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疑點
剛從外麵那種詭異的氛圍脫身,轉眼間又看到了自己的隊友變得如此古怪,整個生存室裏一點動靜都沒有,所有人都被定住了一樣,我的心跳越發的加快了。
尤其要命的是,死寂的環境搭配上耀眼的光線,搞得我一邊心慌慌,一邊還害怕不起來。過去看看就知道了,我心一橫,輕輕的向隊友們走去,腳步聲打破了死寂,但隊友們好像根本沒有聽到,無一人回頭。
我走到了個頭最小的張曦身後,努力踮起腳尖從她的肩頭看過去,一眼就看到地麵上似乎放了很多東西,再仔細一看,我立即渾身上下出了一身白‘毛’汗,心都揪了起來。
那明明是好幾個人的屍體,不知道被誰整整齊齊的擺放在了最裏麵,緊挨著那‘床’上下鋪!地麵上依稀還有許多的血跡沒有洗淨,連空氣中似乎都彌漫著血腥的味道。
這些屍體無一例外地穿著礦工的衣服,顯而易見是被困的那幾個人。在井下折騰了那麽長時間,終於有了進展,這進展卻是如此的讓人震驚和難以接受,我的腦子裏刹那間一片空白,隻知道呆呆的站著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吳思明才首先打破了沉默:“張曦,代‘玉’,咱們一起來檢查下這些人的死因,其他人先休息吧。”
吳思明是我們這批救援隊中,見過大案要案最多的一個,張曦資曆尚淺還不能與之相提並論。但從他這句話中我還是聽出了一絲驚慌,估計就連他這個防暴大隊的副大隊長,一次見到如此之多的屍體也屬罕見了。
我想起剛才發現的那條多出來的巷道,不由得一陣緊張,心想如果敵對分子真的藏在那裏邊,此時要是來個突然襲擊,可就把我們這幫人全包了餃子了。
於是我拉著王小柱和魯班來到了生存室的‘門’口,一邊警惕的盯著外麵,一邊給他們說了我的發現。王小柱聽了之後感到不可思議,立刻就想衝出去看個究竟。
魯班忙拉住他道:“現在去看不太好吧,兩個警察都在裏麵忙著,萬一咱們出去了,再有人進來偷襲......”
我趕忙表示讚同魯班的意見,此時做事應該每一步都很謹慎,先搞清楚那些屍體是怎麽回事,再查那條多出來的巷道也不遲。此地非同尋常,救援隊加上老弱病殘也就這幾個人了,實在不宜分散行動,萬一被人各個擊破,後果不堪設想。
王小柱琢磨了下,點了點頭,招呼我們拿起鐵鎬,三個人一起守在了‘門’口。這個位置麵對著狹窄的過渡室,如果敵對分子突然進攻我們,也隻能一個一個來,不用擔心被他們包圍。即使敵對分子想從裏麵的巷道往上逃竄,也必須經過‘門’口大燈的照‘射’範圍,我們同樣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屋子裏的其他人顯然沒有注意我們三個在說什麽做什麽,吳思明他們不用說了,連文明也失去了一貫的觀察能力。他雖然是救援隊中知識水平最高的一個,但這間避難硐室裏發生的事情早已超過了他的專業範圍,他也幫不上什麽忙,隻能長籲短歎的坐在屋子中間的椅子上,不知道做什麽才好。
與文明差不多處境的還有努*爾,這家夥自從在“u”型巷道那邊摔了個大跟頭之後,隻有一隻手可以使用,自顧尚且不暇,實在幹不了別的了。但他不願意像文明那樣坐著不動,而是堅持站在那些屍體旁邊,認真的看著吳思明等人的工作。
這樣也好,努*爾的‘精’神在宋二勝出意外後就受過刺‘激’,現在又看到了那麽多礦工兄弟死於非命,如果不找點事做,我真的擔心他會崩潰。
隻是我雖然站在生存室的‘門’口向外張望,其實心思還在最裏麵的那幾具屍體上。我想象不出到底是誰如此心狠手辣,竟然一口氣殺害了七名無辜的礦工,也想象不出在這樣的環境下,唯一的生還者王長安是怎麽一個人升井的,難道他的發瘋也是因為受到了強烈的刺‘激’,是被嚇得?
