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完手頭的事情,簡單收拾了一下,填寫好離校申請,於是,我順利的畢業了。

回首這四年的大學生活,有楊卿,有《機械》,有許許多多的故事,還有我與她那似是而非的愛情,所以,我很知足,隻是到了分別的日子,感傷仍不可避免。日久便能生情,這話到是不假的。

“再見,溫馨的窩!”我輕輕掩上宿舍的門,手指刻意在門把手上停留了幾秒鍾,“以後我再也沒機會觸摸你了。”

梧桐樹下依然光影斑駁,人工湖上卻沒了**槳的小船,幾個低年級的學弟迎麵走來,有點羨慕的看著我,他們清澈的目光中滿是幹淨的書卷氣,我突然感覺自己老了。也許,縱觀曆史,真的可以叫人變得滄桑。

白駒過隙,歲月如梭,感歎,仿佛早上我才用那段蹩腳的開場白剛剛和楊說了第一句話,仿佛撐著小傘的善柔數小時前還站在湖畔等著我的擁抱,仿佛,可當我一腳跨出校門,這一切就統統成了回憶。

“在人生的道路上,總會遇到異常美麗的景致,我們可以駐足,觀望,隻是別忘了在她凋零前離開。”

“等一下,劉亞,這裏有你一封信。”

我轉身,發現是舍管的老師,他追上來,由於跑得太急,臉上閃起不詳的紅暈。

“昨天你交鑰匙的時候忘記給你了,好像是一封邀請函,怕是哪家公司發給你的,所以我就攆出來了,這事兒可耽誤不得。”

舍管老師本是我們學校一個教政治學的,後來教育體製改革,把這位年過半百的老革命工作者給改了下來,好在他平時人緣還算不錯,加上私底下的活絡,雖然被調到了二線,卻也逃過了辭職的劫難。我平時與他沒什麽話說,整棟宿舍樓裏,可能就數我給過這位老好人的笑容最少,到不是看不起他,隻是覺得他說自己的輾轉有博取同情的意思,而我也不想把自己定位在可憐他的施舍者那。

“謝謝!”我試圖扯動嘴角微笑,可眉頭卻皺了起來。

“年輕就是好,還有大把的時間。”說完,舍管老師轉身走了,他那佝僂的背影在我眼中突然高大起來,就像是個偉大的智者,原來歲月沉澱下來的東西遠不是我們能夠隨便就解讀的。“年輕好麽?真的還有大把的時間麽?從這道門跨了出去,也許我也會被繁忙的生活淹沒吧!不管如何,大學時代,我將永生銘記。”我對著老師遠去的背影揮了揮手,說了聲珍重。

我是個始終認為“曲終人散情猶在”的人,我也總想著為大家奮鬥的這則故事添一處絕妙的頓筆,為此,我時常的祈禱也許上天見我心誠,便給了最後一個機會於我。

那邀請函是“創世”出的,請我去參加在上海舉辦的活動,我想,大概是中三服《機械》的第一階段真正結束了,所以他們要辦一個聚會,把七大城市有點名氣的人都請了去,變相宣傳而已。我對此並不感興趣,可一想到楊、艾還有小麥都有可能收到這樣的邀請,還有其他人,說實話,遊戲是結束了,可我不希望我們間的感情也這樣草草收場,如果可以見到大家,這友情化做的思念是不是就具體一些了呢?我終究還是決定去看一看,反正回家也要路過上海,就當是順路旅遊吧。

算好日期,買了車票,把暫時用不上的東西全部打包郵寄回家,我輕身上路。既然決定這次上海之行的目的便是好好的散心,那麽就該把全部心思都花在遊玩上,這是我從楊身上學來的“投入”,基於此,我將在未來的十多天裏一路觀光到上海,沿途幾個有名的景點都將成為我的駐足地。

對於我來說,這一路是頗長見識的,感觸也頗多,可能是畢業了的緣故,也可能是心情終從某個完結中脫離了出來,總之放開懷抱後,我的眼界也開闊了。帶著些莫名的感觸行走於自然之間,名山大川,勝景古刹,地域風情,真想好好的把所見所聞都化成了文字,可思來想去終究還是沒能動筆,因為無法傳神的字句對那些神聖的感觸來說,都算褻du,我依舊信心不足。

