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尋找

我接過那幾張紙看了看,看到上麵一共畫了七個人像,每個人像旁邊還分別寫了歪歪斜斜的幾句話,大意是說些祈求祈禱的話,什麽你行行好讓我們出去吧,我們升井之後一定會給你燒紙錢做法事,還要幫冤死的你有仇報仇有冤伸冤之類的。

人像是七個,這些話又很有針對‘性’,我很容易就猜出這是魯班和努爾為了活命,給那七個死去的礦工做的牌位。他們試圖通過這種鬼鬼神神的辦法獲得解脫,結果卻事與願違。

但此時不是追究這個的時候,代‘玉’的去向和死活才是重中之重。想到這裏,我默默的放下紙筆,一句話也沒有說,隻是站在一旁看著被審訊的魯班和努爾。

在王小柱的怒喝聲中,加上吳思明惡狠狠的威脅下,還有張曦一句句的溫言相勸,努爾終於承受不住了,他不顧魯班的阻攔,一五一十說出了整個事件的前後因果。

原來在代‘玉’走進來時巷道的時候,魯班和努爾兩人正好從裏麵出來,所以看的清清楚楚。不過他們既不關心代‘玉’此行的目的,也不關心其他人為什麽要送代‘玉’出發,他們隻看到代‘玉’身上帶著的水壺和包包,並就此判斷出這些物資的分量。

前麵說過,原本發給每個人的飲用水和壓縮餅幹非常有限,在長時間的挖‘洞’之後早已被消耗殆盡了。別說魯班和努爾兩個壯漢,就是我這個平時飯量不大也不怎麽喜歡喝水的人,都把水喝了個‘精’光,隻剩下一小塊壓縮餅幹而已,那還是因為口幹舌燥實在難以下咽才剩下的。

所以魯班和努爾兩人斷水缺糧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了,他們饑渴難耐,卻又不得不反反複複的走進巷道,想找出一條生路出來。這就陷入了一個惡‘性’循環,越是饑渴越希望出去,越希望出去就越會不停的繞圈,越是繞圈就越是饑渴。

等到他們看見代‘玉’攜帶著飲用水和包包,獨自一個人走進巷道的時候,他們的‘精’神和體力已經接近油盡燈枯的狀態,確實沒有理由再去思考其他的問題,他們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如何將那些物資據為己有上。

於是,他們裝作繼續前進的樣子走進了未知巷道,但其實並沒有深入進去,隻是站在巷道內一側的‘陰’暗處等待了片刻,一直等到我們幾個人回了避難硐室,才從裏麵小心翼翼的出來,悄悄的跟著代‘玉’去了。

但因為代‘玉’從沒有離開過避難硐室,他的身體狀態保持的很好,走的也很快,魯班努爾就不一樣了,除了饑渴難耐,他們的兩條‘腿’還像灌了鉛似得,根本走不快。

所以當他們一開始追上去的時候,追了三四百米的樣子都沒有看到代‘玉’的影子,這讓他們非常著急,生怕代‘玉’走出了巷道之後和其他人會合,他們就沒法做自己想做的事了。

但水和食物的吸引力非同小可,魯班努爾咬著牙又悶著頭往前猛走了二三百米,卻仍然沒有看到任何人的背影,在馬上要失去希望的時候,前方突然出現了一道燈光。

魯努二人大喜,以為終於追上了代‘玉’。但快走了幾步後又發現,這道燈光晃晃悠悠的接近的很快,很明顯他不是在往前走而是朝著魯努二人的方向過來的。

難道那不是代‘玉’,而是吳思明?魯班他們確實在繞圈子的時候見過好幾次同樣在繞圈子的吳思明,不過他們對這個裝備齊全的防暴大隊副大隊長還是非常忌憚的,不敢輕易冒搶劫他的念頭。

再說吳思明自顧不暇,自己的吃喝都早就成了問題,也沒有多餘的東西勻給他們。

這要是吳思明,那可就徹底沒有追上代‘玉’的希望了。魯班和努爾非常失望,一下子沒有了繼續前進的動力,直接坐倒在原地喘起了粗氣。

很快,一陣腳步聲伴隨著那道燈光來到了他們的身邊停了下來。因為黑暗中的燈光過於刺眼,魯努二人猛一下沒有認出那到底是誰,直到那人衝他們說了句:“你們在這裏幹什麽?跟我一起回去吧......”

