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弈說這些話的時候,太子一直自飲自酌,未發一言。

等他說完之後,也是先看了一眼大理寺少卿鄭林生。

“鄭大人,你怎麽看?”

鄭林生正襟危坐:“四殿下之言邏輯縝密,下官佩服。不過大理寺破案,推理隻是一部分,重要的還是人證物證。而且此事牽扯到齊恒齊公子,恐怕齊貴妃不會坐視不管。沒有確鑿的人證物證,恐怕很難扳倒那位。”

太子點了點頭,又看向一直沉默不語的吏部尚書文學武:“文大人?”

“永安縣的縣令下官自會按我朝律法處置,隻是這事屬實如鄭大人所說,應從下往上一步步做實,不打草驚蛇才是上策。”

太子又讚同地點了點頭,最後看向雲弈:“聽說四弟最近與永定縣縣丞之子走得很近,怎麽樣,不如就讓那個白孝泉當這個永定縣縣令,以灑金橋女屍案入手如何?”

雲弈一時間有些懵住了,這三人思維之快,連他這個剛剛還一副胸有成竹的穿越者都自愧不如。

“等……等等!我聽大哥的意思,您已經知道這背後的真凶是誰了?”

太子左右一看,三人相視一笑,最後還是太子雲軒看著那長樂公主雲朵說道:“怎麽樣?吃飽了嗎?”

雲朵眨巴眨巴眼睛,“太子哥哥,你們說的這些我根本聽不懂。”

“哼,要真怕你聽還讓你吃這麽久?去吧,太子妃那裏還有不少呢。”

雲朵一聽立馬起身,“說實話,幾日沒見,雲朵倒也是有些想念太子妃了呢!”

說罷,蹦蹦跳跳地朝著後麵的寢殿去了。

“其實我們隻要查查,最近幾個月以來,有哪些人與齊恒相交甚密即可圈定一個範圍。不過四弟,你可知當今朝堂之上一共有幾個派別?”

雲弈搖頭,心說這等找死的話,我就算知道也不敢開口啊。

“世人雖不言,但大都心知肚明,自從本宮傷了這條腿後,齊貴妃母子就一直想拉本宮下馬。這對於朝臣來說,已經不算是什麽秘密,甚至私底下還將其比作二龍相爭。”

“不過除了本宮和齊貴妃母子,朝堂之上還有以林培均林相為首的清流一派。他們不站任何一方,隻做忠於皇帝,是忠於大昇的純臣、諫臣。”

“自古以來立長不立幼,林相雖不站東宮,但他什麽都不做,就足以壓製蠢蠢欲動的老三。林相嫡長子林若甫如今在朝中任朝議大夫,乃是諫議院文官之首,其子林文飛最近一段時間與齊恒走得很近。”

雲弈一聽就明白了個大概:“大哥的意思是說,這齊恒與瀟湘館的老板故意給林相的孫子做套兒,目的就是為了拉林相或是林若甫下馬?”

“僅憑這一件事想要將一朝宰相下馬,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但是恰好林相乃是清流文官之首,即便我們的父皇不予追究,但清流之人肯定不會再以林相馬首是瞻,甚至林培均主動辭官都不好說啊。”

“這手法的確惡毒!那那個林文飛怎麽說?他是當事人,肯定知曉當晚發生的事情。”

這時大理寺少卿鄭林生接過話來:“四殿下,林相之孫身份敏感,自然不可能讓他在大理寺內對簿公堂,那樣對於我們,對於林相而言都沒有好處。所以我們要從下往上,找出確鑿的誣陷證據,才能一擊斃命。正所謂蛇打七寸,正是這個道理。”

雲弈點頭,但他想到白孝泉那個樣子,心裏也是沒底。

而太子就像是看穿了雲弈的心思一樣,隨即擦了擦手,左右兩位大人立馬心領神會,起身告退。

等整個屋子裏隻剩下雲弈和自己兩人的時候,太子雲軒這才開口道:“四弟,本宮知道你在擔心什麽?白孝泉在朝中沒什麽根基,但這種人你一旦給予他一些好處,他便會死心塌地地為你賣命。他是否能堪此大任,本宮並不在乎,因為本宮知道,這等大事隻能交給信得過的人去做。”

雲弈心說:現在這屋子裏就剩下咱們倆了,那不用多想,這人一定是我嘍!

“四弟啊,你剛才對於這件事的分析都已經得到了大理寺少卿的認同,可見你是一個心思縝密之人,這事交給你去做再合適不過了。”

“大哥,您是想讓白孝泉在明麵上吸引火力,然後弟弟我暗度陳倉,直偷基地是嗎?”

“額……這也是安西那邊的學來的話術?”

雲弈一擺手,“不過大哥,您知道的,我這人從小就沒什麽追求。什麽皇權黨爭,什麽清流奸佞,其實我都不在乎。可您讓我去調查齊恒,這不擺明了要我與老三翻臉,我……”

“你怕了?安西這三年怎麽也把你的棱角也磨沒了?當年敢與父皇對峙的那個雲弈去哪兒了?”

“大哥您也看到了,結果就是我被發配安西都護府,當了三年的大頭兵。大哥對小弟的恩情,雲弈明白,可雲弈真的就想將來做個閑散王爺。”

太子臉色一冷:“四弟,在這裏就沒必要說這些場麵話了吧。如果你真的不在乎,為何還調查得如此細致?當年虎匣關驛站內,難道徐內侍沒有將那兩位才人的真相告訴你嗎?”

雲弈的表情立馬僵住了,他完全沒有想到,太子連當年的事情都是一清二楚。

“三年前的那一夜乃是老三的生辰宴,那兩名才女,也是江南齊家送給父皇的。你我都是男人,本宮就直說了。一個人如果真的長醉不醒,連記憶知覺都喪失了,他還能去做那男女苟且之事嗎?”

雲弈一愣:“大哥……”

“老四,你我都是聰明人。生在皇家,你的人生從來都不是由自己做主的。你想將來做個閑散王爺,那也要是本宮能順利榮登大寶,若是老三得勢,你覺得齊貴妃母子能放過你嗎?”

太子一連串的質問,讓雲弈無話可說,因為他知道太子雲軒說的是對的。

其實這些年他一直覺得那一晚所發生的事情跟齊貴妃脫不了幹係,可他就是不明白,明明在自己的記憶裏,自己是一個最沒有存在感的皇子,也是最沒有可能繼承皇位的皇子。

那麽齊貴妃為什麽要用這樣的手段陷害自己?

雲弈一直找不到答案,所以在得知那日鬧市縱馬的是齊貴妃的侄子後,他才下意識地想要弄清楚真相,這才走到了今天這樣的處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