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驗證的過程二

王小柱這話問的非常現實,還很有蠱惑性,一時間眾人紛紛蠢蠢欲動,表示很有必要去看看。我在一旁冷眼旁觀,發覺他們其實不過是剛剛接受了新鮮理論,好奇心被勾起來罷了。

另外,借這個機會趁機擺脫現在這個不死不活的狀態,估計也是眾人如此積極的原因之一。

“先別著急去看,一進巷道可就回不來了。還是先搞清楚人員組成的問題吧。”文明製止了眾人的盲動,及時提醒道:“不到萬不得已的程度,這個未知巷道越少進去越好。”

文明似乎對平行時空的結論還是半信半疑,接下來,他反複對人員組成的疑惑提出了自己的問題,好像要試圖找出一種方法來證明這一點,否則他不能真正相信這些。

如果僅僅從過渡室大門後麵的數字,和幾頂新舊礦燈這兩方麵來說,確實證據並不十分充分,即使加上發生過多次的說法不一,也還是不能提供最直觀最顯著的證據出來。

我想起一開始,自己曾經在無聊的時候,在地麵上畫過一幅571礦區的完整平麵圖,當時隻覺得畫得超出了正常水平,沒有想到其他的方麵。如果我沒有將其擦掉,那倒是可以作為一個明顯的證據。可惜現在說什麽都晚了。

對於人員組成的混亂狀況,更是無人可以保證此人非彼人,這一個不是那一個了。蓋因為大家都長得一模一樣,經曆似乎也大同小異,根本無法從外表上看出某個人和原版的那個有什麽不一樣的地方。

而且剛才魯班已經提出過是不是原班人馬好像沒有區別的問題,是否有必要甄別不同時空的不同人呢?

但我仔細深入的一想,立刻就被自己這個想法逗笑了。蓋因為這一點才是真正的重中之重,拿我來說,如果我根本回不到屬於自己的那個時空,天知道會發生一些什麽詭異的事情,就算沒有影響到什麽,至少也會有意想不到的遭遇。

再從心理上出發,我也無法接受自己長時間的呆在另一個時空中,和自己所熟悉的那一切永遠的隔絕。別的不提,親生的父母和兄弟們,怎麽能是隨隨便便可以替代的呢?

另外還有一個我不好說出口的原因,那就是當我發覺身邊這些人已經不是原裝原配那些人之後,立刻就產生了一種嚴重的隔閡感。

大家雖然長得一模一樣,可我不清楚他們的性格和自己熟悉的那個人有什麽區別,也不確定他們的經曆是不是真的相同,排除這些顯而易見的東西,還有感情方麵的問題是不是一致,全部都不是我所能想象的到的。

想到這裏,我不由自主的看了看身邊的張曦。按照進入一次巷道就是一次洗牌的理論,那麽我現在看到的這個張曦,還是原來那個和我一起下井的張曦嗎?

答案應該顯而易見,我和原來那個張曦自下井之後,並沒有時時刻刻呆在一起,事實上我們兩個曾經分頭進出過巷道,而且是多次不是一次兩次。

如果真是這樣,那現在身邊的這個張曦到底是屬於哪個時空的?原來那個張曦現在又在哪裏?我隨即被這個念頭嚇出了一身的白毛汗,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我不敢再繼續想下去,轉而提出了一個更加現實的問題:“我覺得文工這個想法非常正確和重要,我們的首要任務必須是搞清楚大家是不是來自同一個時空,這是當下第一要緊事。”

吳思明奇道:“為什麽這麽說?這會兒也沒見到有什麽危險呀?”

我答道:“原因很簡單,我相信在混亂的時空中,誰也不可能離開這裏。隻有找到屬於自己的原來那隻救援隊,回到原來那一間避難硐室,才有可能成功破除繞圈子的魔咒。”

王小柱歪著頭想了半天,道:“你的意思是說,咱們之所以在這裏鑽來鑽去的,主要是因為咱們進入了其他時空後,所有人和事才亂起來的嗎?”

我繼續答道:“完全有可能是這樣子的。你們想,如果咱們當初沒有被這條未知巷道所吸引走了進去,直接回頭走會發生什麽?我覺得有相當大的把握,咱們能沿著原路走回去。”

王小柱奇道:“直接回頭走能不能走出去另說,但是有哪支隊伍發現多出來那麽一條明顯的巷道,不派人進去查看的?如果不進去,這個說法根本就不可能發生!”

