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六章 雨夜分娩

對從擷趣園回府後,齊淑{剛一進門,就見碧璽等在門口。

“小姐,寧國府太夫人派人來相請,要您明日早晨去齊府一趟。”她一臉焦急、慌亂的神色。

齊淑{掃了她一眼,問道:“有說了些什麽沒有?”

碧璽湊到她跟前,打低聲音道:“聽來送信的人講,太夫人大發雷霆。後來,夫人把來人請到後堂奉了茶。不知跟夫人說了些什麽?”

齊淑{點了點頭,就往婆母趙氏的春暉堂走去。

過了大約半個時辰,從孟府的側門出來一位年過半百的婆子,還著丫鬟和管事媳婦,往位於城西鳴玉坊的寧國府行去。

齊府後院霽月堂,鄭氏聽說侄女打發三位下人來了,忙讓範嬤嬤把人給請了進來。

給對方行完禮,那婆子解釋道:“自從我家大奶奶那場大火過後,就病倒了。府裏老夫人和夫人都急得不得了,連紹哥兒都抱到夫人跟前養去了。”

鄭氏跟旁邊的仆婦對一眼,然後問起齊淑{的病情:“她是哪裏有不妥?”

那婆子道:“聽大奶奶身邊的戚嬤嬤講,是夜裏總從睡夢中驚醒,夢魘起來後總是喊起貴府四夫人的閨名。”

鄭氏頓時臉色慘白,頓時垂下腦袋來。

那婆子跟旁邊的琳琅對視一眼,唇角露出幾不可察的嘴紋。

旁邊的蔡嬤嬤眼睛亮,捕捉到了她們的異狀,忙出聲跟琳琅問道:“碧璽那丫頭,如今可是住在孟府?”

琳琅聞聲扭頭,望著她答道:“碧璽妹妹確實住在孟府。唉,她這人有些死心眼,感念四夫人當初對她的厚待,說什麽也要替她申冤,連衙門裏的殺威棒都不怕。哪裏像有些人·不說救主子於火海,連是讓她出來替人作證都不願意。”

說著,琳琅朝竹韻苑方向掃了一眼。

蔡婆子臉上頓時漲得通紅,羞愧恨不得有道地縫·此時好容她鑽進去。

前兩日,碧璽悄悄聯係過她的孫女香秀,要她到堂上去作證,香秀將事情告訴了自己,蔡婆子深知鄭氏怕高氏反咬一口,把五姑奶奶拖下水,欲低調處理此事·遂告訴孫女不要答應。。

最後,還是滄州來的何嬤嬤和桃葉姐妹,主動跑到堂上去當了證

聽到琳琅含譏帶諷的言語,鄭氏哪裏不知,侄女是埋怨她不給舒娘申冤,心裏便愈發煩躁起來。跟孟府來的人敷衍了幾句,就把人打回去了。

等她們剛出院門,鄭氏就對身邊的範嬤嬤抱怨道:“難道我真做錯了?可是·以高家的勢頭,就是把她拋出來,也於事無補。要是兩府真撕破了臉皮兒·將來峻兒、嬈兒怎麽辦?本來,屹兒生前未有子嗣,這爵位隨時都會被收回去。要是四皇子沒出事,老身自不會這樣忍氣吞聲。”

範婆子跟著歎了口氣,道:“等四爺回來就好了,府裏到時有了主心骨,太夫人您也不必處處受氣,夾在兩邊不好做人。”

提到自己的小兒子,鄭氏麵相即刻垮了下來。

自從小兒媳藏身火海後,她沒一日能睡個安穩覺。一閉上眼睛·不是夢到大兒子,就是小兒子,再就是她婆婆晏氏,有時甚至是她過世的夫君。個個都在指責她,說是她害死了那丫頭。

可是,當時將舒娘關進竹韻苑思過·她隻不過是想平息兩房的紛爭。哪裏能知道嬈兒會瘋瘋癲癲,會跑去放炮仗,將火苗帶到竹韻苑。

後來,她命人去調查,原來嬈兒不知聽慫恿,七月半地府開了鬼門關。所以吩咐人拿過年驅魔逐鬼炮仗出來玩。更想不到那日,仆人們都放了假,府裏差不多空了,大都跑去河邊放水燈去了。

都怪高家那惡婦,肯定是她。還不是怕舒娘的孩子生出來後,將來跟諾兒搶府裏的爵位。

舒娘這孩子也是命苦,要是提前半年懷上,理所當然的嫡長孫,哪裏還容得了別人搞小動作?!要是退後遲幾月再有,說不定峻兒就能趕回來了,也不至於把性命給丟了。。這丫頭真是沒福氣的,大嫂當年說的話果然沒錯,是個克祖、克母、克子的命格。

蔡婆子見她神情不虞,忙湊過來安慰她道:“太夫人不必憂心,時間長了三姑奶奶會理解您的。您當時派人守著,不過是為了保護她們母子。哪裏就料得到後麵的悲劇?”