半個月後,我抵達了此次旅途的終點——上海。才一出車站,都市的喧囂便迎麵撲來,頭頂是林立的高樓大廈,眼前是湧動不息的車流人河,還來不及調整好心態,我便被這座快節奏的現代化都市給一口吞了下去。

我揣著惴惴的心,茫然的坐在一輛taxi內,任它載著我在無數棟叫人心慌的建築中穿行。說不清楚的情緒蔓延至目所能及的每處,我想,這情緒中應包含了對於能夠與那些共同奮鬥了兩年之久的朋友見麵的期待,還有一絲別樣的擔憂,仿佛第一次和善柔搭話前內心的掙紮。

想起善柔,心卻反倒平靜了。不知道微微有沒有受到同樣的邀請,我聽善柔曾經說過,她們姐妹雖不是孿生,長相卻是極其相像的。似乎,我倒可以去期待遊戲中的那個頗喜歡粘人與惡作劇的小妹妹,將會是一名嬌憨又美麗靈透的女孩。說來好笑,雖然我們同在一所學校,但由於隸屬不同的校區,一年多來,我竟從未見過這名不讓須眉的學妹。

思緒浮動間,也沒有留意出租車究竟是什麽時候停下來的,直到司機先生迫不得已咳了起來,我這才回神,原來早已抵達目的地多時了。連忙和人家賠了不是,付好車資,我逃也似的溜下了出租車。

如邀請函上所說,這是一個博覽中心,遠遠的,我便看見一塊牌子極其顯眼的立在那裏——《機械》“那些英雄”活動現場。大概是與會時間差不多要到了,不少和我年紀相仿的男男女女正陸陸續續的入場,我突然躊躇起來,“一會兒見了麵,和他們說些什麽才好呢?”雖然大家都算得上熟識,可脫離了網絡這個載體,不免會覺得怪怪的。也許在我的潛意識裏,仍固執的認為虛擬永遠都代替不了真實吧,連帶的,我對那個世界所產生的情誼也不敢確定了。

人們稱這種情緒叫什麽來著?有個比較接近的詞匯——近“相”情怯。

原地踏步是解決不了任何問題的,在還沒想出比較有創意的開場白前,我已經隨著人流來到了會場入口,出示了自己的邀請函後,一名司儀小姐便將我領到了一個由椅子組成的方陣前。

“呦,看看是誰來了,才一個多月不見,長結實啦。”

尋聲望去,楊卿在一名女孩兒的陪伴下一邊誇張的笑著,一邊朝我走了過來。

不知道何時,飛揚跋扈的他皮膚已經變成了古銅色,健康而充滿了朝氣。我看著他,從這家夥身上已然再難找出半點書生卷氣,他隻比我早受了一個月社會的熏染,變化卻是從頭到腳的。難免的,又是一陣唏噓感歎。

拋開那些非正麵的思緒,我扯動嘴角調侃道:“你丫是不是被賣到非洲去啦?怎麽曬得跟全聚德似的。”

明顯的,楊受社會的熏陶後,涵養功夫已經突飛猛進。若放到早以前,他多半會八句話將我的嘲弄原原本本給堵回來,可這次這廝居然隻是保持著燦爛的笑容,握住我的手,再一用力,將我拉過去的同時,狠狠的和我對撞了下肩膀。

我揉了揉被他弄疼的痛處,“嘶,你就不能輕點?”

“來,我給你介紹一下,蝶倚。”

接著他又轉向身邊的女孩,“蝶倚,這是劉亞,傳說中的l47。”

“你好!”她大大方方的和我打招呼。

“恩……”說實話,我不知道說什麽才好。眼前的女孩是個活生生的人,再不是遊戲中那個獨領著一隻部隊,無數次撕裂叛軍的包圍,將最終的戰爭拖延至我們打敗卡撒卡默並回援的女英雄。

“早和你說,劉亞有輕度自閉症,對與人交流不怎麽在行,這次相信了吧?”楊聳肩解釋,其實我的自閉早就好了,這是他知道的,估計楊這麽說,是報複我最開始罵他是烤鴨的緣故吧。

