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9 逼迫
於教授是在他們要進利苑坊吃飯時中槍的。
他們剛從計程車上下來,一顆子彈嗖地飛過來,打穿了他的匈膛。
於教授一頭栽倒在她懷裏,她大腦一片空白,還是李小瑤從身後拖住她,才沒讓兩個人都摔到地上。
四周驚慌一片,遇上槍殺,沒人有膽子站在周圍看熱鬧。
驚叫聲、救護車聲、細碎焦急的對話聲混雜一起摧殘著她的耳朵,她眼前都是些模糊的影子,看不清楚誰是誰,甚至怎麽去到的醫院她都不記得,隻知道心裏空落落的,好像有什麽很重要的東西失去了,再也找不回來。
讀大學的時候,於教授就給她很強烈的親切感,雖然上他的課不多,但也許是她年齡很小的原因,他很關心自己的學業,還會在生活上對她噓寒問暖,慈愛得像個父輩。
那年,他48歲,看起來卻很年輕、精神,是那種濃眉大眼型的老帥哥。
誰知不到短短十年間裏,一場病就讓他變成一個幾乎沒有生存價值的老頭,他現在不過隻有56歲,卻兩鬢斑白,神態滄桑,目光也沒了精神,他每天要靠紙筆來提醒自己是誰、做過什麽、即將要做什麽,沒有女兒於歡在身邊就找不到回家的路。
今天女兒不在,他不僅家都回不了了,這會兒連人都在死亡線上抗爭。
這都是她的錯!
一個普通的大學教授能有什麽仇敵,他中槍十有八九是受她的連累,祁佳碩曾對她說過,千萬不要回國,她一直以為是碩哥對她太緊張兮兮了,她這不是以樂路易斯的身份回來好幾趟了也相安無事嗎?
可人往往到出事的時候才會真正吸取教訓,今天的事件無疑不是在提醒她,你就算換了身份又怎樣,你還是施樂,那股幕後操縱的力量仍然存在,每當你要靠近真相時,它就會把你拉得更遠。
到底是誰!?到底是誰這麽處心積慮不讓她好過?!
她寧可中槍的那個人是她自己,也不希望不相幹的人因為她無辜受難。
雙手插在頭發裏,她佝僂著背蜷在手術室外的椅子上,無力感已經讓她連哭都不會了。
她隻是覺得很累很累,希望能有一個溫暖的胸膛讓她靠靠,有一隻溫柔的大手輕順她的背脊。
“樂樂,你要振作,於教授一定會沒事的!”李小瑤走過來細聲安慰她。
李小瑤的父親,瑤爸,受到了驚嚇,血壓居高不下,正在另一個病房裏呆著。
“姐,我沒事,這有我看著就行了,你快去照顧瑤爸!”
“你真的沒事?”李小瑤擔憂地看著她,很擔心父親,但更放心不下這個被命運考驗過多的姑娘。
“沒事,快去吧,別讓瑤爸一個人呆著。”
李小瑤離開以後,施樂獨自一人留守在手術室外,很快於教授的女兒於歡在接到通知後立刻趕來了,她已經哭成了個淚人兒,一見到施樂就衝過來與她撕扯。
“怎麽又是你!為什麽你偏偏要纏著我爸不放?!他生病了,你難道不知道嗎?為什麽一定要讓他想起來以前那些不開心的事?他現在在手術室生死未卜,你開心了,你開心了?!”
“對不起,我不知道會發生這種事,真的對不起……”
她不知道該怎麽辦好,隻能不停說著道歉的話,低垂著頭,連看都不敢看於歡一眼,她的罵聲好像對她罪責的審判,那麽犀利,那麽尖銳,一針一針刺痛她的心髒。
於歡說得沒錯,是她施樂強行介入了他們的生活,給他們帶來了災難,這都是她的錯。
於歡還在糾纏,手術室的門“砰”一聲被打開。
“你們誰是病人家屬!?”
