房裏,看來也並不是想害我,如果要害我,剛才我沒有醒時就已經死了。“
洛止寒也為師父當年擔心無比,隻聽趙吟風繼續講下去:“我一動也不敢動,身上的冷汗一下自從後背上流下來,衣服全濕了。
那女子靜靜看我有一柱香的時間,輕輕歎息一聲,驀然從我身邊掠窗而出,我隻感到臉麵上風一寒,手上覺得多了一件軟軟的東西,根本就沒有看清楚她是怎麽飄出窗戶去的,身法之高,遠賽鬼魅,即使我師兄,身法也要遜一籌,她用什麽手法把東西放我手中的,我根本看都沒有看清楚,此女子出手,至少比我快十倍,武功之高,簡直已經到了匪夷所思,驚若天人的地步。
我驚醒過來後,馬上點亮屋中燈燭,仔細一看,原來手上是一張羊皮地圖,地圖上畫著一座山峰和周圍的一些環境,我先不解其意,但是最震驚的是地圖右邊豎寫著“分光承影蛇指劍在此”九個大字和其它一些小字,我才知道此女子無惡意。
隻是我不知道,憑她的絕世身法武功,要拿本門分光承影蛇指劍或者是好心歸還分光承影蛇指劍給我,易如反掌,為何卻隻是給了我地圖,讓我自己找,而又隻單單說了分光承影蛇指劍在那兒,那我師兄呢,是不是死了我也不知道。第二天,嶺南劍派的人絲毫沒有異樣,絲毫不知道此事,我也告辭而出。“
“這二十多年,我從南到北,大漠東西,北海南疆都走了一遍,一直按照此圖找圖上所畫山峰,卻至今一無所獲……”趙吟風默然,兩行眼淚從雙眼中流了下來,辛酸二十多年,卻一場空……“
“……南海劍派這二十幾年,各師兄弟之間相互不服氣,門派凋零,所以一直是由我們派中輩份最高的師叔暫時代理掌門。可是,上個月,我接到消息,師叔已病死,我幾個師兄弟又在爭掌門,我本來想明天拜完點蒼後就先回南海再做打算,沒有想到明年今日卻是趙某的忌辰……”趙吟風現在更是已油盡燈枯,氣息越來越弱。
陳新和洛止寒俱是傷心欲絕,隻能哭著聽他師父慢慢訴說。
趙吟風轉過頭,看著淚眼婆娑的兩個徒弟:“新兒,寒兒,……快去給顧師伯磕頭……”
又轉頭向著顧白雲:“顧兄……趙某隻有這一個要求……求你幫我照顧我這兩個徒兒……他們都是苦命孤兒……從小跟著我江湖漂泊……請你……一定……”
陳新和洛止寒當下跪下,規規矩矩向顧白雲磕三個響頭,又回去扶著師父了。顧白雲喉頭一酸,幾不能成語,用力點了點頭,道:“趙賢弟有事隻管吩咐,即便赴湯蹈火,顧某在所不惜!”。
趙吟風看見顧白雲點頭,聽得他之言後,知道他是當世大俠,自己的兩個徒兒有他照顧,心神一寬,覺得輕鬆不少。
又回頭看著兩徒兒,抬起右手,輕輕摸著洛止寒的臉龐和陳新的頭:“新兒,你性子直率,以後沒有師父在身邊,你一定要十分小心,江湖險惡……寒兒,本門之中,以你資質最高,你性情又向來穩重。隻是男子漢,大丈夫,流血不流淚,以後要堅強,不要流淚了……”
趙吟風說話間突然變的流暢,洛止寒和陳新隻是哭道:“師父,你一定不會有事的,一定不會的……”
顧白雲知道趙吟風這是回光返照,眼淚終於也掉了下來。
“從今日起,江湖之風雨隻有你獨自一人擔當,他日光大南海一派,非你莫屬,師父在九泉之下,也會含……含……笑”趙吟風話未畢,笑容猶在臉上,右手卻垂了下來。
一代南海名劍客,終不再見他之尋找三十年的師兄與南海至寶,便在這天南小鎮與世長逝,隻餘下身邊兩弟子呼天搶地的哭聲。
陸少航和魯倫也十分悲涼,但是魯倫知道此時此地不宜如此悲傷,因此,待收拾得一陣後,已經開始在勸陳新和洛止寒節哀。
荒郊中,黑夜漆黑,月光也被一大片黑雲遮住,顧白雲和陸少航和魯倫正圍在一大堆火旁,旁邊是跪下的陳新和洛止寒,兩師兄弟默默看著師父的身影在火中慢慢化為灰燼,南海門中崇尚水葬和水葬,教俗認為人空空而來,也應空空而走,何必為身外之物羈絆。
