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紅燒豬頭
寧王妃高貴溫婉,大氣雍容,笑容溫和。
饒是冷奕勳這種桀驁不馴的人,也停下來,微點頭,算是行禮。
“這就是緋雲姑娘麽?聽說她今天可是為朝庭立下大功,真是個不錯的姑娘,怎麽受傷了?嚴不嚴重?”寧王妃關切地問道。
緋雲也懶得掙紮,偎在冷奕勳的懷裏裝死。
“多謝王妃誇讚,小雲她傷勢不重,在下現在就帶她去就醫,恕不奉陪。”冷奕勳道。
“本妃覺得小雲姑娘很有眼緣,可惜她今日受傷了,原是想認她為義女的,先趕緊替她治傷吧,莫耽擱了。”寧王妃關切地說道。
認作義女?還是寧王義女?
這可是天大的恩典啊,比起什麽公爺側室姨娘之類的來,不知強了多少倍,緋雲驚得差點沒從冷奕勳懷裏跳下來。
好端端的,無緣無故寧王妃竟然要認她作義女?打死她也不相信啊,可王妃金口玉言,還真真切切地當著老太太和冷奕勳的在把這話說出來了。
“母妃,安寧也很喜歡緋雲妹妹呢,上回在靖北侯府一見,就一直想念她,您真的要認她作義女麽?那太好了,安寧以後又多了一個妹妹,還是個名滿京城的妹妹呢。”安寧高興地拍手道。
老太太道:“承蒙王妃抬舉,緋雲,還不下來謝過王妃?”
緋雲如果下去,隻怕身上的假傷就要露餡,不下去,又實在於禮不合,心裏掙紮了下,還是繼續裝死吧,她對什麽寧王義女沒興趣。
冷奕勳唇邊浮起一抹淺笑,行禮道:“老祖宗,小雲她暈過去了,孫兒現在就帶她去治傷。”
說著不再遲疑,轉身飛快離去。
安寧郡主看著遠去的修長背影,眸中浮起一層濕意,伏在寧王妃肩上道:“母妃,阿奕哥哥他……心裏隻有緋雲。”
“你是郡主,為什麽要和一個低賤的丫頭比?也不怕失了身份。”寧王妃冷冷道。
老太太聽了也道:“安寧郡主放心,阿奕隻是年少任性,等真成了親,他會敬重郡主的。”
安寧這才破涕為笑:“母妃,真的要認緋雲當義女麽?”
“她成了你的義妹,還好意思纏著阿奕麽?”寧王妃冷笑道。
“阿蓉,你還站在這裏做什麽?快回自個的屋裏去。”老太太現冷玉蓉一直在,皺眉道,她不願意冷玉蓉將王妃的話聽了去。
“是,老祖宗。”冷玉蓉低眉順眼地行禮告退。
但她沒有立即回信和院,而是拐向清和院。
顧清雪正在屋裏看書,侍書進來稟道:“奶奶,三小姐來了。”
顧清雪秀眉微蹙,“就說我不舒服,歇下了,請三小姐明兒再來吧。”
“大嫂怎麽又不歡迎小妹我了呢?”冷玉蓉卻不請自來,掀了簾子進來道。
顧清雪無奈,讓侍書看坐上茶:“確實有些累了,三妹妹怎麽有空到我這裏來。”
“還不是來看望看望大嫂,大哥不在了,大嫂獨守空房,肯定寂寞,我來陪陪你不好嗎?”冷玉蓉笑道。
說起冷書寧,顧清雪臉色一白,垂頭並不說話。
冷玉蓉眼尖,一把抓住她正要收起的繡品道:“早就聽說大嫂女紅精湛,今日才得一見呢,咦,繡的袍子吧,這個花色我以前可沒見過,對了,是墨蘭,大嫂這是給誰做衣服呢?我記得大哥並不喜歡墨蘭啊,倒是二哥的院子裏栽了不少。”
顧清雪一把奪過繡盤道:“是給表哥的,過些日子是表哥的生辰。”
冷玉蓉將信將疑:“哦,是安離哥哥的嗎?對了,安離哥哥一直沒娶,大嫂,他不會還在等你吧,聽說你與他是青梅竹馬,當年若不是你與大哥早有婚約,你應該是嫁給安離哥哥了吧。”
“沒有這回事,三妹若是沒有別的事,就請回吧,我累了,想休息。”顧雪清的臉色冷了下來。
“也是哦,大哥屍骨未寒,大嫂怎麽著也該守個三年才好改嫁……”冷玉蓉根本不理睬顧雪清的冷淡,邊說邊走動,突然回頭怪異地瞪著顧雪清的臉道:
“聽說上回母親要把緋雲那小賤人給了爹爹做妾,當時你是在場的,你與二哥素不關係不錯,不知為什麽沒有幫幫那個小賤人呢?她也算是你的半個救命恩人啊。”
顧清雪臉色一沉道:“三妹妹胡說些什麽,她一個小丫頭,能做上理國公側妃,確實是莫大的恩典,我自是以為那對她是最好的安排,又豈會反對?至於我的好心她認不認同是另一回事,我對得起自己的心就成了。”
“這樣啊。”冷玉蓉收回目光,似笑非笑道:“那丫頭確實命好,這回在皇上跟前立了大功,如今成了家喻戶曉的才女呢,聽說皇上會免了她的奴籍,還會賞她官做,她的前途,怕不是比一般女子更廣闊呢。”
顧雪清的臉越蒼白,幹笑道:“是嗎?那不是很好麽?如此奇獨的女子,才能配得上二弟,三妹妹,你說這麽多,其實心裏很難受,很嫉妒吧,可惜,再怎麽,你也隻是他的妹妹,有的事情,還是莫要妄想的好,前兒我聽說母親已經打算給你尋一門好親了,你就安份的在府裏待嫁吧,那些有的沒的,都與你無關了。”
“說得好大方啊,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麽,我告訴你,我妄想不到的,你也一樣別肖想,對了,你還不知道吧,寧王妃和安寧郡主還正在老祖宗屋裏喝茶呢,老太太是應下這門親事了,寧王妃還說,要認緋雲當義女呢,可能,會讓她當二哥的側室,與安寧一同嫁吧。”
冷玉蓉說完,掩嘴笑著走了。
顧清雪頓坐在椅子上,半晌沒有說話,侍書歎了口氣,替她收起繡盤:“小姐,聽奴婢一句勸,回江南吧,老爺已經來了第三封信了,讓小姐回去,回去了,就忘了這裏的一切,咱們還可以重新來過。”
“回去?這三年的苦就白捱了嗎?不,我不甘心。”顧清雪猛地拂掉茶幾上的東西,哭道。
一回寧墨軒,緋雲就從冷奕勳懷裏溜下來,抬腳就跑,卻被拽住了後領子。
“爺,下回你能不能直接開口,別總拎人家的領子成不?脖子很疼呢。”緋雲不滿道。
“說,為什麽要裝受傷?”某人無視她的抗議,拎著領子將她轉了個圈兒,不得不麵對他。
“呃,那個……”緋雲吱吱唔唔,正想著如何說好。
“你在擔心嗎?”他漆黑的眸子清湛湛地看著她,眸光裏滿是笑意,還帶著一絲期待,看得出,他並沒有生氣,還很開心。
“我擔什麽心?”緋雲有點莫明其妙:“二爺,這東西粘在身上很不舒服,讓我去換件幹淨的好不好?”
“好。”他很好說話地放開她。
緋雲剛抬腳,又被他拉住了胳膊,俊臉附近她的,聲音輕柔得如鴻羽輕掃心弦:“下次記得別用這麽笨的法子,老太太會不高興的,你應該信我,我不會讓你擔心的。”
他好象誤會了,她真的沒擔心啊……
緋雲回過頭想解釋,正好看到他玉容染上一層粉色,見她看過來,那雙美得耀眼的眸子竟然還撲閃兩下,可疑地別開去,不肯看她。
呃……
他在害羞麽?
這個樣子也太……萌了吧,不行,受不了了,緋雲猛地捂住鼻子,丫丫的,一把年紀賣什麽萌啊,不知道自己是禍害嗎?
緋雲邊逃邊腹誹,她那不中用的鼻子好象又噴血了。
逃回自己的小屋裏坐了半天,小心肝還怦怦直跳著,墨竹進來時,就見她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
“小雲,你還好吧。”墨竹心情似乎也很低落。
“呃,我還好啊,墨竹姐姐,你怎麽了?”緋雲關切道。
“老太太好象應下了二爺與安寧郡主的婚事,正等國公爺回來,就要送庚貼呢。”墨竹關心地看著她道。
“哦,這樣啊。”緋雲傻傻地應道,突然腦子一激靈,他方才說,讓她別擔心,不擔心什麽?他到底是什麽意思?是不用擔心他會娶安寧,還是不用擔心他會對她怎麽樣?