吳思明也道:“再說了,你這個是猜想呀,就是按照你說的,找到了原班人馬,回到了自己的時空,那也不能保證就能出去!”

我回道:“目前所有的事都是猜想,但我說的至少值得一試,是有章可循的!你是願意呆在這裏亂竄,還是想努力爬上去?”

說完這話,我低下頭作沉思狀,沒有接觸其他人的眼光。是的,別看我說的振振有詞,其實我那時候心虛了,說的話連自己也知道沒有底氣,可是當時我的心都快被身處看似熟悉,其實完全是陌生地方的事實給凍上了,我急需提振自己的鬥誌,否則有可能被某種奇怪的孤獨感所擊敗。

這一點顯得如此的重要,尋求心理上的安全感成了我的第一努力目標。至於怎麽能找到原班人馬,還能不能找得到原班人馬,找到了之後會不會像我說的那樣順利的升井,反而在這個階段不是那麽迫切了。

同時,我有理由相信,在場的所有人和我的想法應該不會有太大的出入,有人現在還沒反應過來,那可能是他們還沒完全接受現實,但早晚他們會和我的想法一樣。

甚至包括沒有動過地方的文明和代玉,按照一般的常理推測,當發現身邊的人不是原先那幾個之後,他們也會產生出一種排外和堤防的心理。

我剛想到這裏,一直在認真聽我們幾個對話的文明此時插言道:“如果這一切是真的發生了,那麽這裏沒有進過未知巷道的,隻有我和代玉兩個人。也就是說,我和代玉是可以肯定沒有經過時空穿梭的,但你們放心,我和代玉絕不會拋下大家自己去找出路,無論如何咱們都是一個團隊,一定要進退一致保持團結。”

頓了一下,文明接著道:“退一步說,雖然我和代玉沒有動過,但沒有人能保證這間避難硐室整體上還是呆在原地的,所以在沒有確切證據之前,我們不能貿然走出去。萬一發生什麽不可測的事情,比如說我們出去也是在繞圈子,那我們留下來至少還有兩個人能置身事外,保持清醒頭腦的同時,可以為大家充當一個坐標。”

我不禁再次暗暗點頭,對文明的尊敬又增加了一分。此人思慮長遠,總能站在大局的角度去思考問題,還首先做出了為團隊著想的高姿態,確實有很多值得我去學習的方麵。即使文明對我們這幾個“後來”人懷有警惕之心,不想參合我們各種破事的理由,說的也是合情合理。

而代玉此人膽子過小,根本不敢走進未知巷道不說,讓他現在去走來時巷道試試,他也沒那個雄心壯誌。不僅如此,經過那麽多事情,我算是深刻了解了此人膽子小還沒有主見的性格,因此代玉對文明的意見毫無保留的全盤接納,是在意料之中的。

當然我後來也曾想過,文明的這個想法未必全部是為了大局和團隊著想,可能他還留了點後手,防止事態失控之後,他能始終占據上風不動搖,這就叫做:以不變應萬變。

後來發生的事實,也證明了他的這個決定是多麽的正確。

回到正題,等文明說完,張曦又接著道:“文工又提出了一個避難硐室會不會和人一樣,也是在不斷移動的新的設想。但是我覺得,首要的還是先確定各人的身份,這一點都做不到,其他的......往後推推吧。”

聞聽此言,眾人一起低頭不語了。張曦說的沒錯,即使我的想法真的可以實現,找不到辦法確認各人的身份,一切還是空談而已。

可是用什麽方法來驗證呢?此時此刻此地,我們自己都找不到北了,沒有人能說清自己從哪裏來的,還能有什麽好的招數去驗證別人?

一時間整個房間裏鴉雀無聲,人人都在緊張的思考著什麽。在這個嚴峻的時候,我意外的感覺到了一絲喜劇的成分,我看著四周那麽熟悉的幾個人在努力證明相互之間是沒有任何聯係的,就覺得非常滑稽。

良久,代玉在一聲長歎之後,道:“我有個辦法,既可以證明避難硐室有很多,也能幫忙確定每個人的身份。”

“什麽?什麽辦法?”眾人聽到這話像打了雞血似得,一下子來了精神。

代玉不太適應這種被眾人注視的場合,他猶豫了一會兒,才小聲說道:“在井上的時候,我無意中看到努爾的口袋裏帶著一副撲克牌。我想,要不咱們每個人都抽張屬於自己的牌,用來證明......”