陳新和洛止寒想起師父的音容相貌,諄諄教導,心如刀割。洛止寒心中對天發誓,即使走遍天涯海角,也一定要找到凶手,將之碎屍萬段,為師父報仇。而魯倫和陸子航卻挖了大洞,草草埋掉“涼州五狼”。
待得收拾好趙吟風的骨灰,一眾人回到雲來客棧,回到客房洛止寒的客房,由於“糊塗散”的藥力效果,客棧中仍然是靜靜悄悄。眾人傷心感歎之餘,圍坐在茶水桌旁,都無人說話。
“師伯,那兩執劍黑衣人的劍法高超,身法迅疾,似乎竟不象是中原武功家加數,可是劍法好生厲害,江湖之中,他們絕不是籍籍無名之輩,他們會是誰呢?”魯倫見陳新和洛止寒沒有一點精神,想讓他們振作起來,知道現下惟有追究凶手才能提高他們的精神,就問師父道。
果然,陳新和洛止寒都一齊抬頭注視著顧白雲。“師伯,這幾年來,我和師兄追隨師父,師父從來都嚴格教訓我們的言行,這一路上,並無結仇,怎麽會有這樣的敵人來追殺我們啊?他們是何方強盜,還望師伯垂憐,告知。”
說完,他兩人已又是一拜拜下去了。
“他們兩人的劍法凶猛殘忍,而且出手的時候似乎都有意不露本門武功,與你師父交手時,竟然換了三大門派,四種劍法,內力也深厚。
不過後麵與我交手手時,使數招劍法似曾相識,隻是事關重大,是以我雖然有懷疑,但是還不敢說出來。但是他們逃跑的時候的那招兩人“左逢右源,左掌右劍,左右同使,互助互援”的武功頗有來曆,回山後,我和師弟商量後,推斷一下再下結論。
現在你們收好他們留下來的這把殺人長劍,明天我們去你們連師兄家中,就可以知道劍的來源了,也許,能有所推斷。“顧白雲卻似乎有點顧慮,隻是這樣回答,他說”你連師兄“時,是偏頭向魯倫說的。
然後,他繼續道:“所以,稍後我們暫時先小睡一會,休息一下,保存體力和精神,明天一大早去你師兄家中。新兒,寒兒,你們想為師父報仇,你們的心情,顧伯伯也明白,但是首先自己一定要注意好自己的身體和精力。”
顧白雲知道眾人都很累,所以這樣說道,說完後,當前起身回房休息。
“連師兄是我師父最為鍾愛的二弟子,名叫連天。我師父門下大弟子中我大師兄叫沈缺,江湖上人稱”陽峰劍客“,是因為我大師兄在本門十九路劍法中公認”三陽劍法“和”蘭峰劍法“最為出色。
我大師兄和我師伯門下陸師兄是我們點蒼派大弟子之首,陸師兄人其實很和善,表麵卻冷若冰,在本門中日子最久,學得劍法也最多,而且都很精通,在天南已經頗有名頭,江湖上不知道應該稱呼他,就都叫他“點蒼山上出冷劍”了,其實是都不甚了解他而已。“這是屋內魯倫的聲音。
魯倫說道“我師伯門下陸師兄”時側身右手向陸少航一作揖,表示尊敬,又頓了頓,喝了口茶,接著繼續說。魯倫性格和善,與陸少航性子完全不同,卻也怪,兩人分外交好,因此他自己毫不以剛才所說的話有異樣,陸少航也是稍稍頓首,仍然沒有說什麽話,任由魯倫說下去。
“連師伯是天南最有名的鑄劍山莊”神芒山莊“的莊主,也是當今天南最有名的鑄劍大師。”魯倫說起這天南連家“神芒山莊”,心情大好,接著道。
“”神芒山莊“在大理城南,我們此次下山,本來是專門去”神芒山莊“取專門為我們這一代點蒼部分弟子新做的長劍,參加幾日後的本門祭奠大典和第七代大弟子授劍大禮。
連師兄前天先回家兩天,先準備一下,我們明天正好要趕去。連師伯一生鑄劍,精於劍道,自然可以看出此劍的來曆,對我們追查凶手有很大幫助。“魯倫解釋完,又勸慰了陳新和洛止寒幾句,和師兄陸少航便起身,告辭,回房休息了。
畢竟,點蒼派的祭奠大典和第七代大弟子授劍大禮對於整個天南武林都是一件盛事,顧白雲與陸少航,魯倫都是十分謹慎,能休息一刻,都是好事。
“神芒山莊”和天南第一鑄劍大師連日鋒的大名陳新和洛止寒當然聽說過,以前師父談起此人時,也是也是倍加推崇,說他一心鑄劍,不理虛名,沒有想到江湖上的聲譽反而越高!
