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 雲開見日

聽了這話,芷蘭頓時麵『色』微微一僵,心中甚是不痛快。

她畢竟是嬌養長大的,沒見過幾個說話這樣無遮無攔的人。她也知道自己年紀小,容易讓人輕看了去,但也未曾料到這卿大夫竟說得這樣直接,完全不顧及他人顏麵。可當著公公的麵她又不好說什麽,隻得勉強掛著臉上那未及散去的笑容,裝作不經意地往窗外瞟去。

湛文炳指著那卿孝衡笑著說道:“你果然沒變,這張嘴還是那麽討人嫌。我告訴你,這就是你見識淺薄了。”接著又指了指芷蘭說道:“我這兒媳『婦』,你別看她年紀小,不是我吹的,她的醫術不是一般人能比的,隻怕連你也及不上她。”

芷蘭慌忙擺手說道:“爹爹您過譽了,蘭兒哪裏當得起。”

湛文炳笑著說道:“怎麽當不起了。都坐,都坐罷。小七,快把那分前茶拿出來給客人沏上。”那小廝連忙應聲去燒水煎茶。

卿孝衡隨意擇了個座位坐下來,舒展了那條跛著的腿說道:“分前茶,你是越來越會享受了。”接著又打量著芷蘭問道:“這麽點兒的孩子叫大夫有些別扭了,我還是稱你少夫人罷。聽說少夫人娘家是京城的?”

芷蘭見此人行動間無不透著狂傲,不似長輩該有的氣度,於是心中更是不悅,隻淡淡點頭答道:“正是。”

卿孝衡也看出芷蘭是個年少氣盛的主兒,隨即笑著說道:“少夫人也別覺得我說話不中聽,行醫行醫,為何說是行?就是要遊曆天下,親力親為,方能做到知行合一,對各種疾病了如指掌。書上見過的,未必就都是對的。同樣的症狀,誘因不同醫法就不同,如果沒有大量地看過試過,隻照著醫書生搬硬套,豈不是要誤人『性』命?我看少夫人的樣子也不過十四五歲,想必醫書是讀了不少,興許比我還多些,但你一個姑娘家養在深閨裏,又能見過多少世麵呢?要知道,人命關天哪。”

湛文炳早聽得坐不住了,幾次欲『插』嘴『插』不上,好容易待他說完了,正想為自家媳『婦』兒辯駁上幾句,卻見芷蘭一臉心悅誠服地說道:“卿大夫所言極是,其實這也正是晚輩一直以來的想法,每每在書上讀到那種種疑難雜症,總遺憾不能親眼見之。從前在京城時,父母唯恐出門行醫有損閨譽,所以一直未能有機會出來曆練。如今幸有爹爹和夫君體諒,才得以彌補心中遺憾。但晚輩並不敢因讀了多少書而狂妄自尊,能得到這個機會,心中也是誠惶誠恐的,自然不會拿病人的『性』命當兒戲。”

她這番話既謙遜誠懇,又綿柔有力地反駁了卿大夫對她的偏見,聽得湛文炳頻頻點頭,也不打算再說什麽了。那卿孝衡聽了隻是沉『吟』不語,似乎並不以為然。

這時,那小廝已將沏好的茶端了上來,分別送到眾人桌上。卿孝衡最先端起來輕吹兩下便飲了下去,又拿著那紺黑茶盞在手中把玩,說道:“這茶味太淡,我倒更愛吃明前的龍井。”

湛文炳笑道:“若不是來了我這兒,你這會兒子隻怕在外頭喝茶渣子呢,還挑三揀四。”接著又正『色』道:“說說罷,這回你的腿也瘸了,走不動鏢了。既然答應了要來蘭草堂,總得在杭州安個家罷。”

隻見那卿孝衡淡淡一笑說道:“孤家寡人一個,安什麽家,就在那『藥』堂後邊給我騰個屋舍就行了。”

湛文炳歎了口氣說道:“那也未免太寒磣了罷?不如我借你些銀子,先將你家那祖宅贖回來罷。”

芷蘭聽他二人說話,總覺得自己在這裏有些不大合適,於是逮了個話縫兒便說道:“爹爹,卿大夫,蘭兒那邊還有些事,就先行一步了。”

湛文炳知她是回避,於是笑著說道:“去罷。總之今兒也見著卿大夫了,到時去了『藥』堂也不至生分了。”卿孝衡也微微笑著朝她點了點頭。

於是芷蘭又對他二人施了一禮,這才帶著畫心離開了。剛出了門沒走多遠,畫心就頗為不平地說道:“少夫人,那個卿大夫看上去不過是個窮困潦倒的半老頭子,說話卻那樣拿班做勢,真是不識抬舉。”

芷蘭一笑說道:“起先我也看他不慣,但後來才覺此人不是個尋常人,說話也頗有些見識,否則公公也不會特地請他來蘭草堂的。”

畫心不屑地聳了聳鼻子說道:“反正奴婢就是看不過他那股子傲勁兒,再說了,他再不尋常也比不上少夫人您。”

芷蘭推了她一把笑道:“這話可是有些造次了,休要『亂』說!”

畫心嘻嘻笑著往傘下擠了擠說道:“都淋著了!”

湛青青從齊瀚口中得知蘭草堂近日就要開張,於是埋怨芷蘭也不知會她一聲,連忙又趕著回到了湛家。她婚後雖然樣樣順心,但也時常在家裏閑得不知做什麽好。齊瀚的大哥齊宇也在兩年前迎娶了大嫂劉氏,那劉氏出身小商戶人家,打小就幫著家裏理財做賬,練就的好本事,因此她嫁過來之後,內院裏的事便漸漸地都交與她打理了。湛青青雖有心幫襯一把,奈何那劉氏極為好強,並不願他人分擔事務,再加上她樣樣都做得不差分毫,倒讓湛青青也無處『插』手。

因此,當她得知芷蘭要開一家『藥』堂時,便動了幾分心思,也想跟著芷蘭做些事情。一來能和芷蘭一處做伴解悶,二來也能長些見識,多些曆練。她那夫君齊瀚是遲早要去考進士做官的人,將來分了家,可不得她獨自管賬做事?還是早做打算的好,免得到時手足無措。

當湛青青把這主意說與芷蘭聽了後,也得到了芷蘭的讚同。但由於湛少楓已請了賬房先生,又不好將人辭了去,於是二人又合計了一個辦法。那蘭草堂既是分成了內外兩院,幹脆內院的賬目就由湛青青來做,到了月底再將賬冊交到賬房上,和那外院的一同核算。這樣既替那賬房分擔了些事務,也能將內外兩院的賬目做個對比。

定下了這些事後,兩個有心想施展一番才能的丫頭就天天數著日子等著『藥』堂開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