話未說完,除去文明之外的眾人,已然一片嘩然!

我也被震驚的張大了嘴巴,迅速和身邊的張曦交換了下眼神,腦子中那個早已被排除掉的“穿越”二字,竟然再次冒了出來。我簡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可眼前活生生的事實又在對我說,這不是穿越還能是啥?

先是在我毫無準備的時候,努爾拿了一副古怪滑稽的撲克牌回來了,還說出了震撼性的沒有發生過的事情,當時據說提議抽牌的人,就是努爾一直指認的代玉。

現在,這個代玉卻在很久很久之後(其實隻有幾個小時,當時感覺已經過了很久),說出了我應該經曆卻沒有經曆過的事情:他真的提議抽牌了。

而現在發生的事情,按照時間來說,應該發生在努爾拿著撲克牌那會才對,相應的,努爾拿著撲克牌的事應該發生在現在才對。雖然時間上仍然有點對不上號,總強過如今這樣將發生的事前後顛倒的詭異。

吳思明此時一聲慘嚎道:“我們早就知道自己的牌號了,還抽個鳥啊!”

王小柱也表情痛苦的響應道:“徹底亂了,徹底亂了!”

張曦的大眼睛骨碌碌轉了幾圈,發現自己的平行時空理論遇到了挑戰,用這個理論似乎無法解釋當前的怪事。可是她的嘴唇動了幾次,始終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我怎麽不知道這些事?”文明剛剛相信了平行時空是真的了,這會又一頭霧水道:“努爾你竟然帶著一副牌下井?這事情怎麽解釋?”

“我不是故意的,”努爾苦著臉分辨道:“當時我和魯班二勝他們在宿舍裏打牌,接到下井通知的時候......”

“我問你這個了嗎?”文明怒道:“我是問為什麽有人已經抽過牌了,我們卻還不知道?”

“這是另類穿越!”等震撼的勁頭過去,我靜下來心認真的想了想這個困擾我多時的問題,又將平行時空和穿越的過程反複對比了之後,才發現它其實並非如此複雜,隻是沒有將這兩種理論結合起來思考的時候,中間總是存在著不小的斷層而已,一旦想通了就很簡單。於是我斷然說道:“咱們正在經曆的,既是平行時空,又是某種程度上的穿越!”

我這話說出來,包括張曦在內,所有人都用奇怪的眼神盯著我,顯然沒有明白過來我是什麽意思。

我理了理頭緒,繼續解釋道:“也就是說,咱們看起來是在繞圈子,其實隻是在多個時空裏穿梭而已,而且看起來這多個時空沒有任何區別,其實在時間上已經發生了變化......”

和我剛才瞬間想通了一樣,張曦也一下子跳了起來,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每個時空的時間是不一樣的,有的早有的晚!”

“你們的意思是說,”吳思明摸著自己稀疏的頭發,疑惑道:“每一間避難硐室雖然是一樣的,人也是一樣的,隻是咱們在走過巷道的時候,會不知不覺走到了以前?這可能嗎?”

“完全有可能!但嚴格的說,應該是不知不覺走到了還處於以前時間的另一間避難硐室。你仔細想想,咱們在前兩個門後麵看到的是兩個不同的數字對嗎?為什麽這一間門後麵什麽都沒有?就是因為這一間還沒有人想到用數字做標記呀!當然還有一種相反的可能性,就是在走過巷道的時候,會不知不覺走到了處於未來時間的避難硐室。”我詳細的解釋了這些,續道:“但是在努爾拿著撲克牌回來,還有現在代玉提議抽牌之前,所有人都不可能知道這一點。”

“沒錯,這樣就可以解釋這麽多的怪事了。”張曦又補充道:“因為咱們走到以前還是未來不一定,它們是可以顛倒的。咱們可以一會兒回到以前,一會兒又前進到了未來,或者可能一會兒前進到了未來,一會兒又回到了以前。”

吳思明再一次的表示了懷疑:“你真的相信這可能嗎?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

張曦回道:“我舉個例子吧,目前自然界中已知跑的最快的是光,這大家都知道。但是光的速度也有其極限,大概是每秒鍾三十萬公裏,咱們看到的太陽光,其實是八分鍾前由太陽發出的,這樣能理解嗎?”

