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學院凶殺案2
緋雲安慰了許大人幾句,便觀察起這間花廳來,許家雖說比不得夏家那麽富貴,但也看得出是百年世家,屋裏擺著的古董花瓶一看就是價值不緋的,光那扇黃花梨木底座,絲織繡四君子屏風,就足可以讓平般百姓人家吃上十年了,緋雲不由感歎,到底是有實權的,比起無權卻空有爵位的理國公府還在闊氣得多。
“此屏風乃是當世名家任沾的的畫作,請江南著名繡娘花了半近的時間才繡製成的,光金絲錢就耗費上百兩黃金。”一旁的冷昱語氣淡淡的,隻是眼神卻有點發冷。
許大人臉上就閃過一絲不安,忙道:“不過是些擺設罷了,是壽禮,森兒的娘舅送的,難得還入了世子爺的眼。”
“這麽好的東西,本世子還入不得眼,那還有什麽是能入眼的?許大人,還是介紹介紹許森平日往來的朋友吧,小雲姑娘正聽著呢。”
一個小小的吏部侍郎家,一件普通的擺件就價值千金,確實值得懷疑,冷昱的語氣滿是譏諷,莫非,這些財富來路不明?
緋雲不由得看了冷昱一眼,隻見他的正端著茶碗,一隻手有意無意地旋著茶碗蓋,神情淡然,仿佛方才的譏諷從沒出現過一般。
“好的,好的。”許大人擦了把汗:“隻是下官平日裏忙於公務,他跟前的具體事宜下官也不是太清楚,這樣吧,讓森兒的隨從過來。”一揚聲,讓人去請許森的隨從。
隨從還沒來,就聽到外頭一陣撕打吵鬧聲,聽著還很激烈,許大人臉色一沉,喝道:“豈有此理,有客人在,何人在外喧嘩,來人,快去製止。”
冷昱卻起身道:“小雲,你不是最愛看熱鬧的麽?本世子爺正好無聊,也陪你去瞧瞧?”
初初到別人府上拜訪,就去看人家家裏的熱鬧,你確實有夠無聊。
不過,這正合緋雲的心意,她含笑看了冷昱一眼,覺得他的麵目並不如上午那麽可憎了。
許大人麵色尷尬地也跟著起身。
外麵的吵鬧聲由遠至近,等到緋雲和冷昱走出來時,就見一個年輕男子,正揪著另一個年青男子的衣襟拉扯著進了院子。
“甘草,你在做什麽,吵吵鬧鬧成何體統!”許大人怒喝道。
那叫甘草的少年一身青衣打扮,應該是個奴才,卻是長相貌清秀,唇紅齒白,看麵相象個女子,卻有一副高大修長的身材。
而另一個被他揪著衣襟的男子身形纖瘦,也長得俊俏得很,一雙漆黑鳳眼如染秋水,如果不是他穿著一身直綴長袍,頭戴方巾,身形也隻比甘草矮不了多少,緋雲還真以為他是女扮男裝的女嬌娘。
“老爺,他偷了少爺的東西,想逃走。”甘草脹紅了臉道。
“沒有,表舅,劉益沒有偷東西。”那男生女相的少年明顯不如甘草力氣大,氣喘籲籲的拉扯著自己的衣服道。
“還說沒有,老爺,您看,這是從他身上搜到的。”甘草鬆了劉益,從自己肩上取下一個包裹打開。
裏麵果然是些金銀珠寶,還有一件價值不菲的翡翠貔貅,既使離得遠,那玉貔貅在陽光下,也閃閃發亮,通透晶瑩。看那劉益穿著簡單,雖是一身文士打扮,身上的衣服,卻洗得有些發白,一看就是家境並不富裕的。
“玉貔貅?那確實是森兒的東西,劉益,你好大膽子,我自問待你不薄,看你家道中落,才讓你來陪森兒讀書,豈知你會如此不堪!”許大人怒道。
