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八章 遲疑

而此時的魏廷珍,正大包小包地往娘家搬東西。

田氏的貼身嬤嬤帶著幾個小丫鬟急跑步了過來:“哎喲,大姑奶奶,您要回來,怎麽也不差個人跟我們說一聲,我們也好安排幾個小子在這裏當值啊!”說話間,已親手接過了珍廷珍乳娘金嬤嬤手中的紙匣子,又示意心腹的丫鬟去攙扶魏廷珍。

“這不是佩瑾兩口子不在家嗎?”魏廷珍任由那丫鬟攙著,往濟寧侯府裏走,“我怕母親孤單,來看看母親,和母親說說閑話。”

田氏貼身的嬤嬤聞言一愣。

敏感的魏廷瑜眉頭微蹙,道:“什麽了?”

田氏的貼身嬤嬤心笑道:“侯爺和夫人都在家呢!剛剛還去太夫人問了安的。”

這下輪到魏廷瑜愕然了:“今天不是夫人姐姐回家住對月的日子嗎?怎麽,他們沒有去靜安寺胡同?”又問道,“是他們沒有回去?還是靜安寺胡同那邊沒有送帖子過來?”

本來她也不知道今天是竇昭回娘家住對月的日子,還是昨天她去給婆婆問安,聽到張三太太說起,她才知道。然後想到自己因為喜歡這個弟媳,有些日子沒回娘家了,就想趁著弟弟、弟媳都不在的時候回去和母親親熱親熱。沒想到竟然會碰到這樣的事?

如果是靜安寺胡同沒有送帖子過來,靜安寺胡同可就別怪她這個做姑姐的不息事寧人了!不管怎麽,她也要去問個明白的。有了英國公府世子這樣的女婿就不把自己的弟弟放在眼裏,哪有這麽好的事。

田氏的貼身嬤嬤聽著魏廷珍話裏有話,忙不迭地道:“靜安寺胡同來請了!不僅下了帖子,今天一大早,靜安寺胡同那邊的高大管事還請親來家。請了侯爺和夫人一起過去。”

魏廷珍奇道:“那他們怎麽沒有過去?”

田氏的貼身嬤嬤道:“夫人有些不舒服,侯爺聽了,就決定在家裏陪著夫人……”

魏廷珍聽著就沉了臉:“夫人不舒服,可去請了大夫?”

“夫人不過是些許小毛病,不用請大夫。”

魏廷珍一聽,直接拐了個彎,去了上院。

田氏的貼身嬤嬤哪敢多問,硬著頭皮跟了進去。

竇明正躺在**生悶氣,聽說魏廷珍進來了。她一躍而起,毫不掩飾其厭惡地道:“她回來幹什麽?”

“應該是回來看太夫人的吧?”周嬤嬤一句話沒有說話,魏廷珍已闖了進來。

“聽說你病了?還不願意請大夫?”她一雙眼睛犀利地盯著麵色紅潤的竇明,“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的,竇、王兩家豈不要把我弟弟給撕了?我看。還是得請個大夫給人好好瞧瞧才是。”說著,高聲喊著“金嬤嬤”:“拿了世子爺的帖子去太醫院,請個禦醫過來給夫人好好把把脈!”

不就是諷刺她小題大做嗎?

如果是平時,她肯定很氣憤,可今天,她想到高升那無可奈何的表情,心裏就覺得十分舒坦。魏廷珍的話,她也就不計較了。

魏廷珍卻不放過她,高聲道:“侯爺呢?怎麽不在屋裏?”

自有小丫鬟機敏地道:“侯爺在書房。”忙去叫了魏廷瑜過來。

魏廷珍劈頭蓋臉就是一頓訓:“你知不知道皇上下了聖旨,宋硯堂不僅升了金吾衛的同知。而且還督管五城兵馬司。靜安寺胡同那邊的人來請,你竟然還不去!你是不是被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被某些人的枕頭風吹得不知道深淺了?誰沒有個頭痛腦熱的。你這樣守著就不吃藥就能好?不去請大夫,卻在家裏發呆。那病能行嗎?”

“你……”竇明氣得指頭發抖。

魏廷珍卻像沒有看見似的,繼續喝斥著自己的弟弟:“你聾了還是啞了?跟你說話,你還不理!我看你也就這點本事,在家裏橫。要知道,東平伯不過是暫時代理五城兵馬司的都指揮使,這樣五城兵馬司的都指揮使遲早都會易人。你不趁著宋硯堂督管五城兵馬司,又和東平伯交好,你不好好經營,想辦法和宋硯堂的關係更進一步,卻窩在家裏,你難道想當一輩子的東城副指揮使不成?要知道,五城兵馬司的副指揮使,太宗皇上那會兒是撤了的,到了孝宗皇上那會又重新設置的,誰知道這副指揮能幹多少,你不想著辦法讓宋硯堂幫你換個地方,卻在這裏陪著個婦人玩耍,你怎麽驟然間變成了這副樣子?”

話裏話外,處處指責是竇明帶壞了魏廷瑜。

竇明哪裏忍下去,毫不客氣地道:“姑姐這話說的好生沒有道理們!侯爺有事在書房裏看書,怎麽就說是連累了侯爺呢?何況侯爺是回我娘家去見我妹夫……”心裏卻恨得不行。

宋墨不過是個未及弱冠的少年,他憑什麽督管五城兵馬司?

這次竇昭回去住對月,想必竇家在京都的親戚都會去吧?