“還有誰來了?”我不想就這個問題繼續糾纏下去,忙轉移話題。

“基本都到了,小麥在那邊陪他的商人朋友呢,小寒北鬥他們也都在。”

“安和小夏呢?”我不敢問小艾,因為剛才楊提及這群狼牙的時候笑容明顯有些落寞,我猜艾還沒有來,或者今天她根本就是不會出現了。

見到我,楊的心情稍霽,“小夏剛給王脈打了電話,他們在路上,馬上就到。”

“別站這啦,大家都還等著呢。”蝶倚用胳膊肘拐了楊一下,在我眼中,這動作頗有些曖mei。“難道是楊移情別戀?”我忙把這可笑的想法晃出腦袋。

事情往往就是這樣,它遠比你想像的要簡單。在經過了短暫的不適應後,我順利的融到了太陽之都的群落當中。因為平時在遊戲裏,大家便是抬頭不見低頭見的,大部分還都是同齡人,話題到也繁多,不必擔心冷場,再加上幾個交際高手斡旋其中,一時間,我所在的這個椅陣火熱非常。不管認識不認識的,隻要能圍到一處,似乎便有說不完的話。和諧的笑聲就在我周圍來回**著。

不出我的意料,現實中的王脈真的是個胖子,隻是身高至少有175公分的他卻更像個舉重運動員。好在那標誌式的笑容沒變,不然,往他身邊靠時,我還真得先鼓鼓勇氣才成。

大家正聊得開心,司儀小姐又領了兩人過來。一個帥到沒辦法形容的少年推著一副輪椅,輪椅上則坐著另外一人。由於這樣的組合太過突兀,所以周圍的人突然靜了下來,低聲的猜測起他們的id身份。

“還誰沒來?”麻木今天相當興奮,扯著嗓子問。

“夏教官和安大哥,鐵妖的灰白,貌似‘龍鳴’組合也缺了一半……”表現一直很活躍的蘋果忙念了一大堆人名出來。

“那個大帥哥比較像灰白,家教很不錯的樣子。”幾個女孩湊在一起,唧唧喳喳的議論著,要知道,在太陽之都,灰白也算是個相當受歡迎的大眾情人了,不過他沒辦法和楊比較,隻因為“狼王”這種傳說一級的人物,確是那個崇尚武力的世界中最讓人為之瘋狂的存在。

“你猜他倆是誰?”楊懶散的坐在我旁邊,他的坐姿告訴我,他還是他,一點都沒有變。

“推輪椅的是小夏,另外一個是安。”

“這麽肯定?”

“要不要打賭?”

“不,其實我也這麽認為的。”我倆的意見難得的統一了一次。

對於自己的想法,我也不是特有信心,隻是以前留意過小夏的眼睛,他的眼神是很特別的,大概做狙擊手的人都那樣,但我隻觀察過他。小夏無論是看向哪裏,眼中都會閃出一種似要刺穿目標的銳利。而且兩人出現的時間和小麥說的也差不多,於是我便大膽的假設了。

“難怪遊戲裏安總是站著……”楊囈語喃喃,我的胸口也像被什麽東西堵住了一樣,隱約間,我記起小夏似乎曾和我說過,安在很小的時候出過一場車禍……。

“大家好,我是‘雷閃’的駕駛員夏遠寒。”二人走到近處,揮手和所有人打招呼。

“哇!”女生陣營中爆發出一陣崇拜的尖叫,還不等負責接待的諸葛明他們上前,已經有幾個作風大膽的女孩衝出椅陣,把小夏和安給扯到了那片粉色的陣營當中。

輪椅滑動,安的目光在我和楊身上停留了一下,他和小夏該是不認識我倆的,我想,也許是安從我們這裏感覺到了同樣的親切,那種一同冒險了近兩年後才培養出來的熟悉。

我不知道該怎麽去形容印地安的那一瞥,現實世界的他更加的堅定,眼神中似一直有東西在燒。我又有些感動了,我們最最堅實的後盾,就是這樣的一個人。原來,所有人都在不停的追尋著自己的夢想。不管你是男是女,不管你身在何方,相同的是我們對夢的執著。

“傷心吧?”楊把頭歪向我,問了這麽莫名其妙的一句。

“傷什麽心?”我不解。

“因為你老媽沒把你生那麽受眾,所以你該傷心呀。”看來楊是太無聊了,居然和我開這種玩笑。

“那你不是自卑得要去死了?”