“表舅父,不是的,這是森少爺送給侄兒的,並非偷盜。”讀書人最在乎品性名聲,若被指認為賊,是會連下科場的資格也會取消的。
“胡說,玉貔貅是少爺最喜愛之物,少爺不可能會送給你,哼,劉益,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是看少爺枉死,舉家哀痛之時,趁火打劫,再趁亂逃走。”甘草大聲喝道。
兩人一時又吵了起來,許大人聽著就頭痛,讓人把兩個拖下去。
緋雲卻道:“大人,失竊事小,如果汙了這位公子的名聲可就事大了,保不齊,會毀了公子一生,緋雲鬥膽,想弄清楚事情真相。”
許大人眼裏閃過一絲不豫:“隻是小小的家事,不勞小雲姑娘費心。”
“啊,許大人啊,你還不知道吧,小雲姑娘最看不得有案子發生,您不讓她查清這樁小小的盜竊案,她會無心辦其他案子的。”冷昱卻是扇子輕搖,不緊不慢地說道。
他雖然官職與許大人相同,但身份卻是親王世子,他開了口,許大人就不得不許可。
“你是許少爺的隨從甘草?”緋雲問道。
甘草點頭。
“你為什麽說這個玉貔貅是他偷的?”緋雲將玉拿在手上,邊看邊問。
“這是少爺最喜歡的東西,少爺不會隨便送人了。”甘草的眼睛盯著貔貅道。
“那你是怎麽發現是劉少爺偷了貔貅的呢?”緋雲掂了掂手中的玉,覺得有點沉。
“老爺讓我去清點少爺的遺物,發現少了這塊玉,就去找,正好碰到表少爺鬼鬼祟祟的要離開,我就攔住他,結果就在他的包袱裏找到了這個。”甘草邊說邊瞪了了劉益一眼。
“不是的,這塊玉是表哥送給我的。”劉益看大家都看著他,臉色有點發白。
“不可能,少爺不會把這塊玉送給你的,絕對不會。”甘草激動地說道。
“劉少爺,請問你為什麽要離開?”緋雲問道。
“我……”劉益臉色越發難看,嬌媚的眼神裏露出驚惶之色。
“看吧,他就是心虛,不敢說了吧,他就是個賊。”甘草一見劉益無話可說,跳起來指著他的鼻子罵。
嬌柔的劉益一聽,突然紅了眼,抓住甘草的手就撕咬。
兩邊的仆役抓住他,拖了很久才拖開,甘草痛得大聲嚎叫,一塊肉都快被劉益撕下來了,還是甩不開他。
冷昱一抬手,將劉益砍暈。
緋雲就看見甘草的手臂上鮮血淋淋。
這個劉益性子好暴躁啊,剛才還看他畏畏縮縮,嬌弱無力的樣子,一下子變得如同一隻被激怒的瘋兒,好可怕。
?冷昱不由得看了緋雲一眼,劉益的表現很符合緋雲昨天分晰的凶手的性格。
“劉益也是跟許森一起在文華學院讀書嗎?”既然是陪讀,那就應該是的。
“以他的出身和家境學識,若不是我家少爺需要個伴讀,他怎麽能進得了文華書院,哼,叫他一聲表少爺,他還真把自個當個人物了呢。”甘草忿恨地罵道。
許大人說過,劉益的家道中落,父母也亡,是過來投靠許大人的,許大人看他有些文才,就讓他陪伴許森讀已是。
“他來許家多久了?平日性格如何?”緋雲問一旁的丫環。
“表少爺來了不久,才半年,平時蠻和氣的,隻是有點悶,不太愛跟人說話。”
他與緋雲描述的罪犯條件越發吻合了。
冷昱俊眸越發清亮,含笑注視著緋雲。
緋雲不動聲色,麵無表情地繼續發問:“甘草,這塊玉石你是在少爺過世之後才發現丟了的對吧?以前你家少爺一直喜歡拿他在手裏把玩嗎?”
