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天兵風雲 第二十七章 禦書房中的不對等博弈
“皇上,二王爺已經到了,幾位嫌犯也都已帶到。”皇宮之中,一個太監輕手輕腳的跑進禦書房,刻意的回避了太後,皇後兩隻母老虎隨時都可能將他殺死的目光,向文帝輕聲稟告道。
“嗯,宣他們進來吧。”文帝懶洋洋道,“讓侍衛們都站的遠些。”
“是!”太監恭敬的跪安,佝僂著身子倒退出禦書房,立在房外的院子中尖聲叫道,“宣二王爺閑雲,入禦書房見駕。”
“兒臣參加父皇,參見母後,參見皇後娘娘!”不多會兒,已換上雲龍紋錦袍的閑雲走了進來,草草一掃房中之人後,跪下向文帝,太後與皇後分別叩首。
“雲兒免禮,起來吧。”文帝遠遠地輕抬手臂,閑雲也就順意的站了起來,又分別向小皇子閑暢,兵部尚書李,宰相桑年與刑部尚書陳宏見禮。最後兩人因為是文帝的心腹,所以有機會旁聽家務,而留下刑部尚書在這裏則是太後的意思。
十年不見,閑雲已成長得穩重冷靜,眉宇間英氣勃勃,整個人都充滿自信,文帝越看越喜歡,心道十年的磨礪果然讓他長進不少,此番歸來,定能成為周國的一大助力。他微微一笑,問道,“人都帶來了麽?”
閑雲拱手道,“啟稟父皇,都帶來了!”文帝點點頭道,“嗯,那就讓他們都進來吧。”閑雲應了聲是,轉身道,“把人都帶進來。”
伴隨著一陣叮叮當當的鐐銬聲。四位犯人以肮髒邋遢的蕭清琳為首,走進了進來。房內一片肅殺之氣,幾道刀子般地目光齊刷刷射向蕭清琳。在場數人中,除文帝與桑年兩個老狐狸心跡深藏不露,其餘五人都全不掩飾他們對蕭清琳的憎惡,若不是有皇帝坐鎮,隻怕太後與皇後,小皇子三人都已經撲上去剝她的皮了。
但蕭清琳此刻早有算計,絲毫不覺得被這些大人物盯上有什麽可怕,她坦****迎向五道殺氣。好像什麽錯都不曾犯過一樣,這番冷靜沉著,倒引得李與陳宏兩人輕咦了一聲。
“民女蕭清琳,藍海風,小玉,罪臣周倉,參見陛下!”四人一起跪倒,高聲參拜。
話音才落,小皇子閑暢已從位子上跳了起來,指著蕭清琳惡狠狠道。“就是她,就是她,就是這個小賤人,踩壞了我的臉。父皇,母後,你們要為兒臣做主啊!”
“暢兒,不得無禮!”太後假惺惺的怒斥道,“有皇上在這裏。當然會給你做主,身為皇子,這般大呼小叫,成何體統。”
“是,是,暢兒知罪。”小皇子乖乖縮回座位上,卻又不甘心就這麽算了,他本來就隻有十五歲,正是少年心性。歪點子最多,腦瓜一轉,已生出主意,哎喲哎喲的捂著被包紮得嚴嚴實實的額頭小聲輕嚎起來。
這番做作果然有效,但隻是皇後疼惜的把他抱過去問長問短,文帝與太後卻深深失望。這孩子不過受了點小苦就這樣裝模作樣的扮可憐。以後打起仗來,他還不得躲到床下去搬烏龜。
太後氣的狠狠瞪他一眼。嚇得這小子立馬止住了嚎叫,文帝見場中已經平靜,向刑部尚書問道,“陳愛卿,毆打皇子,按律該判何罪。”
陳宏欠身答道,“無故毆打皇子,挑戰皇威,按律當誅。”他倒是幹脆地很,直接判了死罪。
文帝嗯了一聲,又對蕭清琳道,“蕭清琳,你雖與博兒有口頭婚約,但你們一天未成親,你就還不是我閑家的兒媳,你當街毆打暢兒,也就算不得閑家的家務事。朕身為一國之君,決不能帶頭姑息養奸,置刑法的威嚴於不顧。現在朕給你一個申辯的機會,有什麽話,你盡可說來,若是果真暢兒有錯在先,朕也決不袒護。”
蕭清琳仰頭看著文帝,說道,“啟稟陛下,當時在廣場上,小王爺雖然言語輕佻,但並未得罪民女,陳大人說民女無故毆打皇子,民女認罪。”
“既然認罪,那便拖出去斬了吧。”皇後見蕭清琳居然不做辯解立即認罪,心裏說不出的歡喜,她本來就屬於反對閑博娶蕭清琳的那類人,此刻生怕旁邊有人出來求情,趕緊搶了話頭。
蕭清琳笑道,“皇後娘娘所言極是,民女確實該斬,隻是民女還有兩句遺言沒有說完,懇請皇後娘娘開恩,讓民女有始有終。”
聽得遺言二字,皇後已經心花怒放,再瞅瞅周圍的人,似乎也沒有誰要出來求情的樣子,她沒有想到扳倒蕭清琳竟會這樣簡單,哪裏還會介意讓她多說一句兩句,當下端莊坐正,擺出一副母儀天下公正不阿的姿態,說道,“本宮準了,有什麽話,你盡管說吧。”
蕭清琳故作感恩,向她叩了一首,道,“其一,民女在毆打小皇子之時,並不知道他就是皇子。其二,對這等殘忍無情地衣冠禽獸,民女即使知道他的身份,也同樣照打不誤!”