單純的猜測隻是胡思‘亂’想,隻有基於證據的推斷才有邏輯可言,現在我無計可施,也不知道接下來我們應該做什麽。再看王小柱,這個黑黑壯壯的男人在經曆了這麽多事情後仍然一臉的堅毅,隻是和我偶爾的對視中,我能從他的眼睛裏看出他也是非常的疑‘惑’和彷徨。
而吳思明他們三人一直蹲在屍體邊檢查,時不時的小聲商量幾句,聲音很小我聽不太清楚,大概就是這一具是怎麽回事,那一具可能是如何如何的,說的都是相對專業的術語。
閑來無事,我又走到掛著電話的地方,拿起話筒聽了聽,結果自然還是毫無動靜,和第一個避難硐室裏的電話一樣都是擺設,我隻得徹底放棄了和上麵建立溝通的美好幻想。
再看這裏存儲著食物和飲用水的地方,卻看到大概已經消耗掉了一半。這一點和第一個避難硐室裏的情況不同,那一間裏麵的食物和飲用水一點都沒有動用過,完全是充足全新的。
我想來想去,也想不出這種區別是什麽造成的,隻得耐心等待著檢查的結果了。
足足過了一個小時後,他們才總算檢查的差不多了,幾個人站起來走到屋子中間,準備向大家匯報他們的發現。王小柱讓魯班繼續盯著外麵,其餘人紛紛圍著那張唯一的桌子站定,一起看著吳思明。
“事情有點古怪,和一般的凶案有所不同,你們最好做好心理準備。”好一會兒,吳思明才理清了頭緒,開口道:“屍體一共有七具,全部都是礦工。也就是說,井下被困的七個人都在這裏了。”
頓了一下,他接著道:“這些屍體生前全部遭到了銳器的重擊,有些是致命傷,有些很奇怪。比如說這一具,‘胸’前明顯有鐵鎬穿透的傷口,那一具的頭部快被拍爛了都。”
“最奇怪的地方是,凶器非常容易找到,它們全部都在這裏,”張曦一指牆角,補充道:“就是他們手上抓著的鐵鎬鐵鏟等等,每一件要麽和其他人身上的傷口‘吻’合,要麽就和他們自己身上的傷口‘吻’合。”
“你們的意思是說,”王小柱驚訝的張大了嘴巴道:“這些人是自相殘殺死的?”
我同樣非常震驚:“要麽......就是自己把自己拍死的?”
吳思明點了點頭,道:“雖然很難接受,但我們三個詳細的檢查過,這些屍體身上沒有其他武器造成的傷害,也沒有發現其他的凶器。現在要解決的問題是,為什麽他們要自相殘殺?為什麽最後生存下來的要自殺?還有,這些屍體明顯經過搬動,是誰幹的,為什麽要幹?”
包括我在內,好幾個人脫口而出道:“王長安!”
“王長安神誌不清楚了,”張曦歎道:“就是他現在恢複了,我們也沒法上去問他是怎麽回事,這裏到底發生了什麽,他的目的又是什麽。還有,我剛才檢查過物資儲備,飲用水和食物最少還剩下一半,現在隻能肯定他們不是為了這點吃喝才動手的。”
“也不能完全否定這一點。當然,現在首先還是懷疑下麵有敵對分子!”吳思明糾正道。
“你不是說他們是......怎麽還會有其他人的事?”文明不解的問道。
“沒錯,他們是自相殘殺或者自殺的,但這不代表沒有其他人在場。”吳思明來回渡了幾步,回道:“比如說,敵對分子人多勢眾,又持有槍支等等武器,如果拿槍頂著他們的頭強迫他們這麽做,結果會如何呢?這也能解釋為什麽屍體被人移動過。”
“井下不是不能用槍的嗎?用其他的凶器和鐵鎬鐵鏟有什麽區別,怎麽能強迫礦工呢?我們也不是好惹的!”一直站在‘門’口的魯班忍不住了,也提出了不同的看法,但他立刻又反應過來了,自問自答道:“避難硐室裏用槍應該沒事,再說那些家夥喪心病狂什麽都幹得出來,就是在巷道裏用也不好說。對了,搞不好王長安就是他們故意放上去的,就是為了製造恐慌。”
文明又問道:“那麽這些人的死亡時間,是不是在發現王長安之前?”