甘草若有所思道:“少爺雖然喜歡這塊玉,但也隻是偶爾拿起玩一玩,尤其是打牌九的時候喜歡帶上。”
“像這樣的玉,你家少爺應該還有很多吧,你之所以說你家少爺很喜歡這塊玉,不會輕易送人,主要是他愛打牌九,一打牌就會帶上它,是不是?”緋雲繼續把玩著玉貔貅道。
“不錯。”
“那這些東西呢?是你家少爺的,還是表少爺的?”緋雲撥了撥包袱裏藏著的另外幾件珠寶。
“這個……應該不是,哦,這個是少爺的,我看少爺戴過,這個也是,其他的……這些就沒見過了。”甘草一件一件物品辯認著。
一個身著寒酸的書生,卻帶著幾樣價值不菲的珠寶想要離開寄居的親戚家,確實很值得可疑。
雖說那幾件物件裏,玉貔貅看起來最名貴,但沒有它,那幾樣東西也一樣可以賣個好價錢,如果劉益偷東西離開,是想改善自己的生活境況的話。
那他為什麽還要臨走時,偷走這塊玉呢,他就不怕被發現了,被指認為賊嗎?讀書人的名聲可比文章更重要啊。
“你家少爺有多久沒打過牌久了?”緋雲又問道。
“大概快半年了吧,自從少爺打算參加殿試,就沒有再玩了。”
“所以說,你也有差不多半年沒有見過這塊玉貔貅了對不對?”
“不錯。”
“那這塊玉就不是他偷的,而是你家少爺送給劉益的。”緋雲肯定地說道。
“不可能,少爺不會把貔貅送給他的,絕對不可能。”甘草一聽,卻更家肯定地說道。
“為什麽你說許少爺不可能?或許在你不知道的時候,他就送給表少了呢?許少爺與劉益年齡相仿,雙情投意合,會送他禮物也很正常啊。”緋雲緊盯著甘草的眼睛說道。
“你胡說!”甘草暴跳著送向前,似乎想要出手掐緋雲的脖子,冷益伸指一點,甘草便僵了,一動不能動,眼睛卻還是凶狠地看著緋雲,象是要將她吃了一般。
“甘草,你之所以這麽激動,是因為,這塊玉,跟你有故事吧,或者,你家少爺曾經許諾過你什麽,所以你才如此在乎,不願意相信,他將玉送給了其他人。”緋雲冷冷地盯著甘草的眼睛道。
甘草浮起一層痛色,哭了起來,卻不肯再說話。
“這塊玉,確實不是劉益偷的。”緋雲轉身對許大人說道。
“哦,不知緋雲姑娘有何憑據。”許大人道。
“有兩點,首先,你們看,這塊玉摔了一個角,殘破了,再好的翡翠,一旦有了暇呲,就不是很值錢,許大人家裏一個普通的擺件都價值連城,我相信,許少爺房裏,比這塊貔貅值錢的東西不知凡幾,試問一個缺錢的窮書生,想要離開富親戚家,如果要偷東西,又怎麽會檢一個殘破的,並不值錢的玉來偷呢?他又不傻。”緋雲神情淡定地說道。
“不錯,有道理,那第二點呢?”許大人皺了皺眉,眼神裏含著一抹警惕。
“這第二點嘛,是這玉貔貅太大了,不適合放在手中把玩,許少爺平日裏定是不太拿它的,隻是在要打牌時,才會請出它來,大家都知道,貔貅是守財神,隻進不出,所以愛賭之人都喜歡它。
而現在大家看,貔貅的身上很光滑圓潤,這種光滑不止是玉本身的特質,還有經常被人撫摸過,才有的痕跡。而打牌的人,喜歡貔貅更敬貔貅,是不會拿它當玩物來把玩的,這玉上留下的痕跡,就不會是許少爺所為,而是劉益。
綜合以上兩點,可以證實,貔貅的確不是劉益偷的。”
“真的很精彩,小雲,本官是不是又要給你記上一功,你幫一個可憐的窮書聲洗清了罪名,挽救了他。”冷昱啪啪地扯著手說道。
“不錯,確實有理有據,精彩。”許大人抹了一把汗,吩咐:“來人,還不把表少爺抬回屋裏去。”
又罵甘草:“你這奴才,竟然胡亂猜疑主子,還不快下去,莫再出來丟人現眼了。”
甘草眼神癡癡的,嘴裏一直喃喃念道:“不可能,不可能是少爺送的,少爺明明說過,貔貅是我,我就是貔貅,少爺不肯能把我送給別人的。”
竟然神神叨叨的。
緋雲不由得看了冷昱一眼,神情怪異,冷昱莫明,暗捅她道:“什麽意思?”