真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即使知道他的身份,也同樣照打不誤。這等於是當著眾人的麵狠狠抽了閑家所有人一記耳光。果然是知道自己離死不遠,所以百無禁忌了麽?
“大膽!”刑部尚書陳宏第一個跳了起來,“在禦書房內公然汙蔑皇族,蕭清琳,你活膩了……”她自然是活膩了,陳宏一時氣急,說了一句沒營養地話,很快他又鎮定下來,轉向文帝一邊道,“毆打皇子再加汙蔑皇族,陛下,臣請陛下將蕭清琳淩遲處死,以正天威!”
由他起頭,皇後等人也立刻使出百般演技。讓自己變得無比憤怒,紛紛跪下哀求文帝立刻處死蕭清琳,但稀奇的是,一貫能跑能跳的小皇子反應卻沒有他們激烈。閑雲與桑年則不住歎息,心道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別多,等吧,看蕭清琳這出戲怎麽演下去。
所有人地反應都逃不過文帝的眼睛,他默然不語,苦苦思考。他真沒想到蕭清琳會這樣口無遮攔什麽話都敢講。真當自己是個寶貝,沒人敢治她了,她這樣公然掃了閑家地麵子,對她又有什麽好處。他目光鎖定了蕭清琳,看了又看,看了又看,可是除了一個坦****的玉麵,一雙清澈鎮定的眼睛,他又怎能穿越異能的保護窺探到蕭清琳內心的一丁點想法。
半晌之後,文帝才開口道。“蕭清琳,你說我兒是個衣冠禽獸,可有任何證據?”
蕭清琳鬆了一口大氣,心想自己終於賭對了。文帝此人胸有丘壑,麵對這樣的侮辱都等麵不改色,真不愧為一國之君,第一次,她心悅誠服的給文帝行了一禮。昂首道,“請問陛下,若是王子虐待自家婢女,致其殞命,該當何罪。再請問陛下,若是王子強搶民女,將其帶回回家後百般虐待,致其殞命,又該當何罪。最後請問陛下。假若民女當街阻止了嗓子企圖強強民女的意圖,並因無法忍受他地暴行,因而出手教訓,又該當何罪?”
閑雲與桑年對視一眼,兩人都露出了一抹恍然大悟地微笑,原來蕭清琳是打得這個主意。隻不過。她三問的內容是真的麽,而她又如何知道閑暢是個喜好虐待的人。這個秘密,假若這真是個秘密的話,那莫說他們兩個,就是皇帝皇後,也未必可知,蕭清琳又是怎麽知道的呢?
“你這是汙蔑,汙蔑!父皇,你切莫聽著賤人地胡言!”小皇子閑暢終於按耐不住了。文帝深深看了他一眼,將小皇子眼中隱藏地惶恐看了個清清楚楚。他心裏一痛,對蕭清琳的話已是信了三分,剩下地那七分,卻是疑惑。“這三個問題,你應當問陳愛卿。”他還是決定暫且旁觀,把山芋拋了出去。
“啟稟陛下,”陳宏上前一步,稟道,“蕭清琳三問,第一問若是屬實,則王子並無罪過,既然是自家奴婢,那主人就享有她完全的擁有與決定權,第二問若是屬實,則要看被擄之人家中的反應,若是上衙門全力追究,依律,王子當斬。若是願意和解,則每家賠償一定量的黃金即可。第三問前半句若是屬實,則蕭清琳並無罪過,恰恰相反,皇上應該褒獎蕭清琳,因為她不畏強權,敢於捍衛律法地尊嚴,在這一點上,她為大周國民作出了表率。而第三問後半句若是屬實,懲治凶徒乃是官府的份內,平民百姓並無資格插手,依律當杖責二十。”
陳宏的回答頗值得研究,看似蕭清琳洗脫了死罪,並且反將了小皇子一軍,但其實,小皇子早被陳宏袒護得妥妥帖帖,根本沒傷一點皮毛。頓了頓,陳宏又道,“蕭清琳,本官問你,你有什麽證據,可以證實你這三問?”