於是魯努二人從垂頭喪氣一下變成了大喜過望,因為他們聽出了那正是代‘玉’的聲音。不知道怎麽回事,代‘玉’往前走的好好的,卻莫名其妙的又走了回來,正好碰到了走不動的魯努二人。

當然了,魯班和努爾是不在乎代‘玉’是出於什麽原因走回來的,他們隻關心一件事,那就是吃的和喝的。努爾第一個從地上爬起來,上前一步就抓住了代‘玉’身上的水壺,要奪過來先喝上幾口再說。

代‘玉’大驚,他一邊拚命護著自己的水壺,一邊大聲的嗬斥努爾,還不停的向魯班求援。其實不用代‘玉’說話,魯班也已經悄悄的站起來走到了代‘玉’的身後,他趁著代‘玉’隻顧得上應付努爾的時候,猛地將挎在代‘玉’肩膀上的挎包往上一揚,幾乎搶了過來。

可惜代‘玉’正在和努爾爭奪水壺,挎包的帶子正好纏在了他的手臂上,沒有讓魯班得逞。這一下代‘玉’更著急了,他左胳膊拉著水壺,右胳膊拉著挎包,一個人苦苦的抵抗著兩個人的進攻。

魯班看代‘玉’沒有撒手的意思,急得吼道:“拿過來!我們就是喝幾口水吃點東西,剩下的還給你!”

代‘玉’已經滿頭大汗,他也急道:“我有重大發現......跟我回去......不要搶了......”

代‘玉’說的這幾句話斷斷續續,努爾在一片‘混’‘亂’中並沒有聽清楚,但大意應該沒有錯。可惜當時的努爾已經被饑渴衝昏了頭腦,現在既然已經動了手,他是更加的顧不得那麽多了,整個人完全被本能所控製。

魯班這邊還在和代‘玉’邊搶邊嘮叨,努爾已經順手將自己隨身攜帶的鐵鎬拿了出來,高高揮起,就勢向代‘玉’的腦袋砸去。就聽“噗”的一聲悶響,代‘玉’立刻失去了知覺,軟綿綿的倒了下去,一直到倒在了地上的時候,那把鐵鎬還牢牢‘插’在他的頭上。

努爾把鐵鎬一鬆,低頭抓起水壺,打開蓋子就是一陣狂飲,喝的咕嚕咕嚕的。

而魯班則被剛剛發生的事情嚇得目瞪口呆,手足無措,忘了自己到底要幹什麽了。直到努爾喝了個差不多,把水壺遞給他的時候,他才想起事情的嚴重‘性’。

於是,魯班立刻俯下身去探了探代‘玉’的鼻息,又‘摸’了‘摸’代‘玉’脖子處的脈搏,但此時的代‘玉’已然沒有了半分活氣,頭上流出的腦漿鮮血流了一地都是,當場就死了。

魯班沉默了半響,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水也想不起來去喝了。正在翻挎包的努爾看到魯班這個樣子,滿不在乎的說道:“不就是死個人嗎?咱們礦上死的人還少?別說搶點吃喝了,再過兩天老子餓極了,連那七具屍體都能扒出來吃了!”

魯班氣得一躍而起,照著努爾的腰上就是一腳猛踹過去,把努爾給踹出去老遠。努爾猝不及防下挨了打,心說吃死屍又不是我的主意,吳思明以前就提到過,你打我幹什麽?

他哪裏想到魯班氣的是他殺了代‘玉’,根本就沒聽見他的嘀咕。努爾的腦子一熱獸‘性’又發作了,撲過來抓著魯班一起摔在地上,兩個人扭打成了一團。

這一架直打的是天昏地暗,參戰雙方都下了狠手,一點留情的意思都沒有。好在打架在礦工中司空見慣,他們兩個又經過了長時間的體力消耗,打著打著就打不動了,倒沒有造成什麽大的損傷。

但在他們兩個人的手中出了人命,總歸不能若無其事的閉眼當沒看見。於是在魯班的提議下,他們將代‘玉’的屍體搬到‘洞’壁的一邊,草草用鐵鍁挖了個淺坑給埋了。心情緊張外加體力不濟之下,這個坑連屍體都沒有蓋住。

接下來魯班整理代‘玉’的遺物,發現除了吃喝和醫療用品之外,還有幾張紙和筆放在包包裏。魯班那個時候就冒出一個想法,用這些紙筆當做祭奠用的法物,去祭拜一下那七個死去的礦工兄弟,希望能在“他們”的幫助下順利脫困。

這就是這些紙上麵畫的人像和語言的由來。還有,魯班和努爾兩人收拾停當回頭又走回來的時候,在牆上用鐵鎬畫的那個人像並不是某座神的形象,而是被努爾殺掉的代‘玉’遺像,魯努二人也在向他贖罪,乞求著他的原諒。

這就是後來我們看到的那一幕了。

努爾說完這些,最後一仰脖子吼道:“有什麽衝我來!東西是我搶的,人是我殺的,沒有魯班半點事,你們放他走!”

吳思明聽了,嘿嘿冷笑道:“你泥普薩過河自身難保,還惦記著判官小鬼?你讓放就放?放了他又能去哪裏?這不是逞英雄的時候,還有話問你呢。”

我心說事情到了這一步,還有什麽可問的?我關心的是代‘玉’是不是真的死了,至少也得活要見人死要見屍才行,不能隻憑努爾幾句話就將他放棄了。

再說了,即使真如努爾說的那樣,代‘玉’已經去了另一個世界,那麽他生前所說的最後那句“我有重大發現”,到底是什麽意思?他指的是在什麽地方有了發現?他又發現了什麽?亦或那隻是代‘玉’企圖製止魯努二人的暴行,臨時編出來的瞎話?