楊擄起袖子,露出胳膊上的肌肉,顯示給我看,“就男人味的多寡來說,和小夏比,我還是滿陽剛的。”

“這話要是讓小麥聽見,估計他會笑你。”

“我沒有損你的意思。”楊痞痞的笑,可事實上他就是在針對我體弱、長相普通在下藥。

“劉亞哥哥,你倆怎麽藏這裏說起悄悄話來了?”

我連頭都懶得回了,喜歡這麽神出鬼沒、又操著一口含糖量四個加號以上聲音的,不用猜都知道是誰。

“你姐還好麽?”我把頭盡量向後靠,那樣便能感受到撐在椅背上女孩的氣息了。

似乎是在選擇措辭,微微考慮了很久,才小聲的喏喏道:“他們…恩…快結婚了。”

“恩。”我應了一句,心思又飛到了“女媧”號起飛前艙門關閉的一刹那。

我們沉默下來,三個人各想著彼此的心事。

“來,讓我猜猜這個大美女是誰?”小麥終於從他那一堆有錢朋友中抽身出來了。

微微確實夠得上美女的稱號,名副其實的,在麵容上,善微和善柔少說也有七八分相似,不過妹妹比之姐姐少了些身為長女的成熟韻味,卻勝在清純。

“才不要你猜呢,除了錢,你其他方麵都反應遲鈍的。”微微稍稍把頭側向王脈走來的方向。

小麥抓了抓頭發,“嘿,至少還算有個優點吧。”

“對了,小艾姐姐怎麽沒有來?”小丫頭奇怪的問楊。

“她說她可能沒時間……”楊麵無表情,連最後一絲笑容也抽離了他的身體。

對於火暴小艾不能出席,其實所有人都很遺憾,包括我,先不去猜測這個單體戰鬥力僅次於“極晝”的女孩長相美醜,隻她做為“群狼”創始人這一點,就令我神往以久了。

“微微,你去把小夏找來呀!”王脈一邊把臃腫的身體擠到我另一側的凳子裏,一邊和小丫頭說道。

“不去!做這樣的事情會犯眾怒的。”

“我出錢給‘女媧’號升級防護係統。”小麥直接誘之以利。

“你少騙我了,工會的批款就要下來了,不用你出錢我也能升級得起。”

“可是,如果我突然和楚頭借錢呢?我的利息給那麽高,估計暫時沒什麽戰爭用途的女媧會往後排一排吧?”雖然人高馬大的現實版小麥已經不具備了騙人的身材,但腦子卻還是他長老團首席大長老的腦袋。

微微將全身的重量都投在了我坐位的靠背上,白了王脈一眼,懶懶的說:“那也不去,有能耐你自己拿錢買夏哥哥過來吧。”

“嗬,小麥的錢,頭一次不管用啊。”楊整個人也像沒有了骨頭一樣,都快滑到椅子下麵去了。

“她是知道我肯定不會為難她,所以才有恃無恐的。”王脈撇了撇嘴。

微微毫不相讓的繼續與小麥鬥嘴,“切,本姑娘一發‘宙斯之雷’,你的水晶窩棚就沒了,反正那一層也是你多蓋的,違章建築早就該拆了。”

……

最後,受不了兩個噪聲汙染源的我,不得不動用我僅有的,也僅對小丫頭管用的那麽一點點權利,命令她過去把小夏和安拉過來。氣鼓鼓的微微很幹脆的跑到不遠處的女生堆裏,直接把安給推了出來,這樣一弄,小夏自然也不好意思再留在那裏了,忙屁顛屁顛跟了過來。

“夏哥哥,你長得真帥,賈闌兒姐姐都看得流口水了呢。”微微調侃道。

“嗬嗬,你沒聽人家說麽,是個男人他都帥。我這才哪到哪呀。”夏遠寒被小美女誇獎,難免有些窘迫。

“對了,小夏,你要的什麽禮物?”楊隨便扯了個話題。

今天,所有受邀請參加這次活動的玩家都會獲得創世公司中國子公司送出的一份禮物,並不貴重,但卻是和《機械》有關聯的物品。比如我,我要的就是一本記載了我們奮鬥史的中三服《曆史大紀年》,聽說小麥的禮物是一枚水晶的長老團會徽。

“恩,我也不知道要什麽才好,後來想了想,就要了一個‘雷閃’的模型,是不是老土了點?”