吳思明尚未回答,文明搶先答道:“海王星發出的光線需要四個多小時才能抵達地球表麵,而仙女座的恒星光線,需要跑二百五十萬年的時間,才能被我們看到。你的意思是不是說,時空穿梭的速度也有其極限,距離近的時間接近,距離遠的時間就會有明顯的出入是嗎?”

張曦點點頭,道:“沒錯!隻是這個距離是時空之間的距離,不是星係之間的距離。”

說實話,我沒有想到我提出的另類穿越的理論竟然被引申到了如此廣闊的空間,一時沒有反應過來,竟然插不上話了。直到半響過後我才道:“我們可以到達另一個和我們時間差不多的時空,但也可能一下子超前或向後十幾年、幾十年甚至幾百年,如果繼續走下去的話......要是回到了二百五十萬年前,這裏哪裏來的巷道和避難硐室?那麽後果......”

張曦續道:“真要是那樣,後果不堪設想!但理論上咱們就和仙女座的光線一樣,穿越個二百五十萬年也是有可能的,這還隻是距離銀河係最近的星係。不過目前看來,似乎沒有這些危險,所有時空的時間差異還在幾個小時之內,屬於可控的範圍,也沒有影響平行時空的理論。所以我想,這個問題咱們到現在才發覺並不遲,應該還有時間解決。”

說歸說,其實我也覺得一下子穿越個幾百萬年實在駭人聽聞,當前去想這些過於遙遠的事情並沒有必要,還不如集中精力去琢磨為什麽過了這麽久才發現時間不對勁。

我後來確實曾多次想過為什麽過了那麽久才發現這個問題,想到主要毛病應該是出在對時間的把握上。因為當時下井的人員中,隻有隊長王小柱一人佩戴了手表,其他人完全不知道具體的時間。

這本來是為了更好的統一領導和指揮,如果沒有出現那麽多意想不到的怪事,這一安排是合理的,可誰也不會想到救援隊竟然會掉入平行時空的陷阱,也就不可能提前對此作出相應的準備。

再退一步說,如果每一次進出巷道的前後,都讓救援隊唯一佩戴手表的王小柱通報下時間,那麽多個平行時空的時間不一致的問題,應該非常容易被發覺。

隻是當時在沒有確認存在多個平行時空之前,任何人都不會想到這麽做,而王小柱本人沒有機會和其他時空裏的自己相遇,更是不可能察覺出時間上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

即使先是知曉了時間顛倒的可能性,也有可能進入另一個混亂的思維中去。這就像先是搞明白了平行時空,卻仍然需要很久才能理解時間不一致的情況類似,弄清楚這二者之間的關係並不容易。

換句話說,這就和努爾一會兒拿回撲克牌,證明存在著穿越的可能性,一會兒又換了手上傷口的包紮,證明平行時空一樣,單獨某一件事都很容易找到解釋,也很容易得到理解,但二者參合在一起,就不是那麽好想通的了,這也是經曆了那麽多事,過了那麽久之後,才理順了其中關鍵的原因。

言歸正傳,話說到了這個份上,魯班和努爾已經徹底暈菜了,其他人也都露出了理解困難的神情。

文明也實在是坐不住了,他站起身來圍著桌子轉了幾圈,才道:“時空穿梭?另類穿越?時空的距離?如果你們早提出來這些,我一定會罵死你們的。可是現在......現在到底什麽才是真相呢?”

“隻要能走出去,真相是什麽現在還重要嗎?”張曦歎了口氣道:“時空穿梭外加另類穿越,萬一這些避難硐室再像魔方一樣的可以上下左右的移動,那即使找到了原班人馬,回到了出發的位置又有何用呢?”

被各種各樣稀奇古怪的理論徹底繞暈了的王小柱,突然一拍桌子,怒道:“管他娘的是什麽玩意,我就聽進去一句:能出去才是真的!現在就進行驗證身份的第一步,驗證完了再說其他的屁事。我的牌號是黑桃k,你們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