於歡的哭喊聲戛然而止,“我是!”
“病人大出血,需要緊急輸血,可是他的血型太特殊了,是rh陰性b型血,醫院裏的血庫裏不夠。”
於歡整個人傻掉,“血庫的血不夠了?那怎麽辦,我不是這種血型!”
rh陰性b型血?
施樂心髒一哆嗦,這是巧合嗎,還是一種預示,她竟然也是這種血型。這種血型十分稀有,被人成為熊貓血,一千個人當中隻有一個,這也正是她無法再懷第二胎的主要成因之一,因為從第二胎開始,寶寶得溶血症的概率大大增加,要一個健康的寶寶就會難上加難。
她也下意識奔過去,抓著醫生的袖子,“我是rh陰性b型,抽我的吧!”
於歡目光恨恨,“我爸不需要你的血!”
“你瘋了嗎,現在是救人的時候,你還說這種氣話?!”
於歡羞愧地垂下了眸子,醫生可不管她們在爭吵什麽,既然有血源定然是救人要緊,拉著她就去抽血室。
“剛才給你做了簡單的檢查,你的體質非常差,體重才剛剛過90斤,抽完血可能會有低燒等不適症狀,你要做好心理準備,現在後悔還來得急。”
“我不後悔!”
她毅然伸出手臂,隻要能把人給救回來,別說是低燒,一命換一命她也願意。
醫生拿了她的血之後,手術室的門又死死關上,她靠在椅背上頭暈得幾乎昏厥,耳邊於歡一直在哭,而她腦子裏卻一直計算著她和於教授可能是親戚的概率。
想起於教授以前對他的種種,想起上次在大學裏碰見他奇怪的表現,想起現在一模一樣的血型……
她昏過去了。
想不到醒來時是在病庲上,還得到了一個噩耗,於興哲教授最終沒能從手術台上救回來,離世了。
聽李小瑤說,於歡當時哭瘋了,她媽身體不好,來醫院時都沒敢跟媽說,現在人沒了,要怎麽回去交代?
施樂眼淚唰地掉下來,滾熱的淚水沿著眼角滑落在枕頭上,沁濕了一片。
昏厥時,她做了一個夢,夢裏年輕時的於教授在笑著跟她揮手道別,似乎已經預示了什麽。
於歡是個有素養的女孩,即使她再恨再悲傷也沒有來病房裏鬧。幸好,她沒有來,如果來了,施樂不知道該怎麽去麵對她,道歉根本無法彌補親人離世的遺憾了。
“於歡應該恨死我了吧。”她哽咽著說。
“別胡思亂想,於歡什麽都沒說,而且這不是你的錯,你別把這種罪名攬在自己身上,平添心理負擔!”李小瑤拿起施樂的手機,恨恨地說:“不行,我得給項野打電話,你現在是最需要他的時候,不管他對你做了什麽,這時候必須到!”
“不要!”她聲音虛弱得快聽不見了,卻有力氣一把打落了李小瑤手裏的手機。
李小瑤氣得眼淚洶湧,“樂樂,你現在不是跟他慪氣的時候,就算再他再可恨,人來了起碼也能照顧你一下呀,這是他作為老公的責任!”
施樂好像沒聽見似的,還要伸手去搶,可是李小瑤已經起身離開了病房,她卻連下床的力氣都沒有,重重跌回了**。
項野在看到手機屏幕上顯示施樂來電時,正在自己父親老路易斯家裏。
剛才老路易斯和grace的一頓心理轟炸,讓他麵色如冰,如今更是眉頭都蹙緊了。
“威廉,我們是你的父母,在跟你說話的時候,你能不能尊重我們一下,別看自己的手機,擺出一副不耐煩的樣?”