“夏哥哥的要求和我的差不多呢,不過我要的是一個需要自己組裝的‘女媧’號的模型。”

真不知道我們那些奇怪的要求,創世該如何全部滿足。若是批量生產的話還好,可所謂的禮物基本上都是一人一樣,並不重複的。要造出這些,可不隻是浪費人力物力那麽簡單,更重要的是他們是否能在大會前趕出如此多的禮物來。要知道,今天受邀參加活動的玩家絕對不少於五百人。

“我要了一張‘駒’的海報,附帶有異鯨母子與叛軍死海大戰的光碟,恩,裏麵還有幾首皮埃爾專門為《機械》寫的原創。”安喜歡搖滾歌手皮埃爾的滄桑,這是我們都知道的。

“楊呢?你的禮物是什麽?”小夏把安安排在了整排椅子的左側過道上,這樣一來,所有人便都坐成一排了。

“我?嗬嗬,我忘記提交了,所以不知道他們會給我什麽東西。”楊聳聳肩膀,擺出無所謂的樣子。

“過去,你坐到邊上去。”我費了很大的力氣才把楊從坐位上推到一邊。

“哦,劉亞,你有沒有大家在一起的那些截圖的拷貝,一會我們去洗些照片怎麽樣?”小麥提議道。

“同意!”小丫頭第一個響應。

“有到是有……”我扭頭看楊,說實話,我不了解他和小艾現在的關係處於一個什麽樣的狀態,說白了,我是怕那些照片中的某個身影,會讓本該開開心心的聚會變了味道,還有就是,我很擔心楊,不想刺激到他。也許是我想得太多了,一個幾乎可以24小時在線的女孩,怎麽可能排不出這點點時間來見見老朋友呢?也許是虛擬的終究逃不脫破碎的命運吧?我胡思亂想著。

“恩,做出來也好,省得以後工作忙了,把你們幾個給忘了。”楊試圖用玩笑來解放自己,可我知道,他的心裏一定很堵,那無法鬆懈下來的眉角,就是最好的證明。

“楊,說起來,你還欠我一頓飯呢!感謝創世,這次你可跑不掉了。”安探著身子,越過小夏,對著一旁的楊微笑,那笑容溫暖得讓人心生平靜。

“就怕到時候你先躲起來了。”楊客氣得趕走了一名要坐到他旁邊空位上的工作人員,回頭應道。

“我也要去。”微微是絕對不會放過任何熱鬧的。

“大小姐,我們是去喝酒,不是唱k,這麽積極?”小麥笑著說。

“喝酒啊?”小丫頭有點遲疑,大概是怕我們把她灌醉了偷偷賣掉吧,畢竟她是個女生,而且身在一個陌生的城市。

“到時候你喝果汁就好了,但不許跟著起哄。”預想到呆會兒聚會時的熱鬧,我決定把微微這個可變因素扼殺在搖籃當中。

……

在我們的正前方,臨時搭建的舞台上,所有的設備都就緒了,主持人試了試麥後,便示意所有沒有找到位置的與會人員趕快落座,因為“那些英雄”活動就要開始了。

隨著博覽中心頂棚的主燈一盞盞的熄滅掉,整個會場陷入了一片柔和的藍色光芒之中。我一如既往的坐在整個隊伍的一側,我身邊依次是微微,小麥,楊,小夏,還有最左側的安,隻是小夏與楊中間刻意留出了一個空位。我知道那是留給小艾的,雖然她沒有來,但這個隊伍之中,永遠都會有她的一席之地。

活動正式開始,主持人操著標準的上海普通話,風趣而幽默的給我們介紹起了這座城市與《機械》的淵源,會場的氣氛輕鬆到了極點,隻是楊顯得興趣缺缺,獨自在那裏神遊。我想,舞台上由燈光交織出來的那個夢幻世界,一定讓他想起了漫天飛舞的黃沙中,那抹清澈的藍,以及那個率直又有點野蠻的火暴丫頭。