緋雲一陣頭痛,腦子裏象幾團線亂纏著,扯也扯不清。
“三小姐也真是的,明明是她自個不想二爺娶安寧,卻故意讓你背黑鍋,這狗血味真濃,咦,你洗了沒,怎麽還有味兒啊,你也真是傻,為什麽不戳穿她?”
“我為什麽要戳穿她?我為什麽不配合她呢?我如果多作辯解的話,誰知道老太太會不會信?
還會讓老太太在寧王妃麵前沒臉,她這一招可謂一石二鳥,既讓二爺與安寧郡主的婚事不順利,又讓寧王妃和安寧郡主看出,二爺是在意我的,又讓老太太對我心生厭惡,不如就如了她的意,裝死好了。
“難得你腦子今天這麽靈光,對了,你會義寧王妃為義母麽?”墨竹問道。
“不會。”
自己與她又不熟,王府義女豈是誰都能當的?誰知道那位漂亮的王妃安著什麽心思,緋雲不想借別人的力量。
她突然站起來向外走去。
墨竹在後麵道:“你幹嘛去?”
“找二爺幫忙。皇上的聖旨怎麽還沒下呢?”緋雲邊走邊道。
剛一出門,就撞見正過來找她的紫蘭:“小雲,快去前院,宮裏賞了好多東西給你呢。”
紫蘭高興地拉起緋雲的手。
去前院?不好吧,她剛才還裝受傷來著,一會子就活蹦亂跳的去接旨,那豈不是告訴別人,她剛才裝傷搗亂來著?
“不行,我不能去,紫蘭姐姐,你去替我接旨吧。”
“你腦子接反神經了吧,這種事情也能找人替的?你不要命啦?”紫蘭拉著她往前院拖。
緋雲無奈,隻好硬著頭皮往前院去,皇帝果然沒有食言,不止賞了緋雲金銀財寶,還免了她的奴籍,緋雲心中欣喜萬分,這是她穿越以來,最高興地時刻,再也沒有人敢罵她是賤婢了,從此不再受任何人製約,她,是自己的,不再是誰的奴才。
冷奕勳也在,皇上封他為京畿提點刑獄司,而緋雲也不用參加考核,直接成為冷奕勳的手下,在京畿提點刑獄司當差。成為錦泰朝第一位女仵作。
當冷奕勳把聖旨放在緋雲手裏時,緋雲還有點懵,皇上不是說,讓她去刑部嗎?怎麽又去了提點刑獄司?
“什麽呆?想去大理寺啊?哼。”冷奕勳提起聖旨對著她的額頭就是一下。
緋雲摸著額頭道:“大理寺也好啊,跟夜公子在一起,他肯定會照顧我的。”
“可惜,三個黑衣人就讓他招架不住,不想死的話,還是跟緊你家二爺我吧。”冷奕勳得意地笑道。
那倒也是,今天若不是他,小命憂已。
緋雲立即笑得狗腿,如今他雖不是她的主子了,卻是頂頭上司,雖然還是在一起,卻沒有了主撲關係,讓她感覺自在了許多,再也不用低人一等了。
“那我以後還是跟著爺你混,真好。”緋雲難得地拍他一次馬屁。
“那是,這是你的福份,多少人想到我門下來,我未必肯收。”某人一如既往的傲嬌。
“對了,爺,我的賣身契還在太太手裏呢,我去找太太。”
可是讓緋雲怎麽也想不到的是,理國公夫人卻不肯交出賣身契:“不行,我憑什麽把賣身契給你?你是我的家生丫頭,生來就是我的奴才,除非我願意免你奴籍,否則任何人也休想從我身邊把契書拿走。”
“可是太太,這是皇上的旨意,您想抗旨嗎?”緋雲怒道。
“抗旨?”理國公夫人眼露譏誚:“你不是要當仵作嗎?錦泰律例你都不懂嗎?凡百姓家財,除卻貪默劫掠坑蒙拐騙等不義之財,一律歸百姓自家所有,任何人不得隨意侵占,哪怕是皇上,也不行,你是我的家生奴才,就是本夫人的私有財產,皇上下旨又如何?本夫人不同意,說破天去,皇上也拿我沒辦法。”
不是說皇命大於天麽?何時還有一條如此人性的律法了?
緋雲腦子有點懵,如此說來,隻要理國公夫人不同意,自己一輩子也隻能是個身份低賤的奴才?一輩子沒有自由,沒有人身權?
