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隱野真人說想請張牧雲當明日香櫻雪的老師,則在場的這兩個小男女都驚呆了。

“居、居然有人也請我當老師了!”

牧雲十分激動,因為打小兒沒怎麽受過正規教育,最多隻敢偷偷摸摸在別人私塾外偷聽,因此縱然現在身手了得,卻依然沒有改變對私塾的向往。而他一向也隻奢望能正正經經進私塾當一名學生,從來沒想過能當老師,所以也難怪他現在這麽激動了。他開心想道:

“莫不是說,我以後也是先生了?”

張牧雲這廂先驚後喜,明日香櫻雪那邊卻是先驚後怒。她叫了起來:

“父親大人,你說什麽?為什麽要讓這個中原野人當我的老師?”

說話時,她扭臉看了那少年一眼,卻見那可惡少年竟然一臉慈愛地望著她,看樣子好像真把自己當成她的老師了。這麽一來,明日香櫻雪更增厭惡,叫得愈急:

“父親大人!如果您實在要女兒當這中原野人的學生,櫻雪我也隻好去死了!”

這當兒櫻雪以死相逼,足見其對張牧雲深惡痛絕了。隻是,聽得女兒這麽說,那隱野真人卻一皺眉,拉下臉來,竟然語氣森森地說道:

“你說誰是野人?你年紀越大,卻越來越不懂事了。若說野人,在這些中原人眼裏,恐怕我們才是野人吧。怎麽,你不想當他的學生?還以死相逼?好,那你就去死吧。”

幾句話說完,本來優雅醇然的隱野真人。竟然目光如刀,冷冷地盯著自己的女兒。

“嗚嗚……”

聽得父親這麽說話。櫻雪一時哭了出來。當然,剛才這父女對答。都是說的東瀛語,牧雲在一旁並聽不懂。雖然他也從二人語氣神態中大略猜出他們的意思,卻任憑他怎麽也想不到,這個當父親的東瀛人,竟可以冷冷說出讓違逆女兒去死的話語。張牧雲並不知道,他們自己的中原王朝講究“仁義禮智信”,雖然近百年來東瀛扶桑也在努力學習這一點,卻畢竟或多或少保留了許多野蠻和原始的做法,特別是針對地位低下的女性。即便她是自己的女兒。

因此,盡管牧雲若是聽明白了會非常震驚,但無論是口出厲言的隱野真人還是十分委屈的明日香櫻雪,倒也不覺得如何不講人性、忤逆倫常。

因而,雖然櫻雪一開始委屈得失聲痛哭,但在隱野真人嚴厲的目光中,那哭泣聲也就慢慢小了下去。見女兒轉彎,隱野真人一笑,拉她過來。父女二人站在張牧雲麵前,一起深深鞠了三個躬,然後父親就拉著不情不願的女兒的手,一臉誠懇地用華語對張牧雲說道:

“我女兒已經跟尊師見過禮。以後就拜托了!”

說罷,他又是深深一鞠。

“不敢,不敢!”

張牧雲樂不可支。表麵卻還矜持著,按中原禮節拱手回禮:

“既然足下如此心誠。鄙人敢不努力?定當好生**令女!”

沉浸在被人聘請為師的幸福中,張牧雲現在連派頭和說話都自然而然地變成一副文縐縐的老先生模樣。

“哼……”

見這仇人得意模樣。明日香櫻雪忍不住哼了一聲。當然,這個不滿的表達聲音極其細微,生怕再觸怒威嚴的父親。

“那就太感謝恩師了!”

見牧雲答得爽快客氣,隱野真人也十分高興,連忙從袖中掏出一物,遞與牧雲,說道:

“這是頭份束脩,還望先生笑納。”

牧雲一看,卻見他手中拿的黃澄澄之物,正在閃閃發光,不是金子又是什麽?

“太客氣了!太客氣了!這怎麽敢當?”

張牧雲眉花眼笑,口中無比客氣,手卻伸出來將那黃金接下。那隱野真人見牧雲豪爽,笑意更濃,說道:

“很好,我這小女就交給尊師了。她自幼得她母親寵愛,十分頑劣,還望尊師嚴加管教。我將小女托與尊師,叫她中原文章典籍倒在其次,主要還要教她做人。”

“一定,一定!不瞞您說,我於做人一道,是十分精研的。”

“那就好,我放心了。就此別過,以後這小女就暫托閣下了。”

隱野真人說罷,便要告辭。不過臨別時好像又想起什麽,臉色有些尷尬地說道:

“恕罪,還不知道尊師叫什麽?”

“姓張,名牧雲。”

隱野真人問清了每個字是什麽,連道好名字。然後他想了想,也跟牧雲告知了自己姓名:

“海島野民,名號不值一提。隻不過既在小女尊師麵前,不敢隱瞞。我叫‘大海人’。”

“大海人……好名字!”

看在那錠沉甸甸的金子麵上,牧雲違心也讚了一句。他現在也根本不知道大海人這名字意味著什麽,隻是覺得既然名字按中原的理解一股鄉土氣息撲麵而來,估計也不會是什麽達官貴人吧。

閑言少敘,此後雙方就此告別。

等大海人的身影隱沒在滿坡櫻花樹叢,牧雲便轉向那個少女,嘿嘿一笑,說道:

“別看了,你父親已經走了。”

本來認真目送父親走遠的少女,一聽到牧雲這話,便好像突然被蟲子蟄了一下,往旁邊一跳,一猶豫,還是開口說道:

“你做什麽?”