“童話終究還是童話,現實也終究仍是現實,他們會有交集,但你我不該去奢望。”我在宣傳冊上輕輕寫下這些,準備等下交給楊。

這時,藍色的燈光也暗淡了,一個電子屏幕由博覽中心的頂棚緩緩降下,活動進入了第一個**——英雄競技場。主持人煽情的介紹著七大城市中小有名氣的英雄人物,隻是,多數都是些我聽也沒聽說過的。這一大批被點到名字的玩家都可以上台現場較量一翻,用他們華麗的操作,來贏得真實世界的掌聲與尖叫。當然,可供選擇的座機性能都是相同的,隻是外包裝換成了玩家自己的座機。

“你不上去顯擺顯擺?”小夏抵聲的調侃楊。

說實話,現場的氣氛讓我這個操作不入流的技術人員都想跳出來展示一番了。可楊卻沒有任何反應,隻淡淡的說:“好久不玩了,去了也是輸的麵兒大,還是不要的好。”

“去吧,狼王楊卿怕過誰?別丟了太陽之都的份兒。”小麥也開始鼓動。

“你不用拿話擠我,我今天真不在狀態,上去也是給咱們七……個丟臉。”說到七這數字,楊停頓了一下。看來,他對某人的思念,已經不僅僅是寄托於網絡的蠢蠢悸動了。從今天一開始我見他時那燦爛的微笑,到隨著時間流逝而越來越凝重的嘴角,再到幾乎失望的煩悶,那個脫離了網絡,便不在鮮活的id,以及那同樣承載於網絡本身的愛戀,也許真的要再多傷害一顆純真的心了。

我們正聊著,台上已經戰罷幾場,喧囂聲中,大熒幕上又有一架座機步入了擂台,我發現楊突然繃緊了身子,於是順著他的目光望去,入眼的居然是我與冉靜合力複原出的“英雄的依賴”,不過她現在的名字叫“愷撒”,看來真正的王牌駕駛員們終於按捺不住內心的激動了。

“猛獸,猛獸!!”火焰之都所屬的椅陣中突然有人放開了嗓子大聲替愛德華加油,於是連鎖反應一般,整個群落都沸騰了,有男有女,聲音混合到一處頗有氣勢。

“喂!”愛德華接過主持人的話筒,“大家靜一下,有些話我一直憋在心裏沒機會說,今天,借這個能讓所有‘火焰之都’的兄弟們都聽到的機會……”愛德華沉默了一下,“阿海,你永遠是我最好的兄弟,沒有你,就沒有我愛德華今天的一切……對不起。”

會場上超過90%的人都沒聽過阿海這個名字,當然就更不肖說了解他與愛德華之間的故事了,不過在現場,隻要是沒失聰的人,就能聽得出愛德華這段話中所包含的情意,於是零星的鼓掌變成了成片成片的喝彩,就連將要麵對愛德華的對手,也在大屏幕上做了個挑指的手勢。

翻過這一小段插曲,愛德華與對手的戰鬥波瀾不驚,他的實力在那裏擺著呢,有勇氣上台挑戰的後起之秀們雖然不乏能將“猛獸”迫得發動強襲模式的,但也僅止於此,直到女扮男裝的“極晝”北冰洋駕駛著她的“霜月”登台亮相,愛德華已經連下六城,坐穩了連勝榜首。

從愛德華上場起,楊就開始拚命的咬嘴唇,我知道,楊在克製自己,這小動作說明他正在做激烈的內心掙紮,一麵是因為相思的人沒能出現讓這個昔日叱吒風雲的英雄人物心灰意懶,一麵又是強烈的表現欲作祟。人,就是在這樣矛盾的心境中進化出了豐富的情感。

轉眼間,“猛獸”、“極晝”、“天煞”諸人紛紛亮相,英雄競技場徹底點燃了現場所有《機械》玩家的**,人們忘情的呼喊著自己偶像的名字,合著這幾人的傳奇事跡,空氣中開始激**出獨屬於那個荒涼世界的奔放,狂野又激烈的勃勃生機。最後,曾經單挑卡撒卡默,並逼迫卡撒卡默四次變身的“戰神”天涯技壓群雄,留在了代表著勝利的王者權杖之前,與無上榮耀僅一步之遙。

“楊卿,我聽說你也來了,別藏著了,上來吧,我得踩著你的屍體加冕。”天涯麵向太陽之都的方陣,調侃著發出挑戰。

我們五個把目光都集中到了楊的身上,沒人相信他還忍得住。可惜,我們低估了小艾在楊心中的分量,平時常把遊戲便是生命的全部掛在嘴邊的楊,那個有點衝動但活力四射的楊,麵對天涯的挑戰,卻選擇了閉上了眼睛,並將頭深深埋下。

“哎!”善微歎了口氣,“劉亞!”