也就是說,隻要理國公夫人高興,她想打就能打,想罵就能罵,想她死,她就得死!
誰讓她隻是個家生奴才呢?
“可是太太,皇上任命我為……”緋雲還想跟理國公夫人講道理。
“放肆,在本夫人麵前,你有什麽資格自稱為’我’?一點規矩都不懂了嗎?你生是奴才,這輩子,你永遠隻能是奴才,再能幹又如何?再有本事又如何?本夫人想要拿捏你,你又能如何?”理國公夫人一拍桌子道。
看著理國公夫人得意又高傲的眸子,一股怒火由心底而生,她轉身就往外走。
理國公夫人冷笑:“又要去求國公爺麽?我告訴你,就算國公爺肯為你這賤丫關休我出府,我也不把契書交給你,你又能奈我何?”
這一刻,緋雲第一次有了絕望的感覺,她一直努力著,冒著被左家人殺死的危險當眾揭穿左家的陰謀,為的就是脫了奴籍,為的就是離開理國公府這個是非之地。
可是,隻是一張紙,她的命運全都困鎖在那張小小的契書裏了,所有的願景,前途,都沒了,隻剩下黑暗。
理國公夫人恨她入骨,隻要她一天不離開理國公府,一天還是她的奴才,她就有辦法弄死她,這種被人掌控命運,卻無能改變的無力感真的很難受,難受得她快要窒息。
理國公夫人現在完全失去了理智,她被冷書寧死的仇恨蒙蔽了眼睛,就象她自己說的,就算皇上因此大怒,會以此治罪理國公府,她也不會就範,就算她死了,隻要自己拿不到那張契書,自己的身份就永遠是奴才,不止自己是奴才,連自己的子女也會烙上奴印。
緋雲失魂落魄地走出正院,感覺世界全是灰色的,所有的籌謀全變成了笑話,再能幹又如何?立再多的功勞又如何?
她今生今世,隻能是個奴婢,一個任人宰割的羔羊,就如理國公夫人眷養的一條狗,養大了,她想殺了吃肉就吃肉,想賣掉就賣掉,還談什麽自由,希望,前途,虧自己還幻想著有一天,離開理國公府後,象別的穿越女一樣做生意,賺大錢,明明小科技,拿前世的先進事物來顯擺,原來,一切都隻是個笑話。
“怎麽了?小雲?”在外麵等著的紫蘭見緋雲麵色難看地出來,關切地問。
“太太不肯把賣身契給我。”緋雲無奈道。
“啊,那不是抗旨麽?”紫蘭也沒想到,理國公夫人竟然不尊聖旨。
“她說我是她的家生子,就是她的私有財產,就算是皇上,也沒有權力隨便剝奪她的私人財產。”緋雲道。
“那倒也是,雖說曆來沒有誰也不尊聖旨,但律法上,確實是有這一條的,不然,大臣或是小老百姓的家財不是隨便能被皇家奪了去麽?這事你就算告到皇上那,估計他也沒法子,最多會以別的理由為難國公府。”紫蘭皺眉道。
“算了,再謀他圖吧,我就不信,我這輩子就隻能是她的家生奴才。”緋雲記起前世的一句老話,沒有趟不過的河,也沒有翻不過的山,就看你有沒有毅力堅持,理國公夫人不是很強硬嗎?
如果她死了呢?或者契書被偷了呢?要毀了那張契書,也不是沒有辦法的。
對付理國公夫人這種非常人,隻能用非常手段。
她一直想置自己於死地才肯甘心,莫非自己就傻子一樣等著她一個又一個的陰謀來害自己?
如此一想,緋雲的心情頓時開朗了許多,隻要還活著,就會有辦法的。天無絕人之路嘛,好在,還有個二爺會護著自己,理國公夫人想讓自己死,好象還沒那麽容易。
回到寧墨軒,冷奕勳正在書房裏寫著什麽,看她回來,高興地遞給她一張紙。
“這是什麽?”緋雲不解地問。
“聘書啊?本提刑司聘緋雲姑娘為師爺,兼仵作。”他笑著說道。
“沒有蓋章,算不得數啊。”緋雲心中有事,笑容就有些免強。
“怎麽了?你不高興?可是太太又訓斥你了?”他寶石般的眸子裏滿是關懷。
“爺,太太不肯把賣身契給小雲。”紫蘭小聲說道。
冷奕勳俊眸一沉道:“她是不是拿律法說事?”