緋雲小聲道:“世子爺沒看出些端倪來麽?很不對勁啊。”
“什麽不對勁?”冷昱皺眉。
見他不肯回答,緋雲也就不再往下說。
“許大人,既然劉益是您安排給許少爺作伴讀的,為何許少爺在文華書院裏,沒有與劉少爺同住一間宿舍,而是同另一個同學周棋同住?”這是緋雲不理解的地方。
許大人苦臉道:“這個本官也不清楚,或許,森兒與劉益關係不太融洽,所以更願意同另外的同學同住吧,再或許,是書院的安排啊。”
“我了解過,書院裏的住宿是可以自行調換的,並非強製。”
“少爺又不喜歡他,為什麽要與他同處一室,哼。”已經走到院門口的甘草又回過頭來說道。
“那你的意思是,你家少爺更喜歡周棋一些?”緋雲笑問。
“怎麽可能……少爺他……他也不是很喜周棋。”甘草眼圈又紅了,但似是底氣並不足,眼裏蘊著不甘和傷痛。
“對了,你家少爺平日裏應該還有別的幾個朋友吧,肯定不會隻有劉少爺和周少爺。”冷昱道。
“當然,我家少爺最愛結交朋友,在書院裏,就有很多公子喜歡和我家少爺玩。”甘草道。
“都是什麽樣的人?闊少貴公子嗎?”緋雲隨意地問。
“那當然,我家少爺怎麽著也是侍郎大人的嫡子,與之結交的非權既貴,都是京城有名的貴公子。”甘草傲然地說道。
“那為何本世子卻不認得你家少爺呢?”冷昱揶揄他道。
甘草頓時紅了臉,呐呐地:“世子爺您比少爺大上兩三歲,不是同學,自然也就少玩在一起。”
那倒是,緋雲感覺今天要問的也差不多了,便打算離開。
一出門,冷昱便拉住緋雲問道:“你先前是什麽意思?什麽我應該知道?”
“世子爺,請你自重。”一隻白晰的玉手伸過來,拍開冷昱的手。
墨竹很自然地將緋雲扯在身後,不善的看著冷昱。
冷昱目光寒光一閃,皺眉道:“我們在談公事。”?“談公式也不必拉拉扯扯,世子爺,你的身份清貴,但我家緋雲的名聲更重要,所以,請你保持距離。”
“阿奕還真是小心眼兒,喜歡就綁在身邊啊,為何又讓你一個人出來闖**受苦?不怕外麵全都是狼麽?”冷昱沒好氣地說道。
“沒關係,本姑娘就是打狼專業戶,尤其是世子爺你這種心懷不軌的狼。”墨竹毫不客氣,針峰相對。
眼看著兩個要動手,緋雲笑著探出頭道:“世子爺是斷袖嗎?”
這話就如一顆深水炸彈,饒是墨竹潑辣慣了,也忍不住臉紅,猛地跳開一步,嫌惡地瞪著冷昱。
冷昱哭笑不得,咬著後牙槽道:“我是不是斷袖,小雲你要不要試一試?”紅果果的調戲。
墨竹當時就黑了臉,緋雲卻不氣,淡淡地說道:“許森是斷袖,或者說,他是雙性戀。”
冷昱大驚:“你是如何看出來的?”
“自然是從甘草和劉益身上看出來的,劉益是不是他的情人尚待考證,但甘草對許森的感情絕對不一般,不然,他也不會那麽在乎那隻貔貅了。”緋雲正色道。
“我是覺得有點不對勁,甘草說話怪怪的。”冷昱若有所思道。
“而且,我發現,許森跟前的幾個小廝個個眉清目秀,各有風情,而甘草是最好看的一樣,兼具女子的陰柔與男子的陽剛,這樣的亦雄亦雌之人,最受斷袖們喜歡,簡直就是彎男界的尤物。”緋雲兩眼放光地說道。
一時不見有回聲,不由抬眸,才發現墨竹和冷昱兩個象看怪物一樣看著她,墨竹還伸手摸她的頭:“小雲,難怪你不肯留在二爺跟前,原來,你有這種嗜好?”