老路易斯沉沉的聲音壓抑著對兒子的不滿,他們已經給威廉施加壓力了兩個多月,沒想到他這麽能挺,到現在都不表態。
“威廉,上議院會議馬上就要開始了,案子已經到最終審核階段,你如果把手頭股份一半分給菲比,給上議院間接表個態不是你一個人在控製公司,公司有皇室成員參與信譽度會高一些,這樣大地之神不僅聲譽保住了,你也可以繼續在國內發展你的辦事處,對你我都好的事你怎麽就想不通呢!”
老路易斯審視著自己的兒子,對他所表現出來的鎮定是又愛又恨,他的兒子就應該有泰山壓頂臨危不亂的氣度,而這又偏偏是妨礙他計劃的罪魁禍首。
“我明白這幾年你為公司付出的心血,人變得獨i裁、專i製也是可以理解,但這樣不利於公司的發展,人有的時候站得位置越高,手裏的權利越大,就越容易迷失自己。”
項野冰冷的目光掃過來,“你是在說你自己麽?”
“你這說的什麽話!”老路易斯冷喝,嗓門雖然,但見兒子冷靜得像座冰山一般,心裏也漸漸不托底起來。
“威廉,你難道不知道現在身上麻煩很大麽,因為你跟國內聚焦集團的關係,現在上議院懷疑你為國內z府非法提供高機密科研技術!這種事可大可小,之所以沒進入到法律程序是因為首相在力保你,如果你被調查,我也會跟著遭殃,大選也快要開始了,首相不會允許有任何差池發生。但上議院他無法控製,如果會議裁決大地之神真有違規跡象,這不僅是公司聲譽一落千丈、你無法跟國內做生意那麽簡單,必要時,首相很可能用極端方式棄掉你這顆棋子,你沒得選擇了!”
老路易斯算是中了邪了,為了徹底教訓這個不聽話不服管的兒子,寧可把自己、把公司、把整個路易斯家族作為賭注去跟他鬥法,不過,他心知肚明,如果不做得這麽絕,隻是不痛不癢的話,是不會給他這個堅如磐石的兒子帶來衝擊的。
以他對威廉的了解,威廉是個野心重、事業心極強、又追求完美的人,他即便不在乎路易斯這個家族,卻絕不會忍心看著自己心血就這麽付諸東流,隻是,他這麽長時間沒表態,是不是有什麽對策?
端坐在沙發上,項野仍然不動聲色。
grace這時候插話了,“威廉,我們不是要你讓位,就是讓你把股份分給菲比一半保管而已,你死抓著錢不放到頭來可能會因小失大,我聽說愛堡公爵看了你的案子之後很氣憤,你也知道他在上議院的地位舉足輕重,到時候隻要他在會上一發言,很多人會根據他的態度改變意見投你的反對票,到時候……,到時候我們整個路易斯家族就要被全世界看笑話了,嗚嗚嗚……”
說著說著,grace伏在老路易斯肩頭哭了起來。老路易斯心裏拂過不忍,見項野一直蹙眉盯著手機,他氣得火冒三丈,“威廉,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們說話!你當初要是娶了夢娜,就不會有現在這種爛攤子,既然婚姻是你自己選的,現在就到你付出代價的時候!”
聽到這話,項野隻是冷哼一聲,“那我們就同歸於盡吧!”
話一說完,高大身軀猛然而起,他轉身離開了書房。
“威廉,你給我回來!”老路易斯臉都青了,氣血上頭,呼呼直喘。
grace趕緊為他順氣兒,語帶譏諷地說:“earl,不用生氣,威廉不過是死鴨子嘴硬罷了,他那麽重視公司,根本沒得選擇的,我看他撐不了幾天就會來找你了。”
在grace安慰下,老路易斯臉色才算有所緩和,正打算出去,竟然見到菲比站在門口,一臉不敢置信地望著他們。
“菲比,你怎麽在這!”
“你們怎麽能這麽對我哥啊!”菲比衝進來,“他是你們的孩子啊,是我們的親人啊!”
