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雲弈頂著兩隻熊貓眼,哈欠兩天地走進學堂,一進門就被人拽著衣袖攔住了去路。

雲弈眯著眼睛一瞧,正是那六皇子雲海。

誰承想這個老六毫無顧忌這是什麽地方,拽著自己直截了當地開口問道:

“四哥!四哥!聽說昨夜你去那灑金橋瀟灑了?還帶走了瀟湘館的花魁?”

雲弈看著雲海一臉興奮的樣子,心說:這消息傳得這麽快的嗎?哥的英勇事跡一夜就傳到了皇子的耳朵裏?

“你從哪兒聽來的?”

然而等他轉過頭才發現,整個學堂內十幾號人全都像是事先商量好了一眼,齊刷刷地盯著自己不放。

雲弈這才清醒了大半,心想這群孫子也是真夠八卦的,難不成這京城裏就沒有秘密嗎?

誰知這時,雲弈的身邊有人發出一聲輕蔑的冷笑。

“哼!不過是個下賤的娼妓而已,你竟然不惜重金帶回府中,真是有損我皇家的臉麵!”

雲弈覺得這個聲音有些陌生,而且老六雲海聽到這話,吐了下舌頭,悻悻地坐回了自己的座位。

雲弈循著聲音看去,之前從未有人的第一排正中位置上,今日卻端坐著一位頭戴金絲玉瓚寶冠,身穿廣袖玉帶錦袍的年輕人。

不用多想,此人定是那除了太子之外,整個大昇朝最有權力的皇子,三皇子雲澈!

“喲!原來是三哥啊!”雲弈低頭行禮,“怎麽?聽說你告假多日,是得了什麽頑疾嗎?不對啊,好得這麽快,也不能叫作頑疾了。”

雲澈看都沒看雲弈一眼,隻是整理著麵前的書卷。

“本皇子隻是偶感風寒,和四弟比起來當然算不上頑疾,畢竟出了那等傷風敗俗的事情,還能去逛青樓妓館,還真是古今第一人呐!”

可估計雲澈也沒想到,身為皇子的雲弈竟然會有如此厚的臉皮,不僅沒有因為他譏諷的這幾句話而惱怒,反而大言不慚地笑著說道:

“三哥過獎了!不過要說天下第一,那瀟湘館的花魁還真是頭一個。那真叫‘柳腰款擺,花心輕拆,露滴牡丹開。半推半就,又驚又愛,檀口搵香腮!’若是有機會,各位兄弟也可以去我府上一探佳人!”

雲弈的這兩句詩詞一出,未經人事的六皇子雲海頓時臉若燒炭,下麵幾個官宦人家的公子哥兒也跟著雲弈附和而笑。

“真是恬不知恥!你今日之言若是傳到父皇二中,恐怕不日就又要回你的安西都護府了。”

“三哥也說就是個娼妓而已,我想在座的各位,還有京城裏的那麽多達官顯貴,都一定去過那溫柔鄉、旖旎處吧?不知若真是按照三哥的說法,那我們這些人是不是都要發配到安西去。”

雲弈是絲毫不讓,不過他也有些不明白,為什麽自己跟這個三皇子無冤無仇,今日一進門就要如此夾槍帶棒地譏諷自己。

雖說老三和太子明爭暗鬥在京城裏已經不是什麽秘密,但他也就是留在東宮過了一夜,難不成真把自己當成太子那一派的了?

不過就算是如此,雲弈也覺得沒什麽可怕的,自己孑然一身,他雲澈又能拿自己怎樣。

而且自己那皇帝老子也是暗示了要多與太子交往,更不會因為逛逛青樓妓館就把自己送回安西。

想著有老皇帝和太子撐腰,雲弈自然腰杆子硬了許多。

估計雲弈的反應也超乎了三皇子雲澈的預料,可能在他的印象中,雲弈都還是那個連宮中稍微有點兒權力的內侍女官都可以欺負的廢物東西。

而且這些年隨著齊貴妃越來越得勢,想必這幾年也無人敢同雲澈這麽說話。

所以雲弈這邊還沒生氣,雲澈倒是被激得開始上頭。

“你小子去了安西三年,這三綱五倫我看是忘得一幹二淨,難怪父皇要你來國子寺聽學。如今已經目無兄長,想必再過幾日連父皇都不放在眼中!”