她突然這麽正式的喊我的名字,把我嚇得一愣,“什麽事?”我甚至忘了追究微微目無尊長,連忙應道。

“其實,你和楊家哥哥是同一類人。”

“你是說,我倆的愛情線都太短了麽?”我不明所以。

“不!”小丫頭搖頭,“你們對待愛情太認真了,這樣不好,因為會受傷。你們追求的都是完美的愛情,可這世上完美的東西本就不多。”她的聲音很輕,隻有我可以聽到。

我重新審視著微微,這個一直需要我去照顧圍護的女孩,原來她懂的並不比我少。一秒鍾後,我對她有了新的認知——微微隻是喜歡那種被包容被寵愛的氛圍,所以才天真得近乎透明,其實她已經是個大人了。以此,我又聯想到了遊戲,原來我們都是在不知不覺的扮演著一個角色,也就是說,虛擬的終究不會成為現實。我替楊悲傷起來,這才是我們拚命幻想著的美好下所掩蓋的真實結局,奢望是無濟於事的……於我,於他。

不,那隻是個玩笑,那不是我所期待的浪漫,真實的結局是這樣的:

就在楊垂頭喪氣的閉著眼睛,很阿q的覺得隻要看不見,世界就清淨了的時候,一個身影借著會場內微弱的燈光,從我們身後繞到了楊的旁邊,將手搭在那個空出的位置上,連做了幾個深呼吸後,開口問楊道:“同學,請問我可以坐在這邊麽?”

我猛扭頭,但周圍很暗,隻能看清楚女孩側麵的輪廓,又一個活生生的人,離得不遠,我甚至聞得到她身上陽光的味道。

楊大概以為自己幻聽了,忙用雙手掩上自己的耳朵,這動作把大家都逗樂了。小夏壞壞的笑,用手指捅了捅楊卿,拉下他的一隻手道:“楊,別說我沒告訴你啊,我呢,曾經在沙漠裏撿到過一盞神燈,現在還剩一個願望,你要是請我們吃頓好的,我就把小艾變出來給你。”

這時,楊才突然意識到了什麽,忙睜開眼睛。他背後的女孩卻早已按捺不住,“求你?還不如來求我呢。”她輕盈的躍過凳子扶手,穩穩坐到了那個本來就屬於她的座位上。

楊騰的一聲站了起來,高聲呼喝:“爺爺的,不和你打一場,你還真以為我們太陽之都沒人了。”他是在回應天涯的挑戰,硬是把人家從領獎台上給拉了下來。

“楊,你要是沒狀態的話,還是算了,別給我們六個丟人。”小麥適時的打趣,聲音卻高的離譜。

“掌嘴,大敵當前,居然長他人誌氣,滅我的威風,來人那,大刑斥候。”我和小夏怪叫一聲,紛紛撲出,將小麥牢牢壓在座位上,一陣**。還有幾隻不知道打哪伸過來的手,趁黑,狠狠的在王脈身上掐了幾把,看來小麥平時得罪的人不少,大家樂得落井下石。

安無法親自參戰,笑得前仰後合,把雙手拍得山響,拚命給我們叫好。這是我們的傳統,也不管他符合不符合今天大會的秩序要求了,大不了將我們全部請出去,該見到的人都見到了,其他的也沒啥好在乎的了,所有人都恢複了真我性情。

微微和小艾躲在遠處,咯咯的笑個不停,這要是在遊戲裏,我相信她們早就參合進來了。

這結局是如此的完美,以至現在回想起來,仍有一種虛幻的感覺繚繞。

楊抓住1‰的機會,在最後關鍵時刻以一招險勝天涯,將中三服不敗的神話變成了自己的配角,延續了太陽的傳奇。我們六個都替他高興,因為我們將要到嘴的大餐又多了300塊的浮升空間。