代‘玉’此人老實本分,膽子又小,說瞎話並非他的強項。盡管人在危急關頭別說編個瞎話了,會迸發出什麽樣的潛力都很難說,但仍然不能解釋為什麽代‘玉’會掉頭走回來。

是代‘玉’走過了來時巷道後發現仍然是個輪回,不由自主陷入了繞圈子的本能反應,還是他真的發現了什麽可以改變時空穿梭的東西,想第一時間趕回來通知我們?

可是代‘玉’又怎麽知道往回走,就一定會找到我們幾個,會找到和他一個時空的文明呢?

這些問題一下子集中出現在了我的腦子裏,搞得我坐立不安,根本聽不進吳思明下麵的審問過程了。

張曦看見我的表情不對,輕聲問我是怎麽回事,我簡單的將我的想法耳語給了她,然後又對王小柱使了個眼‘色’,我們三個人一起悄悄的來到了避難硐室的‘門’口,沒有驚動還在聲‘色’俱厲的吳思明和扼腕痛惜的文明。

“你說的這些,咱們應該到哪裏去找到答案?”王小柱聽完我的設想,奇怪的問道:“現在就去找到代‘玉’的屍體?然後再去尋找代‘玉’發現的真相?可是審訊還沒有結束,要不要等一等?”

“還等什麽?我現在就可以負責任的告訴你,不會再有別的辦法了,”我急道:“忙活了那麽久,這是第一次出現有可能脫困的轉機,咱們可不能白白‘浪’費了。”

張曦也跟著道:“我同意姚嵐的說法。這事宜早不宜遲,等思明審訊完魯班和努爾,恐怕黃‘花’菜都要涼了。他們可以繼續審他們的,咱們就和他們分頭行動吧。”

看到我和張曦的態度堅決,王小柱隨後也點頭同意了這個計劃。於是我們三個人整理了下裝備,一起再次走進了來時巷道,放棄了這個時空裏的文明他們。

根據努爾的供詞,他們大概是在走進巷道六七百米的位置和代‘玉’迎頭遇上的,那差不多是這條巷道的一半還多的地方。知道了這個,我們就沒有必要在路上耽誤時間了。

但那個位置並非輕易就能找到,具體的距離很難把握,在一片死寂的黑暗中,它很容易被我們忽視掉。好在張曦在警隊受訓的時候練習過步伐測距的項目,她邁出的每一步都是一米的間隙,幾乎一厘米也不多一厘米也不少。

有了這份保證,我和王小柱跟著張曦的後麵一路上緊趕慢趕,不到十分鍾就走出了六百米的距離。接下來我們放慢了速度,張曦仍然在前麵帶路,我和王小柱則將礦燈的光線分別投向了兩側‘洞’壁下。

我們也聽到努爾說過,他們挖的埋代‘玉’的那個坑並沒有挖的很深,實際上代‘玉’的屍體是有最少一半‘露’在外麵的,上麵也隻是簡單的用了一些石塊煤塊勉強蓋住而已。

按照這個說法,在某處‘洞’壁的下麵,應該有一處明顯的隆起才對,我們隻要找到那處隆起即可。

誰承想我們一路尋找過去,竟然一口氣走到了前方出現了光線為止,仍然沒有找到代‘玉’的埋屍處。眼看著繼續向前就要走出巷道了,我們心裏都犯了嘀咕。

可犯了嘀咕也得往前走,萬一努爾記錯了具體的距離呢,這在黑暗的巷道裏是很容易發生的事情。盡管感覺不太對,我們三個不得不硬著頭皮繼續往前邊走邊尋找,慢慢的走到了巷道的盡頭處。

這就真的不對了,努爾再傻再笨再沒有文化,總不至於走到巷道的盡頭還看不到外麵那盞亮閃閃的大燈吧?他的眼睛又沒有瞎。

張曦看了看我,我看了看她,又看了看王小柱,三個人麵麵相覷,都覺得事情有點古怪了。經過簡短的討論,我們決定先去這一間避難硐室裏看看情況再說,畢竟已經走到了這裏,進去看看也無妨。

但沒等我們走進避難硐室的大‘門’,從裏麵已經傳出來陣陣怒喝聲。那明顯是吳思明還在審訊魯班和努爾二人的聲音,其中還夾雜著文明的長籲短歎聲,苦苦勸導聲。

“咱們又走回來了!”王小柱一臉的無奈道。

“不對頭!”我思索了一下,說道:“繞圈子並不奇怪,奇怪的是代‘玉’的屍體哪裏去了?難道咱們在路上錯過了還不自知?”

張曦搖搖頭道:“找的已經很仔細了,不應該錯過呀。難道,魯班和努爾他們不是在六七百米的位置追上的代‘玉’,實際上不到六百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