雲弈冷笑一聲:“我說三哥,都是自家兄弟,你也別給我戴高帽子。父皇是放在心裏尊崇的,而不是天天掛在嘴邊兒。青樓藝妓們也每天官人公子長,官人公子短的。可隻要沒了好處,翻臉也就不認人了。您說是吧?”

“你!”雲澈拍案而起,“好啊!你小子竟敢如此猖狂,看來本皇子今日必須要替父皇好好教訓教訓你!”

然而不等其動手,雲弈便一把攥住雲澈的手指,“哎喲!三哥可要慎言啊!正所謂長兄如父,就算是教訓我這個不知綱常的弟弟,也得是咱們的大哥,太子殿下來吧!您這樣越俎代庖,是不是有些心急了呢?”

雲澈頓時臉色一變,瞟了一眼左右。

這國子學的學堂內可都是當朝皇親貴胄、權臣將相家的公子,今日的話必然會傳到朝堂之上。

所以雲澈也知道是自己失言了,眉頭深鎖,卻一時間不知該如何收場。

雲弈卻恰到好處地撫了兩下雲澈的胸口,又露出那一臉欠揍的痞笑:

“兄長莫要生氣,若是氣壞了身體,就又要少聽幾日學了。這若是到了科舉之日,父皇問起來,兄長再給雲弈扣上頂帽子,那真是有十個腦袋都擔不起。”

說罷,雲弈笑著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將三皇子雲澈晾在原地。

好在這個時候,國子學的講師走了進來。

雲澈一甩衣袖,也就不再多言。

這場鬧劇雖草草收場,不過如此一來,二人這梁子算是結下了。

到了正午散學,雲弈剛出學堂,就遇見了之前的那位助教李贄。

“四殿下!四殿下請留步。”

李贄躲在樹後一腦門子汗珠,看樣子似乎是有什麽急事兒。

“何事?”

李贄看了看從學堂中走出來的眾學子,猶猶豫豫地說道:“殿下,要不您還是隨下官移步……是……是關於白應台……”

“白應台?”

雲弈一看李贄的表情就知道他是有難言之隱,於是就跟他離開了國子學院,一路向著下麵的書學院走去。

“到底是什麽事?”

“殿下,下官真不便多言。想著您和白應台交好,思前想後,便前來報信。到……到了,您就知道了。”

然而李贄並沒有將雲弈帶到書學院的學堂,反而是進了一處偏房。

而且一進門,雲弈就見著裏麵躺著一個滿臉是血的“血人兒”!

雲弈心頭一緊,因為他立馬就認出來那被打得破了相的男子,正是那白應台!

國子寺的醫師剛剛正在為其處理傷口,見到推門而入的二人,醫師馬上退到了一旁。

“應……應台兄?這……”

“殿……殿下……”白應台的臉已經腫得像個供奉用的豬頭,口齒不清,說不出什麽完整的話來。

雲弈見狀一把攥住了李贄的衣領,“這到底是怎麽回事!是誰把白應台打成這個樣子!”

李贄擠著八字眉,頗為無辜地說道:“殿……殿下,打人的學子已經被送到訓誡堂了,具體的……下……下官也不清楚,您要不去問問朱學監。”

“朱一理?”雲弈扭頭看了一眼一旁候著的醫師,“還他媽的包什麽包!還不快送去醫館!”

“不,不不!不可!”助教李贄急忙擺手,攔住了雲弈,“殿下切莫著急!白……白應台所受的就是些,皮……皮外傷!朱大人說此事切……切不可聲張,有……有損……國……國……”

“我損你個奶奶!”雲弈破口大罵,“你好好給我看看,這他娘的叫皮外傷?要不要本皇子也把你打成這樣,看看你老娘還能不能認出你這個兒子!”

說罷,雲弈也不再理會李贄,轉身奪門而出,直奔那國子寺內的訓誡堂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