兩人心想等天大亮一去,肯定有收獲,隻是想起師父,又如何睡的著,師兄弟倆低低商量後日後如何打算。
隻幾個時辰,天就大亮了,顧白雲最先起床,不一會,陸少航和魯倫也陸續起床了,客棧中也慢慢有人起床。
眾人見陳新和洛止寒房間沒有動靜,正奇怪間,陳新和洛止寒已從客棧外麵進來,陳新一身已全是白衣,從頭到腳。
洛止寒隻頭上纏著孝布和右肩膀上也纏著一圈白布,那是為了行走江湖方便,稍減一些。
兩人一見顧白雲,就跪在地上,顧白雲側身相扶,讓他們起來,他們二人卻堅持不起,
陳新隻是磕頭道:“顧師伯,我們師兄弟原本應尊師父之命,追隨師伯左右為師父報仇,隻是師父他老人家常年漂泊在外,做徒兒的,一想到他老人家不能落葉歸根,心就痛的不能自活。所以,我和師弟商量好了,我先帶師父他老人家的骨灰和佩劍回南海,讓他老人家安息;我師弟追隨師伯追查凶手,請師伯恩準。”
顧白雲想了想,心中也是一陣酸疼,點頭道:“恩,也罷,你們的一片孝心,趙賢弟泉下有知,也會倍感欣慰。”
陳新又是磕頭,接著道:“我師弟,也請顧師伯和各位師兄弟多多照顧……”
顧白雲忙又點頭道:“你們以後如同我門下的弟子,我一定會好好待寒兒!”他再是雙手一托,洛止寒與陳新才起身。
“隻是,這天南到南海,說遠不遠,說近不近,陳兄這樣重孝單身回程,實在是不太放心。”魯倫見陳新早已經是傷心欲倒,精神不濟,而南邊十萬大山,苗疆南麵還有眾多豺狼,也不太平,憂心忡忡道。
“這不礙事,恩,我有辦法!”顧白雲一捋胡須,道,又隨手從腰間拿出一麵小錦旗,金絲藍錦麵,洛止寒依稀看見上麵有寫著“白雲悠悠有過客,點蒼茫茫出俠義”的字樣。
顧白雲交給陳新:“這上麵會著點蒼的圖樣和顧某的名號,你拿著他護在壇子之上。天南和南邊這一帶,大家都識得顧某幾份薄麵,可保你平安至南海。”
陳新忙恭敬收下,磕頭再謝,和師弟又抱頭道別後,不再言語,一身重孝,便騎上魯倫牽過來的馬上。
馬高大健壯,原來,顧白雲見陳新的馬匹常年奔波,十分疲累,便吩咐魯倫牽了原本是陸少航的坐騎送與陳新,正是昨夜陳新看見的那匹好馬。
那馬長腿大蹄,陸少航其實雖然外麵冷若冰霜,不喜講話,但是內心卻如烈火,自然沒有什麽意見,走上前來,拍拍馬的脖子,梳理了一下那馬脖子上的棕毛,那馬頭反轉過頭,舔了舔陸少航的手掌,前蹄雙雙猛地向空一揚,一聲長嘶,遠入雲霄,雖不如“黑雲駒”,卻也果然是好馬。
一時,眾人待陳新去了,消失在街邊,顧白雲歎息一聲,道:“我們也走吧!”
眾人便回頭,再踏上去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