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五章 東窗事發

齊峻愣神瞧過去,原來是自己母親。

隻見鄭氏鬢散簪亂,戴著手銬腳鐐,被一群衙役兵關押在囚車裏,眼看著就要朝四九城內駛去。

齊峻朝前後看了又看,並沒發現滄州老宅其他人,他不由駭了一跳,忙從馬背上跳了下來,朝那位打頭的官差質問道:“這是為何?你們幹嘛要抓她?”

那官差斜睨了他一眼:“你是何人?別在這麽防礙公務。”

齊峻一抱拳:“在下是她的兒子。”他朝鄭氏呶了呶嘴角。

聽到他自報的名號,那官差眼睛一亮,將手往後麵一揮:“來人,這裏還有同夥,一並帶走!”

齊峻哪裏肯依,拚命掙紮反抗,還大聲地嚷嚷開了:“大庭廣眾之下,你們緣何胡亂抓人?難道大梁就沒王法了嗎?”

那位官差蔑禳笑了笑:“謀害皇室公主,放在哪個朝代,都是抄家滅門的大罪。聖上仁慈,隻抓了行事之人。夠寬待了!”說罷,他朝圍觀人群環視一圈,對手下一聲厲喝,“都帶走!”

接著,馬上就有幾名兵甲過來,抓住齊峻的左右胳膊,就將他架到囚車上拖走了。

在人群中觀望的尚武,見勢不好,忙轉身頭就走,打算趕回滄州,跟族裏長老商量對策。

圍觀的人群,待齊峻被抓走後,都作鳥獸散了。

在一個沒人察覺的角落,有名男子望著他們離開的身影,連連搖頭,然後臉上肅起神情,朝城外離開了。

此時,位於京西寧國府的霽月堂院子門口,程婆子步履匆匆地趕了進來。

隻見她走到高氏跟前,壓低聲音對她道:“夫人,官府的人到滄州將那女人帶回京了。”

“哦?!”高氏倏地從羅漢**起身,盯著老仆婦問道,“就她一人?”

程嬤嬤怔了怔,然後補充道:“聽薑元家的說在南城門口時,她跟四爺碰巧遇到了……”

“然後呢?”

程嬤嬤不敢有絲毫隱瞞,忙將薑元媳婦在城門口看熱鬧時所見所聞,一腦兒全倒了出來。

“她可說了,當時老四是何種態度?”

程嬤嬤搖了搖頭,一副不知情的神情。

高氏不由低頭沉吟,過了大約半盞茶的功夫才抬頭對程婆子道:“你去跟薑元家的說一聲,讓她男人打探一下,看是關在順天府衙門,還是收押在大理寺。”

程嬤嬤連忙應下,過了一會兒,狐惑不解地問她:“夫人這是作甚,難不成還要跟陛下對著幹?”

高氏搖了搖頭,並沒像往常一樣將心底的打算,提前告知她。

第二日午後的時候,薑元進府稟報。

得到準信後高氏叫人立即為她換上朝服,再命人套車,往紫禁城方向駛去了。

養心殿旁邊的東暖閣裏,香煙嫋嫋,如絲如縷。

原本寂靜肅穆的殿內,此刻卻傳來如雷鳴般的怒吼聲。

“…···不用再說了,別以為朕不知,你到底打的甚麽主意!”登基不久的梁武帝,再也壓抑不住胸中的怒火,朝他小女兒咆哮道。

高氏沉默了片刻然後抬起眸子,朝父親跪拜下去:“女兒承認有私心。可這也是為咱們高家百年帝業著想,您想想看,齊三將軍陣兵西北,您還真能一怒之下,將齊氏一族給滅了?!況且他們三房家眷子嗣全不在京裏,就是算處決了他嫂子、侄兒和族人,也無濟於事。反而會授人以柄,激起西北軍士反抗朝廷的鬥誌。”

高世海聽到這裏,霍然抬起頭來,盯著女兒不語,過了半晌才問道:“那麽你倒是說說,父皇到底該怎麽辦?”

見父親鬆了口,高氏心裏一鬆,麵上不敢露出半分喜色,接口道:“隻要寧國公一脈還在,齊家軍若是敢反抗,將會被天下人指脊梁骨,說他為了一房之私,置祖宗墳塚和嫂子侄兒於不顧。咱們何不抓住此次機會,用鄭氏的過失逼得他們讓步?”

聽到女兒清楚的分析,高世海頓時冷靜下來,不免有些躊躇。

京裏如今形勢嚴峻,的確不宜再大開殺戒了。

他原先打算將齊氏一門滅了族的,不過聽女兒這一提醒,到是不敢輕舉妄動了。

邵氏一門就是前車之鑒。

他的本意原不過是想將女兒逼回來。

“你還要替那人守節多久?”沉吟良久,高世海啞著嗓子問道,“現在連個假兒子都沒了,你還守哪門子的節?”

高氏倏然一驚,怔怔地望著父親:“您怎麽知道的?”