“不錯,太太說,皇上不權力剝奪她的私有財產,就算是國公爺也不行,我是她陪嫁丫頭的女兒,這輩子也隻能是她的奴才。”緋雲苦笑道。
“是這樣麽?很好。”冷奕勳俊美的臉上浮起一抹陰狠的笑容,“紫蘭,讓春喜去市場上買一百斤菜油來。”
“爺,要這麽多菜油做什麽?”緋雲不解地問。
“當然是炒菜吃,你不是不開心麽?一會子爺給你親手做一道紅燒豬頭好不好?”冷奕勳拉住緋雲的手,黑寶石般的眼睛裏閃著異樣的光輝,帶著一抹肆意與冷酷。
緋雲莫明的就感覺背後有小風冷嗖嗖地吹過,她家二爺每次露出這樣的眼神時,就會有事生。
那次在迎賓樓裏,第一次見夜安離那次,他就是這麽笑,這種眼光。
後來,夜安離大鬧理國公府,並讓自己解剝了彩霞的屍體,再後來,冷書寧就自殺了……
“走,去正院。”
緋雲正沉思時,冷奕勳拉著她往外走。
理國公夫人似乎早有準備,看冷奕勳進來,笑道:“阿奕,你可是為了小雲的契書而來?”
“不錯,母親可願將契書給我?”冷奕勳也麵帶笑容地說道。
“不行,阿奕,小雲姑娘才華橫溢,早晚非池中之物,有個契書製約著,她也能忠心為你效力,娘也是為了你好啊。”理國公夫人喝了一口茶,和顏悅色道。
“就是沒有契書製約,她也會對我忠心,再說了,讓手下人忠心,應該是以德服人,而不是用這種手段的,母親,你還是把契約給她吧,沒必要為了一點小事觸怒皇上,畢竟,她是皇上禦賜身份,您如此,可有點得不償失啊。”冷奕勳神情淡淡,漫不經心地說道。
“我說不行就是不行,阿奕,你還是帶她走吧,我要歇息了。”理國公夫人沒有了耐心,端了茶。
“母親真的不肯給?”冷奕勳輕描淡寫地又問了一句。
“不給,就算是天皇老子來要,我也不給,看誰能奈我何!”理國公夫人懶得再裝,憤恨地說道。
“很好,如此,阿奕告退,母親保重。”冷奕勳牽著緋雲的手轉身離開。
“爺,多謝你了,不給就不給吧,以後再想法子。”緋雲看不出他的情緒,隻好勸道。
冷奕勳沒理她,拖著她出了正院,春喜和紫蘭都守在院子外頭,冷奕勳揮揮手道:“澆,前院後院四周,不留死口,全都給我澆上。”
“是爺,奴婢把府裏的幹柴也全搬來了,全堆在正院四周。”春喜滿臉興奮,象是過年要吃大餐一樣。
“很好。”冷奕勳扔了塊銀子給春喜。
門外不知何時擺滿了桶子,男仆人一個個精神抖數,隻等冷奕勳一聲令下,搬起桶子就往正屋牆上澆。
一股清香的菜油味撲麵而來,緋雲驚呆了,他這是要做什麽?
“爺……”
“爺不是說讓你吃紅燒豬頭肉嗎?”冷奕勳斜睨她一眼道。
正院的仆人們嚇得驚慌四散,大叫:“二爺,您這是要做什麽?”
“可都澆滿了?”冷奕勳根本不理睬他們,懶懶地問。
“爺,澆得透透的了。”春喜兩眼光放道。
“火把拿來!”冷奕勳手一伸道。
春喜將早就準備好的火把遞給他。
理國公夫人正覺得心頭暢快,就算治不死那丫頭,至少讓她難受,讓她無可奈何,還有,那個賤人生的賤種,平日裏不是不可一世,囂張跋扈著麽?今天老娘就是不如你的願,你又能如何?