“哈!原來你聽得懂漢話,也曉得講!這麽看,倒也不是一無是處。”

“哼!懂漢話有什麽了不起。若不是父親打小兒逼著我學這惱人的漢話,我會受到更多的疼愛!”

“哦……所以你能不講就不講,即使遇到我這個中原人?”

“哼!”

明日香櫻雪哼了一聲,嘴一撅。擺出一副愛理不理的模樣。

“哼!”

誰知道見她如此,張牧雲卻也哼了一聲。聲音比她還大。隻見他惱道:

“你現在可知在跟誰說話?我是你的老師!趕緊把撅著的嘴放下!”

一言說罷,牧雲自個兒也覺得自己這話可笑。隻是現在要裝師道威嚴,隻好強忍著笑意了。

“哦。”

櫻雪還是十分順從她的父親,聽了少年的話,也隻好把撅起來表示不屑和憤怒的嘴兒放鬆下來。她心中委屈想著,既然父親如此嚴厲指令她拜這少年為師,也隻好暫時虛以委蛇了。

“從什麽地方開始教你呢?生字?短語?會話?對聯?”

其實從無教學經驗的少年,開始裝模作樣地思考起來。他現在腦海中努力地回想,以前自己偷聽的那些私塾老師是怎麽按部就班教授學生的。

他在這邊努力思考,東瀛美少女可也沒閑著。接受了現實之後。櫻雪的腦瓜頓時恢複了靈活。她瞅瞅牧雲,看著這位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少年在那兒搖頭晃腦裝老師,怡然自得,她這氣就不打一處來。櫻花樹下,眼珠一轉,她頓時計上心來!

“老師,我看我們莫急開課。這兒畢竟荒郊野外,學生剛才吃了驚嚇,精神也不濟。不如今晚時分我來找你。請你去我們村中閑屋教課,如何?”

“這個麽……”

張牧雲表麵一陣沉吟,其實看著這刁蠻女孩兒自個兒轉圜,一副婉孌模樣。心中早已千肯萬肯。模仿老先生們必要的矜持和考量之後,他飛快說道:

“那好啊!最好那時候還準備些熱湯菜,為師吃了才有力氣教你。”

“嗯。一定!那我們就說好了,押哭所哭喲~”

這最末一句。卻是不小心帶出一句東瀛語。張牧雲聽得懵懂,一時維持著師道威嚴。沒好意思問,大概猜出是什麽意思,但不確定,隻好學著也說了一句:

“押哭所哭喲~”

“家呢~”

看著少年這模樣,櫻雪似笑非笑,用東瀛語說了聲“再見”,便轉身離去。在她身後,少年摸摸腦袋,自言自語道:

“嗯,這句倒真聽懂了,是要回家呢。”

話說到了傍晚時分,那少女真地來野櫻之丘尋牧雲。此時的少女一改之前刁蠻火爆的脾氣,身上也換了一身簡單的淡綠色衣裙,宛若小家碧玉,委婉溫柔地請牧雲隨她去明日香村裏。見她如此,張牧雲不虞有他,端著架子,跟在後麵往北麵的明日香村而去。

從野櫻之丘出發,沿著飛鳥川溯流而上,約摸四五裏的樣子也就到了明日香村裏。乍見這村落,給張牧雲的第一印象便是,這明日香村整個村子都沉浸在櫻花的海洋裏。

放眼看去,幾乎每一戶木屋、竹樓的旁邊周圍,都長滿了櫻樹。在這櫻花爛漫的季節裏,所有低矮的村屋都掩映在花團錦簇之中。此時雖已是黃昏,日落西山,但餘暉霞彩依然給這櫻花的村落投來明亮的光線;夕霞與花海交織在一起,本已十分明麗,再添上點若有若無的暮霧,增幾筆夢幻的色彩,則眼前這整個鄉村就像傳說中的開滿瓊花瑤草的仙境一樣。

在這樣如夢如幻的美景裏,牧雲的注意力全部放在那些開得極為燦爛的櫻花樹上,並沒特別注意腳下的路途。七拐八拐,正看過七八個櫻花怒放的民居,牧雲便聽得身前的少女說道:

“我們到了。”

說著話,櫻雪便從身上掏出一把銅鑰匙,打開眼前這間簡陋小木屋的門鎖。“吱呀呀”略將木門打開一線,少女擋在門前,回身跟張牧雲嫣然一笑:

“老師,請隨學生進來吧。”

“……就是這裏?”

看著眼前這巴掌大的木屋,好像還沒什麽窗戶,牧雲便有些狐疑。他猶豫說道:

“就這兒呀,光線不太好吧?”

“有燈呢。”

少女臉上的笑容如櫻花般綻放,手提著裙角,一轉身便走進了屋裏。

“好吧。”

見她已經進去,牧雲不疑有他,也跟著就走進去了。等走進去,他才覺得有些不對,出聲說道:

“咦,這麽黑,哪有燈啊?你趕快點起來吧。”

“嘻……”

沒聽少女回答。傳入耳中的,卻是一絲十分媚人的笑聲,正**開無邊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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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平潮附言:讀者親,又要請假咯,今晚開始即12月17日-26日,我將去日本北海道和東京遊玩+過聖誕,所以又要稍稍斷更一段時間了。年前時間比較特殊,這類出差度假事務比較多,見諒了~

平潮在這裏也提前祝大家聖誕快樂、新年快樂,萬事越來越順意!(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