“什麽是彎男界?”冷昱則象好學寶寶。
呃,得意忘形的結果就是不知道怎麽打圓場。
“那個,就是龍陽之癖的人啊,我是學醫的,又會屍檢,對這些個東西了解也不稀奇啊,隻是不知道許森是1呢,還是0,聽說他性格張狂霸道,家中又如此富有,應該是喜歡在上麵的那個……”
話還沒完,嘴便被墨竹死死捂住,冷昱則滿眼意趣地看著她,眸光幽然。
“就不該讓你出來,二爺真是腦子進水了才會同意,走,回家去。”墨竹氣急敗壞,真想替二爺捏死這小妮子。
“哈哈哈。”冷昱終於暴發出狂笑,捂著肚子笑彎了腰。
緋雲總算掙脫了墨竹,到底有點不自在,“那個,冷大人,派人跟蹤甘草和劉益,想來,應該會有收獲。”
“不錯,我也覺得這兩個人有嫌疑,尤其是劉益。我那一掌並不重,他應該早醒了,卻一直裝暈,好,一會我就分派下去。”冷昱點頭道。
“對了,冷大人,昨兒個在案發現場並沒有看到甘草,出事前,甘草在哪?他沒有陪著許森在書院裏麽?”緋雲又問道。
“出事前幾天,許森沒有隨從跟著,聽說甘草做錯了事,讓他罰了一頓,送回府裏來了,沒過兩天,許森就出了事。”冷昱沉吟道。
“下午提審甘草吧。”他提議。
“不用,這樣會打草驚蛇,甘草雖有嫌疑,但依他對許森的感情來看,不可能會是凶手,因為凶手應該是痛恨許森的人,這樣吧,大人,明天把甘草一起帶去案發現場,我相信,一定會有收獲。”
許森的好友中,許大人提供的幾個全都是京城權貴子弟,一個個都是家中殷實之人,身份並不比許森低,不象是能被許森一直欺淩之人,而緋雲再問,還有沒有別的人與許森關係不一般,許大人便說不知道了。
那也隻能從甘草口中得到更多的信息。
幾人有說有笑,緋雲正要與墨竹一同上馬車,手臂卻被冷昱拽住:“急什麽,一起去迎賓樓用晚膳如何?算是替你接風。”
墨竹瞪他一眼,正要把緋雲拉回來,卻見緋雲正呆呆地看著另一處,順著她的眼光看去,隻見不遠處,冷奕勳正往迎賓樓裏去,而他的身旁跟著的,正是顧清雪和安寧郡主。
他明明就偏過頭來了,明明就看見了她,可那雙漆黑的眸子隻掃了這邊一眼,又淡漠地轉回頭去,就象不信得她一般。
緋雲的心象被人重重的拉扯了一下,很痛,但她也很快收回了目光,這樣不是很好麽?聽說,他要與安寧郡主成親了。
“我回去還有些事,就不打擾世子爺了。”緋雲行了一禮道。
冷昱自然也看見了冷奕勳和安寧,唇邊勾起一抹戲虐地淺笑:“怎麽?看見了難受?這不是遲早的事麽?安寧迷他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但願他能對我妹妹好,否則,我這個哥哥也不是吃素的。”
是啊,遲早的事,早就有了心理準備,可心還是會不受控製地難過啊。
“真的不去迎賓樓嗎?也讓他看看,你過得也很好,你也可以很快忘了他。”冷昱拽著緋雲的手不放。
沒想到墨竹也讚成:“走,小雲,二爺能去迎賓樓,咱們也去得,我倒想看看,什麽破郡主,真比我家小雲好麽?”