看這對賤人受扁的樣子,真的好痛快啊。
“太太,太太,不好了,二爺屋外頭澆菜油。”趙媽媽連滾帶爬地撲了進來。
“你說什麽?”理國公夫人霍地站起來。
“太太,快出去看看吧,二爺要燒了正院啊。”趙媽媽哭得鼻涕眼淚一把抓。
“他敢!”理國公夫人一掌拍在桌案上道。
“二爺有什麽不敢的?您還記得當年的信和院麽?大少爺的書齋就是二爺一把火燒了的。”趙媽媽哽噎道。
理國公夫人這才慌了,跌跌撞撞地衝出來,就見冷奕勳正持了火把點火。
“住手,住手,阿奕,你想做什麽?弑母嗎?”理國公夫人怒喝道。
“弑母?哼!”冷奕勳冷笑,豔麗的眸子裏滿是譏誚:“母親你不是出來了麽?您隻要站得遠,燒不到您身上去的。”
他想了想,又很認真地說道:“啊,不過,你這些年收刮的財物怕是存不住了,尤其是銀票啊,帳本啊,契書啊什麽的,一把火,就燒為灰燼,多省事啊,不過您放心,金銀珠寶是很耐火的,燒不壞,一會子火熄了,您再回去拿,兒子保證不讓下人動一分一毫。”
“你……你好大的膽子,你這是要放火燒府麽?你也是理國公府的一員,你也住在理國公府啊。”理國公夫人快氣瘋了,在她眼裏,冷奕勳就不是個人,是個瘋子,是個神經病。
“母親又糊塗了,這是正院,我住寧墨軒呢,放心,院落之間我早就做好了隔火措失,燒的,隻會是您這正院,別的院落不會受一點牽連。”冷奕勳仍是懶懶的,閑散的樣子,半點也不象就要縱火之人。
“哦,對了,你們幾個,守關壽安院,別讓老祖宗嚇著了,就說二爺我無聊了,想玩玩燒烤。”他笑著又吩咐前來看熱鬧的其他院裏的仆人道。
說著,他將手中的火把向燒了菜油的幹柴伸去。
理國公夫人腦子轟得一響,不顧一切撲過去,抱住他那隻手:“不行,不能點火。快,快去請國公爺來。”
理國公夫人感覺自己都快瘋了,她在府裏住了十幾年,這個正院是她苦心經營了十多年的,很多私房錢,這些年收藏的珍寶都在屋裏啊,若是一把火燒了,她還有什麽?
唯一的兒子死了,財產也沒了,她活著,還有什麽意思?
“母親,你真的很重呢?這些年吃好的穿好的,養尊處優,可真沒了當初在小縣城裏簡樸度日時的好身體了。”冷奕勳厭煩地甩開她道。
理國公夫人聽得渾身一震:“你……你說什麽?你知道些什麽?”
“知道什麽?我什麽也不知道啊,母親不是小縣城來的麽?呃,那天趙媽媽幾個說的話,莫非是我聽錯了?”冷奕勳一臉迷茫道。
理國公夫人回頭瞪了趙媽媽一眼,卻是鬆了一口氣,一轉眸,見冷奕勳又要點火,忙又撲過去拽住:“阿奕,阿奕,你有話好好說,不能點火,不能點火啊。”
“油都澆了,不點火多可惜啊,我答應了小雲,要放焰火給她看,還要請她吃紅燒豬頭的。”冷奕勳很為難道。
理國公夫人忙轉向緋雲:“小雲,小雲,你快勸勸二爺,讓他千萬別點火,不能燒啊。”
緋雲一直在憋笑,看到理國公夫人惶惶然不可終日的樣子,心中也是無比暢快,為難道:“爺見小雲心情不好,特地廢了這許多心思逗小雲開心,小雲豈能辜負爺的一片好意?再說了,火是好東西,能燒滅一切罪惡,阿彌砣佛,善哉善哉,太太,您就讓二爺燒吧,一切孽障盡在火中燒個幹淨,您也就解脫了。”
“你……”看她裝模作樣,理國公夫人氣得快吐血,可她也深知冷奕勳的性子,決定了的事情無人能讓他更改,這會子就算請國公爺和老太太來,他也未必肯聽,解鈴還需係鈴人,該死的,他隻聽這個臭丫頭的,隻能求她。
“小雲姑娘,我求求你了,你別讓阿奕點火,你不就是要契書嗎?我給你,我給你就是。”理國公夫人隻差沒跪下來了。
“夫人,您不是說,契書是歸您所有,無論如何也不給我的麽?我隻是您的奴婢,真是奈您不何啊,您不給,我也真是沒法子。”
緋雲卻一點也不著急了,一臉無奈道:“不給就不給吧,我正打算著,一會子如何去向皇上解釋,聽說,仵作好歹也是公差,讓個身為奴籍的人擔任,是不合製的,我還是辭了吧,那什麽軍中疫情啊,權臣家人口失蹤啊,我就不摻合了,讓皇上自個操心去吧。”
“啪!”一聲脆響,理國公夫人應聲倒地,愕然地看著打她一耳光的理國公。
“賤婦,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皇上的旨意你也敢違抗?還不快點把小雲姑娘的契書拿來?我看你是真的想我休了你。”理國公氣急敗壞。
“國公爺?你打我?”理國公夫人捂著臉半晌沒回過神來。
理國公又是一腳踹去:“還敢再囉嗦,我就休了你,正好你無子無德,本國公休你別人也無話可說。”
理國公夫人怔怔地看著這個自己跟了幾十年的男人,當年,他們是表兄妹,青梅竹馬,相親相愛,如果不是……
可不管如何,她苦等他那麽多年,終於守得雲開見月明,她成了明正言順的理國公夫人,她的兒子,也成了理國公世子,從什麽時候開始,兒子沒了,這個愛了幾十年的男人,看她的目光裏也隻剩下了厭惡與煩躁?