竇昭的夫婿成了自己夫婿上峰的上峰的上峰,竇昭還不得得意得不行!

她想想就覺得心時堵得慌,就更不願意去竇昭錦上添花了,所以任高升怎麽說,她也不願意回靜安寺胡同。

魏廷珍卻當她不存在似的,看也沒看她一眼,繼續對魏廷瑜道:“這可是個機會,你不要犯糊塗?”

魏廷瑜高聲的喊了聲“姐姐”,窘然地望了眼竇明:“我們去書房裏說話!”推搡著和魏廷珍去了宴息室旁辟作書房的耳房裏,卻欲言又止。

“有什麽話不能跟姐姐說的?”魏廷珍的脾氣隻針對竇明,到了母親和弟弟麵前,卻是輕言慢語,很有耐心,“姐姐哪一次不是站在你這邊?”

魏廷瑜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這才赧然地低聲道:“上次我去五城兵馬司備報,見到了不過來宋硯堂……不過,他對我的態度十分冷淡……我覺得。我就算是去求他,他也未必肯幫這個忙……”

“他為什麽不幫你這個忙啊?”魏廷珍不解地道,可話一出口,她就轉了過來,“難怪是因為大竇氏?”她急急地問魏廷瑜。

汪淮海也是這麽覺得的。

魏廷瑜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魏廷珍已經炸了毛:“我就知道,攤上竇氏,就沒什麽好事。”她越想越氣,一撩簾子出書房,站在廳堂裏朝著對麵的內室就罵了起來。“從前宋硯堂和你多好,有好馬,送你一匹;有生意,拉你一把;可你倒好,為了個下三爛的女人。卻把兄弟給得罪了。娶妻娶德,納妾納色。這正妻沒有德行,家裏就不得安生。這可是上了書的話……”

屋裏的竇明氣兩肋生疼,跳下床就要去找魏廷珍理論。

完了,又吵起來了。

竇廷瑜頭痛不已,拉了魏廷珍:“姐姐,您少說一句吧!”

竇明聽著腳步一頓。

魏廷珍急得直跺腳:“你到了現在還不反省。難道就準備這樣過一輩子不成?我可是聽說了,宋硯堂牽線,幫著皇後娘娘的弟弟——嘉定伯萬鵬冀和福建那邊的大戶人家搭上了線,僅茶葉一項兩個月就賺了八千兩白銀。你這笨蛋,你本來也可以參一股的!”

竇明愕然。

是的假的?

宋硯堂給個牽個線,那人就能兩個月掙八千兩白銀,宋硯堂自己那得賺多少啊?

二舅母花了那麽多的心思在東大街開了間綢緞鋪子。一年也就一千多兩銀子的進項,他們這些卻一句話就能輕輕鬆鬆地賺這麽多的銀子……

魏廷珍的話為竇明推開了一扇門。讓她在頭暈目眩之餘,仿佛看到了一個新天地。

而魏廷瑜卻默然不語。

正如姐姐所說,宋硯堂從前和他特別的投緣。

而且,因為宋硯堂的緣故,他走到哪裏,那些人都給他幾分麵子。特別是像永恩伯府馮治那幫人,從前遇到他眼都不抬一下的,現在雖然和他不親近,可若遇到了,也會笑著打聲招呼。

如今他們知道自己和宋墨沒什麽交情了……

魏廷瑜情不自禁地湧出深深地後悔。

他不由道:“有因就有果。若沒有竇明,我也不可能進五城兵馬司……”

話音未落,魏廷珍已冷笑:“以你從前和宋硯堂的交情,他貴為金吾衛的同知,督管五城兵馬司,讓他給你謀個什麽副指揮使,應該不是什麽難事吧?說不定他還能把你弄到金吾衛去呢!隻有你,莫明其妙地被別人算計著吃了軟飯還對別人感恩戴德的……”

竇廷瑜臉上紅一陣青一陣的。

簾子那麵的竇明聽著隻覺得口中一甜,吐出一口血來。

周嬤嬤等人慌了神。

“夫人,夫人!”全都圍了上去。

魏廷瑜聽到動靜跋腳就要朝內室跑去,可他剛剛跑了兩步,就被魏廷珍拉住了手臂:“你在幹什麽?”

“我,我,我去看看!”魏廷瑜喃喃地道,避開了姐姐銳利的目光。

“她身邊沒有服侍的人嗎?要你地去湊熱鬧?她要是不舒服,自然有婆子報了你,你急巴巴的跑進去算是怎麽一回事?她這個樣,全都是你慣的。你現在不幫著她把這毛病改過來,難道就任由變成個潑婦不成?”魏廷珍質問完,又語重心長地道,“你就是心太軟。當初要是你拒絕了竇明,你和宋硯堂會鬧到這個地步嗎?有些事,你要好好的想了想,是家業重要?還是老婆重要?沒有了家業,老婆能對你敬重嗎?”

魏廷瑜挺直了脊背。

魏廷珍微微頷首,放開了弟弟。

魏廷瑜道:“姐姐,和宋硯堂的事,我得和你好好商量商量才是。”

“這就對了。”魏廷珍露出欣慰的笑容,“我把你姐夫叫來,多一個人,就多一份力,總不能叫你和宋硯堂為了個婦人就這樣無端端地疏遠起來。”

姐弟倆出了正房的廳堂。

周嬤嬤看著竇明麵如金紙,急急地撩簾而出,廳堂裏已空空****,沒有一個人,隻有夾板簾子上掛著的五彩纓絡,輕輕地晃動著。(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