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影走出來,是垂著頭的春分。

看見是春分,許畫扇氣得用長指甲戳她的額頭。

“你這個賤婢躲在這裏幹什麽,就等著想把你小姐氣死是不是?我怎麽就攤上你這麽一個下人,小心等哪天我把你許給馬廄那死瘸子!”

馬廄裏隻有一個下人,年輕時賭博被人打斷了腿,念在他父親是沈府老人的情況下,在他父親去世後就由他來飼養馬匹,現在四五十了還是個老光棍。

哪個女子嫁給他,真是造了天大的孽。

春分眼中恨意滿滿,但借著低頭,並沒有被許畫扇看見。

“奴婢知錯了,小姐。”

“我要沐浴更衣,將我身上的物件都收好,順便給我準備換洗的衣物,要是出了什麽閃失,唯你是問。”

“是,小姐。”春分接過重量明顯不同以往的新香囊,垂頭答道。

“這就是她給你的香囊?”

沈綰笛細細端詳手上的香囊,問剛趕過來的春分。

“回六小姐的話,是的。許小姐給我之後,我未曾打開,就直接拿過來了。”

香囊裝得鼓鼓囊囊的,囊口被人用細絲捆住,像是不想讓裏麵的東西撒出來。

沈綰笛掏出一根銀針,幾下將細絲挑開。囊口被打開,裏麵的東西黑乎乎的,看不太清楚,隻是隱約從其中傳出一絲腐爛的氣息。且隨著囊口越開越大,腐爛的味道也越來越重。

靈鹿在一旁皺眉捂鼻:“小姐,這是什麽東西啊,怎麽這麽臭。”

沈綰笛將一根銀針插入其中,而後拿出,針尖帶著點像是纖維一樣的東西。

沈綰笛挑眉,在燈下看了片刻,像是知道了什麽。

重新將囊口用細絲纏好,沈綰笛將香囊重新遞給春分。

“放回去吧,別讓你家小姐發現。”

她倒是要看看,許畫扇拿這東西,到底想要做什麽。

祭神日當天,一大早靈鹿就忙前忙後給沈綰笛準備衣物和挽發。

沈綰笛無奈:“靈鹿,不過是個祭神日的遊街而已,沒必要這麽大費周章吧?”

“那可不行。”似是不滿意,靈鹿又挑了一款樣式的花鈿在沈綰笛額前比劃,“這遊街可是個大場麵,到時候咱汴梁城裏可熱鬧了,奴婢才不能讓小姐被比下去呢。”

等到好不容易收拾完,沈綰笛看著銅鏡中的自己,一襲赤紅色拖尾煙雲貼身長裙,腰用複雜繡線勾勒而成的絲帶係住,外罩金色緞繡飛蝶絹紗,再配上纏有金絲帶的墮馬髻,一顰一笑皆似古跡壁畫上的神女,讓人忍不住心生讚歎。

“好啦,快走吧,還發著呆呢。”

沈綰笛笑著朝房中看呆了的靈鹿眨眨眼,後者這才反應過來。

門外是等待多時的沈四,看到沈綰笛出來,沈四也是看愣了一下,欣慰笑道。

“幾日不見,小六也是個大姑娘了。”

“四姐。”沈綰笛上前親親熱熱地挽住沈四的手臂:“今日是祭神日,娘特意讓我陪你出去走走,你就別不開心了。”

自從上次沈四被禁足之後,沈綰笛就很少從自己姐姐臉上看見過笑容。

“嗯,我知曉的。”沈四應下,隻是臉上未見多少開心:“走吧。”

街上熱鬧非凡,各種商販小攤琳琅滿目,叫賣聲絡繹不絕。

說來也巧,沈綰笛和沈四在街上逛沒多久,就碰見了元梔。她今日作女子打扮,原本偏英氣的五官在各種裝飾下也顯出幾分小家碧玉的氣質來。

兩人行變三人,倒也是多了幾分熱鬧,隻是沈四一直心不在焉。

逛累了,三人便一同上茶館二樓休息。沈四隨意往長街上看,像是看到了什麽,她站起來,匆匆往外走。

“小六,元姑娘,我方才想起在胭脂鋪有一東西忘拿了,現在去,你們在此地等我就好。”

還沒等沈綰笛反應過來,沈四的身影就隱入人群中。

桌上的茶水被續了三回,沈四還沒回來,沈綰笛有些擔心,元梔向外示意。

“你看,那是不是你四姐?”

沈綰笛順著方向看過去,河邊柳樹下,不就是她四姐,而她四姐麵前還站著個男子,就是那天醫館的蕭元豐!

沈綰笛當下想要趕過去,卻被元梔製止。

“怎麽了,可是那個男子品行不好嗎?若不是的話,何必去打擾呢?我看你四姐可是喜歡的緊。”

沈綰笛猶豫了一下,若說品行好不好,她不知。不過之前在醫館,這男子確實處處維護四姐。

再看看沈四現在臉上掛著的甜蜜笑容,沈綰笛歎了口氣,還是算了。

倘若這男子到時對沈四不好,她就算把這汴梁城倒轉了天也要抓到他!

白天的遊街結束後,晚上皇宮內還會舉辦盛大的祭神儀式,各列官員都在應邀名單上,沈一作為當朝太傅,其沈府自然不例外。

沈綰笛剛同沈四從街上回來,就看見許畫扇鬼鬼祟祟地從自己的房間裏出來。

看見穿著華貴的沈綰笛,許畫扇眼中嫉妒閃過,隨即又假惺惺地笑道。

“你們回來了啊,我還想找你們呢。”

“找我們?”沈綰笛冷冷地看著她,“你一個外姓女,有什麽好找我和四姐的。”

“不會有些人真以為在沈府上住了幾年,就是這裏的主人了吧?”

“你!”許畫扇臉上的笑容一瞬間垮掉,她看了看沈綰笛,又看了看身後的沈四,終究沒說什麽話,像是被踹了一腳的狗,灰溜溜地走了。

屋內,靈鹿一邊幫沈綰笛更換發飾,一邊疑惑問道。

“小姐,你說那許畫扇,來咱們院子做什麽?看她那一副做賊心虛的樣子,肯定沒安什麽好心。”

沈綰笛環顧房間一周,房間裏的陳設都沒有改變,也沒有或多或少什麽東西,晚上參見宮裏祭神儀式的服飾安安靜靜地擺放在一旁。

等等,服飾?

這衣服是沈母今日一早拿過來的,說是晚上進宮穿。

沈綰笛拿起衣服,上下翻看了一下,沒有毀壞,也沒有弄髒,一切都完好如初,甚至連衣物本身的熏香都還在。

“這衣服熏香還怪持久的呢,”靈鹿看見沈綰笛拿著衣服,隨口一說:“每次奴婢早晨給衣服熏香,到午時過後就散得差不多了。”

聽到靈鹿這麽一說,沈綰笛湊近聞聞,果然在濃烈的衣服熏香中,聞到了一絲獨特的味道。

“許畫扇,原來你是打算在這裏算計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