吳思明回道:“具體的死亡時間現在無法確定,隻能推斷大致上差不多。再說王長安到底在上麵過了多久才被發現的,還是個未知數,不能盲目的肯定什麽。”
文明想了想又道:“如果有敵對分子,那拿著槍‘逼’他們自相殘殺是可能的,但‘逼’人自殺就說不通了。反正難逃一死,誰都會拚一下吧?會不會敵對分子搶走了這些凶器幹的呢?”
吳思明道:“沒錯,是有這種可能‘性’,但是黑敵對子為什麽殺了人後還要費事把凶器塞回被害者的手中,造成他們自相殘殺的假象,就很難解釋了。退一步說,如果真是這樣子,那最起碼有了三種可能,一是礦工們不知道為什麽主動自相殘殺了,二是被敵對分子‘逼’迫自相殘殺了,第三是敵對分子殺害了七個人,卻放走了王長安或者被王長安成功的跑掉了。所有這些結論隻是現在的推斷,到底是怎麽回事還需要進一步的探討。”
吳思明總結完後繼續說道:“還有個很大的疑點是,如果真是敵對分子所為,那麽他們殺完人跑到哪裏去了?咱們可是從頭到尾排查下來的,難道這些家夥早就已經跑了上去?還是那句話,咱們沒法確定王長安到底在上麵是過了過久被發現的,也就沒法確定敵對分子是什麽時候離開的。”
張曦若有所思道:“剛來的時候我裏裏外外都查了一遍,沒發現有人進出571的跡象。他們既然是自相殘殺的,會不會是礦工們在被困時,意外發現了自己人中間‘混’進了敵對分子,奮起反抗以致同歸於盡?”
本來張曦到五礦區,就是為了排查可疑人口,清理可能‘混’進礦工隊伍的敵對分子,她這樣說自然有她的道理。隻是之前我總是不太相信真的有人會心甘情願為國外的敵對勢力當臥底的,難道真的被張曦說中了?
但我又一想,這一推斷在不考慮那條多出來的巷道時是成立的,因為如此一來幾乎所有的前後因果關係都被理順了,一切似乎已經順理成章。
隻有那條多出來的巷道仍然無法解釋,我感覺事情絕不是如此的簡單,於是我提醒他們道:“對了,剛才你們沒有看見外麵多出了什麽嗎?”
吳思明奇怪的問道:“什麽?多出來什麽?”
王小柱接過了我的話,還提高了聲音道:“多出了一條巷道。井下巷道圖顯示這裏就是終點了,可是前麵還有一條沒標注的巷道,不知道通到哪裏的。”
救援隊的其他人已經習慣了前後都是巷道,對於本來沒有路的地方出現了一條路的事情,竟然真的沒有人在意,聽到我們這麽一說,他們才大吃一驚,紛紛奪‘門’而出去看那條突然冒出來的未知巷道去了。
“他‘奶’‘奶’的,藏得還真是隱蔽呀!你是怎麽看出來的?”王小柱雖然聽我說過,但看到之後還是有些吃驚,其他人也在嘖嘖稱奇,紛紛質問自己剛才為什麽沒注意。
我還沒來得及回答,文明又問道:“你確定以前這裏沒有開采過,隻是一麵實心的牆?”
“我確定,正因為我確定,所以我才發現了它。”我腦筋一轉,一句話回答了他們兩個人的問題。
連續發現不尋常的事情太多,大家都有點‘摸’不著頭腦,圍著入口轉過來轉過去,還是沒有人能回答到底是怎麽回事。文明甚至掏出巷道圖反複的看,又跑回避難硐室和掛在牆上的巷道圖詳細的比較,最後仍然是一頭霧水。
王小柱忍不住了,他大手一揮道:“去他娘,我們管它是從哪冒出來的,進去看看不就什麽都清楚了?”