高世海冷哼一聲:“若不是太醫說,那孩子先天不足,為父豈能容你們胡鬧?”

高氏一怔,隨即反應過來。

原來鬆影苑牆壁塗有令嬰兒呼吸不暢的藥物,父親早就知道了。他隱忍至今,不過是想讓她自己對上鄭氏。朝廷也好拿齊家的把柄。

想通這些,高氏忙跪行至父親腳邊,將她早籌劃好的,一股腦兒全倒了出來:“齊四郎不是回京了嗎?還怕沒過繼的子嗣?!父皇或許不了解,這齊四郎乃是竹述先生的高徒,若是挾製住他,要穩住文臣這邊的陣腳,怕也不是什麽難事。”

高世海聽了,連連搖頭:“你都燒死他的妻兒了,他如何肯歸附?不反目來尋仇就已經不錯了。”

高氏仰起頭來,望著她的父親:“他妻兒並未在火中喪身!”接著,她將事情的始末,全都告訴了她父皇。

高世海聽了,不覺驚呆了:“此話當真?”

高氏點了點頭:“不敢欺瞞父皇。後來,女兒請托大哥,帶人到大興去尋過他們。可惜當時就跑了小的,那是差點逮住了那個大的,後來帶著傷給逃脫了。估計也活不成……”

高世海坐回龍椅:“那又有什麽區別,你畢竟幾次動手,都是想要他妻兒的性命。”

高氏跟著自己站了起來,像以前小時候一樣,湊到她父親跟前,解釋道:“此次不是要救他母親一命嗎?再幫他把妹妹治好,算是恩怨兩清了。”

高世隨即垂頭不語,開始沉思女兒剛告訴他的。

見父親不置可否,高氏又加了一句:“父皇,您最近不是在為擷趣園那老頑固頭痛嗎?想知道他是真瘋還假瘋,其實也不是什麽難事。不如就此機會,將齊家母子放了,並恢複寧國府的爵位,再讓母親將秦侍郎的長女認作義女,賜婚於他……”

高世海一時沒聽懂:“幹嘛要賜婚於他?若不是他叔父,他們母子有九個腦袋,都不夠砍的……”

見他弄明白,高氏忙又解釋道:“您有所不知,這秦氏女跟她表弟定過親的。您不是懷疑,竹述先生的兒子,是趁著洪水泛濫,給逃走了嗎?若是他真是裝瘋,聽到此番賜婚,定然不會再裝了。如果真的是瘋了,此舉父皇豈不是能籠絡一幫文臣?”

高世海聽了,想也沒想就斥道:“胡鬧,將他未過門兒媳另嫁別人,還籠絡人心呢!”

“父皇您有所不知,”高氏連忙解釋,“那秦氏女自幼喪母,從小養在竹述先生身邊,跟齊四郎青梅竹馬,竹述先生待她跟親閨女一樣。如今她舅父已瘋,又是連克兩名男子的望門寡,這輩子想正常出嫁,怕有些困難了。再加上年紀也不輕了。您若讓母親收她為義女,給她一個尊崇的身份,再賜婚給她舅父的得意門生。那幫跟竹述先生親厚的文臣們,哪裏又敢對您有半句不滿的言語?秦姑娘能嫁給從小一塊長大的男人,這不是天大的福氣又是什麽?!將來,隻要她在京中高門一走動,大臣家中的女眷,自然能感受到您的恩德和寬宏大量。”

最後一句,讓高世海不解其意:“什麽寬宏大量?”

高氏抿嘴一笑,解釋道:“父皇您忘了,齊府第一場大火,女兒被人告發後,不是竹述先生暗中鼓動群臣,在朝堂上跟您為難的嗎?”

高世海恍然大悟,擺了擺手:“都多久的事了······不過,你說的也有道理!算是善待他外甥女了……”

將此事前前後後高世海仔細了一通,最後抬頭盯向他女兒:“你就能擔保,齊家四小子能接受這門賜婚?”

高氏冷笑一聲,不屑地諷刺道:“他當初不肯休妻,是因為老國公爺臨終前有交待。如今天下人皆知,他媳婦已經過身。若不接受這門親事,累得親娘問斬,那他還有什麽顏麵,到南楚那邊入仕為官?”

這番話讓高世海眼前不由一亮,他從龍座站了起來,望著女兒的眼睛讚道:“此計甚妙-!既可試探出竹述那老匹夫,又可以誆住齊家那小子。

為父得到消息,南楚那邊,正打算請文曙輝出來組閣,朕之前還擔心,天下仕子恐怕都要被他籠絡投靠那邊去了······若是齊家那小子,真能娶了竹述的外甥女,朕倒是想瞧瞧,朝裏那幫不安份的,到底要投靠哪一邊!”

見父親終於轉過彎來了,高氏喜得眉開眼笑,又補充道:“待他倆生出孩子,過繼到寧國府長房,有孩子捏在女兒手裏,就算竹述先生裝瘋又如何?他還能舍下跟親閨女一樣的秦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