蕭清琳沒想到律法中竟然還有一條可以用錢買命的金手指,她恨得牙癢,卻又無計可施。也罷,她這板子是挨定了,但小皇子的嘴臉她是揭發不可,當下拋卻雜念,專心扯謊道,“民女數月前在南部高原旅行,無意中閱讀到一本南國地命相之書,民女認真學習,如今已有小成。無論是誰,隻要民女見得其人,掐指一算,就能算出他一生中所做的大奸大惡之事,眼下民女雖然沒有小王子作惡的證據,不過,但凡有虐待癖好的人,都喜歡在家中建一些暗室以供娛樂。或者是地窖,或者是書房後的密室,又或者專門建一座別苑來取樂也說不一定。”一邊說著,她眼角一邊斜瞟閑暢,發現後者的臉由紅變若是周國不幸滅國,流落在外的閑暢,反而是他們家可以延續下去地唯一的指望。
而在蕭清琳是身後,小玉早被她的一連串表演震的頭暈眼花,除了崇拜,她已經找不到其他理由可以對麵蕭清琳。作為凶手之一卻一直機會說話的藍海風則悄悄的捅了捅她的脊背,小聲讚道,“好妹妹,看不出你這麽有本事啊,姐姐陪你挨那二十板子,心甘情願。”
蕭清琳暗道慚愧,要不是有異能幫她作弊,她那會看得出這麽多道道,今天又用了幾次異能,不曉得又要短命幾天,幸好她每次都隻需看一看對方的意識即可,不需要連續不斷的監視對方的思想動作,這番交換,顯然是值得的。
兩個時辰後,領了聖旨的林蒼南查訪歸來,小皇子府內果然有一間暗室,專門用來虐待自己再不喜歡的丫鬟,而他更在京郊建了一座別苑,裏麵裝滿了他搶買的,強搶的數十名女子,每個被他虐待過的女子都是傷痕累累,精神崩潰,而死者,暫時已無法查實。
文帝當即下令公開此事,並將小皇子貶為庶民,皇室醜聞雖然難聽難看,但因為貴為小皇子的閑暢都遭受重罰,相信廣大百姓不僅會諒解新成立不久的周國新皇朝,甚至,還會因為這種大義滅親的義舉而更加支持。
一切事宜處理完畢之後,眼見著求情無望的皇後與太後哭嚎著回後宮去了,幾位官員也都告辭回家,細細消化今日的所得。
安靜的禦書房中,文帝再次接見了沐浴換裝之後神采煥發的蕭清琳,看她那仍有些失神的,帶著不可思議味道的笑容,文帝知道她是在慶幸自己真的可以為被閑暢迫害的女子伸張正義,也慶幸自己可以逃脫那二十板子。原來卸下麵具之後,她也有這樣單純可愛的一麵。
“蕭清琳,對朕的處理,你可還滿意,你,還有什麽要求嗎?”賜座之後,文帝和藹的向蕭清琳問道。
“陛下乃當世明君,民女對陛下深深敬仰,哪會有一絲不滿。”蕭清琳先拍了個馬屁,話鋒一轉,又道,“若說請求嗎,陛下,民女想見見太子。”
“你相見太子?”文帝聞言大喜,“這麽說,你已經想起前事?”
“啟稟陛下,民女慚愧,”蕭清琳抱歉道,“正因為民女想不起前事,這才想見見太子,人人都說我與太子早就結識,並且還有山盟海誓的約定。但民女自從那日自盡被人救醒之後,生活習慣似乎如常,但往日的人事,卻是一個都想不起來,莫說太子,就是我的父親,母親,我的親人,朋友們,他們似乎就在我眼前,隻是隔了一層白紙而已,但那層白紙,卻又好像厚如山嶽。每每在夢中,我都會看到一些模糊的身影,他們似乎與我親密之極,但每一次我想走近,他們都會消失不見。或者是將要接近之時,腳下忽然變成無底深淵,將我拉扯進去,又或者,那是最痛苦的,有時候我已捉住了他們的手,卻無論怎麽努力,都看不清他們的臉。”
說著,蕭清琳的眼淚如斷線的珠子般不斷從眼角滾落,要見太子確實是她的計劃,但這場哭戲卻不是她演技高超,實在是,她想起了自己穿越前的往事與最近的種種。最近幾月,往日親人在她的夢裏也變得越來越模糊,就是醒來之後努力回想前事,都會覺得越來越吃力,那感覺就像她真的要失去那段記憶一樣。
不知父母,可還安康,女兒不再,你們是否肝腸寸斷。你們想我,還可以看看我的照片,而我,卻已經快要忘記你們的模樣。
不知愛人,是否一切如常。笑笑不再,他是否日日想念,或又是另有新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