“快去啊,還愣著作什麽?紅梅,禮成之後,你來幫太太掌管府中事務。”理國公大聲道。
理國公夫人這才看見,理國公是與紅梅一起來的,紅梅臉色紅潤,嬌媚動人,一看就是……
天殺的,還沒成禮,她竟然就爬上了國公爺的床,賤人,賤人,都是賤人。
理國公夫人緊緊抓著地上的草,泥土將她長長的指甲摳斷而不知。
“夫人,快起來吧。”紅梅恭敬地上前扶起理國公夫人,理國公夫人怨毒地將她一推,踉踉蹌蹌地進了屋。
理國公道:“阿奕,你娘她受刺激過多,腦子有問題了,你莫要跟她一般見識,一會小雲姑娘的契書一定會給她。”
“給不給的也無所謂了,反正一把火,什麽都得個幹淨。”冷奕勳卻道:“買了幾百斤菜油呢,不燒了,豈不可惜?”
“阿奕你開銷很大麽?來人,去帳房給二爺支五千兩銀子來。”理國公立馬道。
理國公夫人出來時,就見理國公正將一大撂銀票交到冷奕勳手上:“阿奕啊,你在外頭辦案子,辛苦了,小雲也是,來,這是國公爺賞你的,一百兩銀子,你拿好,你家二爺心火旺盛,夏熱氣燥,你得想法子給他降降火,降降火啊。”
什麽叫讓自己給他降火,看理國公一臉邪笑的樣子,緋雲就覺得惡心。
理國公夫人的手都在抖,這個兒子是被他慣得無法無天了,放火燒父母的宅院,他非但不處罰,反而還給他辛苦錢,天理何在啊。
看著冷奕勳手上的賣身契,緋雲百感交集,終於,不再有人罵她是奴才,是賤婢了,終於,她有了自由之身了。
想要的,都得到了,還把理國公夫人氣個半死,冷奕勳不情不願的扔了手中火把,一派婉惜地對緋雲道:“爹不同意,算了,下次再帶你吃紅燒豬頭吧。”
緋雲也懂得見好就收,靈動的大眼晶亮晶亮,“好啊,下回再看吧,爺記得欠我一次哦。”
理國公的嘴角在抽抽,這丫頭也是個得理不饒人的,阿奕為了她簡直就是反天反地了,她還不知足。
回寧墨軒的路上,某人卻把契書往懷裏一揣:“今後你就正正式式是爺的人了,可千萬別惹爺生氣,不然,爺把你賣去。”
什麽?這廝是什麽意思?敢情這一出全是為他自個弄的,契書由理國公夫人轉到他的手上,自己還是要受製於他?
感覺一頭冰水當頭澆下,緋雲氣得渾身抖:“爺,你什麽意思?”