鄭氏長長歎了口氣,喃喃道:“不知嬈兒幾時好。

最可憐就是這孩子了!打小就生得比常人弱。如今孫子也沒了……”

見她提到子嗣,蔡婆子忙湊趣道:“四爺總歸還在,等他回來了,一切會好的,子孫都會有的。”

鄭氏想到齊峻,心裏無端生起一股愧疚之情。

京裏局勢,西北齊峻這邊進展,舒眉半點不知情,她在大興莊子養胎,差不多是與世隔絕的狀態。

聽林夫人送來的接生婆雷嬤嬤講,靠臨盆的日子越近,越要多活動活動,隨時準備孩子提前出來。所以她這些日子,除了在屋裏修身養性地練練字、作作畫,再就是在園子裏遛彎。

因為是隱居,大門是半步也不能邁的。幸虧朱護衛能幹,鮮蔬瓜果一樣也不缺不時還能謀些雀兒鳥兒比較生趣的玩意兒,說是等著哥兒出來後,留給他解悶子玩的。

見他如此作為,舒眉忍不住想起大伯兄齊屹來。

那人就這樣說沒就沒了,實在讓人為之扼腕。當初難怪他會再三囑托,要她無論什麽狀況,都不能扔下齊府老小。原來,他早就有了不好預感。

想到這裏,舒眉不由黯然,暗暗祈禱前往西北的齊峻,此番能夠一切順利。

不過,有件事還是引起了舒眉的注意。

那天晚上朱護衛告訴她,竹韻苑的其他仆從,會安排從另一道門出來的。可最後隨她過來的,仍舊隻有她娘家帶來幾位和番蓮,連滄州來的何嬤嬤和桃葉姐妹最終也沒能跟來。

這天,她特意問起此事。

朱能目光微閃,最後搪塞道:“她們在救火時,受了不輕的傷想到咱們莊子上缺醫少藥的,小的當時把她們留在寧國府。不過,夫人請放心,她們沒生命危險,當時大部分人昏厥過去,想一起帶來有些困難。”

聽他道明原委,舒眉點點頭:“平常她們也算盡心若是因這個在路上喪了命,下半輩子我心裏怕是都不會安寧了。”

朱能沒有接話,心想:國公爺果然沒估錯,這四夫人就是心善。要不怎地把一家老小托付於她?!想到不久前護主命喪的優曇,他不禁傷感起來。

注意的神懷有不對,舒眉忙追問道:“怎麽?難道她們有人······”

朱護衛擺了擺手:“她們很好,小的是想起了優曇。”

說起那名女子,舒眉讓人把番蓮找來問起之前交待的事。

“替優曇做法事的師傅,又找好了吧?!廟裏設立牌位的事,準備得怎麽樣了?”

番蓮聽了不禁感激涕零,忙跪倒在地上,望著舒眉謝道:“蒙夫人惦記!奴婢都辦妥了。怕被人注意,奴婢特意用妹妹原先的名字。若她泉下有知,定會保佑夫人和小少爺平平安安的。”

舒眉把心放下來,望著番蓮說道:“是我對不住她,若是早點想到高氏會玩這招,我當提前把‘滴血認親,的荒謬之處告訴大家。”

她們正在說著閑話,門外的柳黃前來稟報:“夫人,雷嬤嬤帶了一眼生的媳婦過來了說是林府送過來的乳娘。”

日子很快到了八月中旬,就在中秋節的前兩個晚上,不知怎地,半夜下起雨來,舒眉突然感到腹內抽搐,接著就是一陣鑽心的疼痛。

她立刻感覺有些不妥,叫醒了在旁側守夜的雨潤、月娘她們。

不到半盞茶的時間,莊上眾人都行動起來了。

掌燈的掌燈、布置產房的布置產房,準備繈褓的準備繈褓。眨眼的功夫,一切都準備就序。

舒眉自己跟柯姨娘一樣,到時要折騰一天一夜,早早就催雷嬤嬤要吃催產藥。

對方卻勸她:“不是這樣的!夫人,要養水破了才能喝。不然,早了也是不行的。”

舒眉痛得隻覺這副身子仿佛不再是自己的了,腦袋片刻混沌過後,太陽穴突突地跳了起來。

施嬤嬤則在旁邊安慰道:“小姐,您別緊張,出京前太醫不是說過了嗎?您的狀況比柯姨娘的好。您不記得了?從小您跟老爺爬山涉水的,身子骨比一般閨閣裏養的女子要壯實。就算上次從馬上摔下來,最後不也沒什麽事?!再說,咱們施府出來女子,都挺能生養的。太太是去的早,不好做例子。瞧您姨母,相公不常在身邊,都順利生下兩子女,表小姐平安誕下了紹哥兒……”

舒眉攥緊著施嬤嬤的手,心裏重新恢複清明。

她哪裏不知,這怕她承受不住疼痛,故意轉移她注意力的,想引導她順利捱過此刻的疼痛。

舒眉心裏一動,頓時放鬆了下來。

接著,施嬤嬤跟月娘,開始輪流講起她出世時的情景。

“小姐出生時,聲音哭得可響了,聽當時接生婆講,她接生這麽多年,沒見過中氣這麽足的孩子。”笑眯眯地望著她,施嬤嬤眼裏盡是對新生兒的期待。

月娘忍不住吐槽道:“那時奴婢還小,第一眼見到小姐時,覺得十分詫異,心想太太和老爺都長得白,為何小姐會全身紅通通的,臉皮還皺皺的。沒想到,過了幾個月,小姐長得跟正月十五吃的糯米團子一樣,又白又胖。抱進宮裏時,連當時的太後娘娘都覺得稀罕。”

舒眉被逗得眉眼彎彎,突然,旁邊穩婆雷嬤嬤興奮地叫了起來:“羊水破了,可以喝藥了……”

舒眉額上痛得擰成一團的眉毛,頓時舒展開來。同時,心弦緊繃,有如迎接生死考驗一般。

待到嬰兒一聲啼哭響徹秋夜的時候,天上太陰星君仿佛被驚醒,從烏雲背後鑽了出來,露出圓滾滾的臉龐。此時正是月上中天的時辰。

雷嬤嬤抱著新生兒,放置到舒眉枕邊,朝她賀喜道:“恭賀夫人!是位小公子,子正時刻出世,孩子的八字可不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