接下來的遊戲知識問答,我和微微連連出手,贏下一大堆的小禮品,見人就發,反正隻要是遊戲裏所熟識的,就多少都沾了我們的光。

再後來,又有其他的遊戲活動,小夏推著安上台連同小麥一起,唱了一曲《真心英雄》,難得的三個人都走調,不過有小麥這個活躍氣氛的高手在,這歌反倒變成了現場千人卡拉ok。

趁著別的城市出節目的空暇,楊他們幾個戰鬥人員居然丟下我和小麥跑去找那些一同並肩戰鬥過的同伴搞真人見麵會,直到創世的活動結束,要以城市為單位,分發禮物的時候,他們五個才拖拖拉拉的回到了我倆身邊。本來我還想苛斥這幾個有新人便忘舊人的混球幾句,可考慮到兩邊實力上的不對等,也就忍了下來。

然後怎麽樣了呢?時間太久了,我都有些記不清了,後來就是吃飯,照相留念,總之是玩得相當開心。值得一提的是,當時,楊為了省錢,居然買了個生日蛋糕,硬說成我過生日,糊弄人家飯店給我們打了對折,鬼才曉得他是怎麽知道那家飯店有這規矩的。

酒足飯飽,哦不,是心滿意足的我坐上了下午四點半的火車,回家,完結了這則故事,我將麵對新的開始,衷心的祝福我的朋友們,希望你們每個人都能把這份快樂延續下去,直到永遠……最後,我覺得應該說點什麽,算了,就願世界和平吧。

夕陽的餘暉將大地鍍成了金色,這是一條很短的小街,街上沒有行人,路邊的咖啡廳裏,楊和小艾相對而坐,顯然他們已經保持這個姿勢很久了,二人麵前杯中香濃的**已經溫得快要冷去。小艾隻是看著楊笑,楊回以目光溫柔,如同許多年的情侶那般,不需要言語,一切都清楚明白。

“你真的什麽禮物也沒要?”艾用小湯匙緩慢攪動杯中的咖啡,直視著楊的眼睛。

“沒要。”楊回答的鄭重其事。

艾低啐一聲,“騙鬼!我還不了解你,這便宜你要是不占,太陽之都的城牆上都能長莊稼。”

“我向國旗發誓。”楊笑得很痞。

“發誓什麽?發誓你要了,但不能告訴我?”

“我發誓我說的是真的。”

“哪句?”小艾實在太了解楊了,這種漏洞百出的誓言,她輕易便能揭穿。

“嘿嘿!你不信,我發誓也沒有用啊。”楊迂回著。

“我就知道你要這麽說!”

楊使勁搖頭,又強調了一遍,“我真沒要。”

“那你幹嘛非問我的禮物是什麽?”

“好奇麽!”

“不誠實的人沒有權利好奇。”小艾皺起鼻子,用小湯匙點楊,樣子嬌憨可愛極了。

“嘿嘿。”楊揉了揉鼻子,幹笑兩聲。

“不說拉倒,”艾看了看手表,“我時間到了,等下要坐6點的火車,你坐飛機,我們不同路,你不用送我了。”

“是呀,那我就不送你了。”楊歎口氣,神色黯然。

於是,二人從小咖啡屋裏出來,到了門口,艾突然停住,“左!右!你走哪邊?”她用食指來回比著。

“左!”

“那我選右邊。”小艾俏皮的笑了笑,輕盈的轉身。

“艾!”楊叫住自己的同伴。“我真的沒給自己要什麽禮物,這個,是為你選的。”說完,他將一直攥在手中的一枚戒指彈了出去——

那是蓋亞與索非亞的誓言。

陽光下,一聲清脆,戒指劃出美麗的拋物線,投向幾步外的女孩。女孩半揚著臉,正捧起雙手去接,她笑著,大大的眼睛彎成了月牙兒……

終章 卷尾語

呼吸是一種幸福,感動是一種幸福,沒有誰是他人的附屬,你的人生中,你就是主角,存在便有意義。生命的可愛在於奮鬥,願此書,與君共勉。本章節由網書友發布 Ww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