菲比雖然對老哥阻止她和邵軍交往心裏一直有氣,但從小到大,誰對她最好,誰對她最真心,隻有她最清楚。
grace站到了前麵,冰冷地說:“菲比,注意你的禮儀,你是公主,怎麽能這麽和長輩說話?我們是為你著想,更是為了整個家族,資金適當調整是在所難免的,何況他一直以來有把我們當作親人來看待嗎?”
“我呸!”菲比才不要做什麽公主,“我看你們就是欺負他,打壓他,你們不要再打他的主意了,股份我死活也不會要的!”
“不要也得要,這是你的責任!”
“狗屁責任,這個公主我還不做了呢!”
砰!
猛一摔門,菲比衝出了書房,她要離開這裏,她離開這個看起來根本不像家的地方,老哥是最愛她的人,她不會讓任何人欺負他。
菲比哭著收拾行李時,項野已經奔出了別墅,他神色焦急、凝重,吩咐林恩趕緊備車去機場。
“威廉!”
麵前突然躥出一個人,他差點跟那人撞了個滿懷,緊急駐足,下意識後退兩步。
黑眸一沉,“夢娜。”
夢娜今天穿了一件青春洋溢的紅色大衣,束起馬尾辮,清淡的妝容,雅致、高貴,與她平日給人酷酷的感覺有些不同,今天的裝扮格外小女人。
“威廉,我有話跟你說。”
項野隨即邁開步子掠過她,“我趕時間!”
“怎麽?裝不下去了?”
身後飄來夢娜清冷淡定的話語,項野眉目一斂,轉回了頭,銳眸半眯審視著她。
夢娜走上前來,“這回可以聽我說話了嗎?”
兩個人坐在畢曉普斯大街街角的一家costa咖啡廳裏,麵前的咖啡冒著熱氣,項野兩腿交疊著椅背,目光流連在窗外的行人身上。
“威廉,我不如開門見山吧,我知道你這個人不喜歡拐彎抹角。”
項野抿著唇,一言不發。
夢娜嘴角抿起淡笑,似乎並不介意,“我看出這麽長時間你為我做出的努力,辛苦了,其實你做這些都是為討好我,讓我說服父親在上議院上引導議員們投你的支持票,對不對?”
“你不反駁就代表你承認了,一般人很難騙過我的眼睛的。”夢娜抿了一口咖啡,目光自信地直視著項野英挺帥氣的麵容,“我就喜歡你這種理智又冷情的性格,和施樂那種情緒化的女人很不一樣,做男人就該有這樣狠辣的手段,不然怎麽站在那個位置上?哎,隻是可憐了施樂,我也蠻同情她的,如果跨年那天你吻了我,我就不會花更久的時間來考驗你對我的重視值,她也不會受那麽多苦了。”
見項野的目光移過來,她也深深回望,“不過,現在我已經看到你的誠意了,所以來找你。嗬,請原諒我自信的語氣,因為我相信自己的能力在什麽位置上,你需要我,強烈需要我的幫助,我也願意為你效勞。你知道嗎,其實鄧妤娜很蠢,她的能力也是配得上你的,她失敗就失敗在隻會唯命是從地默默付出,卻不懂得索取,她沒有在你心裏激起任何波瀾,多失敗。”
“女人有的時候真得為自己多打算,想要什麽就大膽說出來,不然下場就是當了炮灰,成了別人解氣的工具。你說是不是,威廉?”
項野目光眯緊起來,夢娜對鄧妤娜的深刻了解著實令他有些意外,他沒有回話,夢娜又開了口,“我很開心見到你在公司這麽重視我,一進來就讓我做項目的主要負責人,相信坐上副總裁這個位置隻是時間問題,你不會虧待我的,不過麽……”
夢娜語氣微頓,精明的眼神帶上了一抹魅惑,“你做的這些還不夠我幫你呀,親愛的路易斯先生。”
“你還想要什麽?”
“我要你跟施樂離婚,跟我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