吳思明和張曦小聲商量了幾句,說道:“進是肯定要進去的,隻是沒有必要所有人都進。這樣子,努*爾,還有昨晚沒有睡覺的都留下來休息,其他人再堅持一下,現在還不是放鬆的時候。”
這裏一夜沒睡的隻有我和張曦文明三個人,現在的時間已經是晚上八點,如果從昨天早上算起來,我們三個大概已有接近四十個小時沒合過眼,說實話反應都有點遲鈍了,這種狀態確實不適合繼續堅持工作。
可是努*爾堅決不同意留下來休息,他從受傷之後一直是被照顧的對象,心裏本來就有一點過不去,加上好兄弟宋二勝意外死亡在前,七具礦工的屍體被發現在後,導致他受到了非常強烈的刺‘激’。
所以他對黑惡分子恨之入骨,這一次無論如何都要衝到第一線去,不願意再繼續擔任留守人員。雖然其他人和死亡的礦工們並不認識或者並不熟悉,但無論是誰見到了如此的暴行,也會義憤填膺咬牙切齒的,所以我們對努*爾的這個要求不僅不感到意外,反而十分的理解。
經過商量,最終決定由吳思明和魯班帶著努*爾組成排查小組繼續工作,我和張曦文明三人抓緊時間睡一會兒,而王小柱和代‘玉’則負責守住生存室大‘門’,保證避難硐室的安全,同時兼任排查小組的後援。
這個分配方案非常的合理,既可以輪流休息保存體力,還占據了有利地形做到了前後呼應,幾乎毫無破綻可尋。
分配完畢,吳思明他們重新檢查了隨身裝備,連努*爾都找了把鐵鎬握著。為了以防萬一,文明又讓他們從避難硐室裏拿了點飲用水和壓縮餅幹帶上。相互叮囑一定要注意安全後,他們三人小心的走進了未知巷道,慢慢消失在了深處。
一直到這時,我和其他人才返回了避難硐室。王小柱和代‘玉’進‘門’之後,首先一人找了把椅子坐在了‘門’口,麵朝巷道,保持警惕。可是我們幾個準備休息的卻遇到了難處。
因為我看到安放在最裏麵的上下鋪被七具屍體堵得嚴嚴實實,怎麽過去呢?我是實在沒有勇氣跨過它們爬上‘床’去,這是對死難者的大不敬。再說下麵的慘狀不忍直視,躺在上麵又怎麽能睡得著?
張曦和文明同樣麵‘露’難‘色’,紛紛要求就地休息一會兒算了,小憩而已,還能正兒八經的睡一覺不成,他們趴在桌子上就行。我看他們兩個還真的那麽幹了,苦笑了一聲,想起張曦昨個晚上就是這樣睡過一會兒,也就不再說話,找了個牆邊直接躺在了地上。
剛才我已經看過了氣壓表,顯示此地已經深入地下負742米,即使通風良好,氣溫也高達接近四十度,別說躺在地上了,就是躺在水裏也感覺不到冷。
要說人也真奇怪,要是一直繃緊了神經,兩天一夜沒睡也覺不著困,這一躺下去立刻就不一樣了,我的兩隻眼睛合上之後再也沒有力氣睜開,頭幾秒鍾還能聽到王小柱和代‘玉’在竊竊‘私’語著什麽,後幾秒鍾已經完全睡過去了。
這一覺睡得絕對是天昏地暗,不知身在何處,連個夢都沒有做一個。不知道過了多久,我在沉睡中似乎聽到哪裏有一陣陣的響動傳來,不知道是誰發出來的。
我困極了,滿心不願意去理會那些,但最終仍被持續不斷的吵吵聲驚醒,等我好不容易睜開眼睛,卻一時沒反應過來我在什麽地方。
努力搖了搖頭,又‘揉’了‘揉’眼,才想起自己哪兒也沒去,還在避難硐室裏。隻是吳思明他們三個回來了,文明和張曦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起來了,他們全都站在那裏在說著什麽,那陣吵吵聲就是他們發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