“字麵上的意思!”冷奕勳得意地笑著,袍袖一揮,轉瞬不見了人影,留下緋雲一個人呆在原地跺腳。
“你個傻子,爺逗你呢。”紫蘭看她眼圈都紅了,戳她腦門道。
“我瞧著他就不象是逗我,分明就是不想給我,想我當一輩子的奴才。”緋雲怒道。
“你呀,也不知你這腦子是怎麽長的,怎麽查案子時沒見你這麽豬腦呢?爺為了你,可是冒天下之大不違了,你可知道,今兒這事隻要傳出去,爺可是要受千夫所指的,就是皇上,也會責罵二爺,錦泰朝是以孝治天下的,不管太太是不是二爺的親娘,也不管太太有多大的過錯,敢公然放火焚燒父母的宅院,那也是大不孝,這火真要燒起來,二爺的名聲就毀了,他將來還要為官一任的,聲名不好,又怎麽服眾?”紫蘭歎口氣道。
“二爺若是肯對我,有對你的百分之一,便是讓我死,我也含笑九泉了。”看緋雲若有所思,紫蘭又黯然地說道。
不過,所謂家醜不外揚,這一天在理國公府裏生的事,理國公下了死口,不許人透漏半點出去,理國公夫人抗旨,和冷奕勳公然放火燒父母宅院之事,自是無外人知曉了。
第二天是冷奕勳到提刑司上任的日子,可這廝過了辰時還沒半點動靜。
緋雲早在屋裏準備多時了,第一天上班,她有點小小的興奮,回憶起當年自己才從大學畢業,工作的第一天,也是這種心情。
真是久違了啊。
“小雲,你這手袋真有意思,從沒見過這樣的。”墨竹拿著她的粗布背包翻來履去看了半晌,還是嫌棄地放下。
“別嫌棄哦,雖然手工是粗糙了點,但方便實用。”緋雲笑著拿起,打開包包給她看裏麵的結構。
“咦,真的呢,好多層,你怎麽放這些東西呀,你又不會武功?”墨竹驚訝道。
緋雲其實在包裏放了許多檢屍要用的剪子,攝子,手套,麻油,白醋之內的東西,再加上口罩,自掉的炭筆,基本要用的全乎了。
蓋上蓋,然後往雙肩上一背,輕巧實用。
“看不出來你這女紅白癡心思還蠻巧的嘛。”墨竹道,眼神卻黯淡了下來。
“墨竹姐姐,你也跟我一起吧,二爺不是說讓你保護我的嗎?”緋雲知道墨竹最近心情不太好。
“那是一定的,你雖說現在脫了奴籍,可二爺給我下的令還沒收回去,我自是要跟著你,你可別嫌棄我啊。”墨竹莞爾一笑道。
“你說二爺怎麽還不去上任啊,都日上三竿了。”緋雲看了眼正屋,還是一點動靜也沒有。
“爺的事,我怎麽知道,不然你去看看?”墨竹眉頭一挑道。
緋雲搖頭:“不去。”上回為了替紅梅求情,差點被那廝誤會她爬床。
“你都不去,我自是更不敢去咯。那你就等著吧。”
這一等,又差不多一個時辰,緋雲實在等不下去了,起身衝到正屋。
冷奕勳閑散地歪在軟榻上看書,緋雲進去,他眉眼未抬。
“二爺,已時了,什麽時候動身啊?”緋雲壓住心頭的火氣問道。
“動身作什麽?”
“您今天不是要上任麽?去提刑司。”
“誰說我要去提刑司了?”冷奕勳懶懶地坐起,清俊臉上仍是一派淡淡的慵懶之色,緋色的長袍鬆鬆垮垮地披在身上,露出白晰而精致的鎖骨,黑色如緞一般柔滑的秀隨意地披散在肩頭,蓋著那一點春色若隱若現,往日清潤的雙眸如今染上一層薄薄的濕意,一點迷離,更添幾分媚色,再加上他豐潤紅豔微微輕啟的紅唇……
就象誘人品嚐的美味點心。
真是極品小鮮肉啊……
緋雲的目光粘在他身上再也錯不開,突然緋色身影一閃,溫熱的氣息撲麵而來,緋雲頓時感覺腦子一熱。
“該死,你能不能不花癡啊。”冷奕勳氣急敗壞的捂住緋雲的鼻子,替她止血:“沒見過比你更好色的女子,知不知道矜持二字怎麽寫?”
緋雲被他拍打著後勁,羞得真想挖個地洞鑽進去,她也恨自己,都說看久了,再好看的東西也會審美疲勞,可怎麽還是對著這廝流鼻血了呢?
丫丫的,誰讓他穿得象個等待寵幸的男妃啊,明擺著就是**人的。
“我可告訴你,以後在外頭當差,敢隨便對著男人流口水,有你好受的,你個無膽匪類。”
緋雲被他口水噴了一臉,實在忍不住咕噥:“沒見過碎碎念也這麽毒舌的,都快成老媽子了。”
“二爺,刑部尚書夏大人來了。”紫蘭進來稟報時,就見她家少爺正捧著緋雲的臉正往下親,而緋雲則一隻手舉得很高,似乎想攀上二爺的脖子,這景致,她轉身就跑:“我什麽也沒看見,二爺您繼續。”
緋雲的鼻子總算止了血,呆呆地問:“她沒看見什麽?”
“你不知道?”冷奕勳笑道。
緋雲搖頭。
他捧起她的臉,在她唇上親吻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