說罷,也不管緋雲願意不願意,架起她就上了二樓。
古時的雅間隻是用屏風隔開,也不知是不是顧意,冷昱選的位置就在冷奕勳幾個人的隔壁。
緋雲敲了敲雅間的門,小丫環打開門,緋雲看見雅間裏,不止坐著顧清雪和安寧,還有謝謙,他們似乎正在聊著什麽,見門打開,同時停下,都看了過來。
顧清雪臉上升起淡淡的紅暈,而安寧則是挑釁地看過來。
冷奕勳麵無表情,神神淡淡的。
隻有謝謙,溫文有禮地起身:“緋雲姑娘,好久不見。”
緋雲回了一禮,眼神平靜:“見過謝將軍,將軍別來無恙。”
顧清雪和安寧似乎有點詫異謝謙對緋雲的態度,安寧一扯謝謙的衣袖道:“表哥禮數就是周全,隻是不知你是如何認得小雲的。”
謝謙爾雅一笑,眼神清潤:“小雲姑娘的名聲如雷灌耳,表哥我就是不想認識也不行啊,就怕別人說我孤陋寡聞呢。”
他的聲音清淡溫和,象三月暖陽裏,緩緩吹來的和風,輕輕拂來,能掃去所有的煩憂,緋雲很快就調整了情緒,笑道:“將軍繆讚,我是來給二爺和大奶奶請安的,你們有事,我就不打擾了,先行告退。”
緋雲表現得落落大方,並沒有半點不得宜之處,安寧皺了皺眉道:“何必急著走,聽說你脫了奴才籍,那就不是阿奕哥哥的奴才了,見了麵,完全不必來請安的,倒是個有情有義的,阿奕哥哥,小雲出來時,你可給足了盤纏?”
聽這語氣,就如同女主人打發下人一樣。
“阿奕哪裏會虧待小雲,再說了,那天老太太也是給了的,我這個少奶奶也給了不少,小雲,你現在手中該還有些餘糧吧,若是少了,我這裏還有,有才能困難盡管提,阿奕若不在府裏,我一定會幫你的。”顧清雪淺笑晏晏,聲音輕柔明朗,一副溫柔端莊賢惠的模樣。
這話聽起來關懷倍至,卻是將緋雲往泥裏關踩,在別人聽來,不僅顯示她這個少奶奶的大方寬厚,還說明緋雲如何地不知足,離開了理國公府,還到舊主人這裏來打秋風,討生活錢。
這種話,若在平時,冷奕勳聽了鐵定會翻臉,可此時他隻是挑挑眉,淡淡地睨了緋雲一眼,便移開目光。
緋雲的心又揪痛了一下,鼻間就有點發酸,忙笑道:“多謝大少奶奶,前兒個離府時,就該給大少奶奶您磕個頭的,可您體恤,不肯受緋雲的大禮,如今緋雲欠下您這五百兩,真不知何以為報,緋雲又沒別的本事,隻會查案,若是將來大少奶奶再遇任何不測,緋雲定當全力以赴,幫助大少奶奶。”
以為隻有你會棉裏藏針麽?
不過五百兩銀子,你就拿來示恩,當初如果不是本姑娘救你,你早就連命都沒了。
老虎不發威,你當我是小貓咪呀。
看到底是五百兩銀子多,還是你一條命重。
顧清雪的臉色果然瞬間寡白,眼睛也泛紅,安寧氣得霍然站起道:“原以為你是個寬容厚道的,沒想到,你竟然如此刻薄,你太過份了,竟然往清雪姐姐傷口上灑鹽。”
緋雲正要說完,冷昱不知何時來到身後,輕輕將緋雲拉到一邊,斜睨著安寧道:“安寧,有的傷是表麵的,不用灑藥也會結痂,有的傷是刻在心裏的,別人提不提起都會痛,至於傷口上灑鹽,你不知道那能消毒,更利於傷口愈合麽?”
顧清雪聽了臉色更差,連身體都僵住了,她飛快地看了冷昱一眼,後者隻是揚起眉,眼神淩厲,她又立即垂下眸去。
“相逢既是有緣,冷昱兄,既然遇上了,不若一起吧,何必要去隔壁。”謝謙笑道。
“不必了,我討厭跟蠢人在一起用飯。”冷奕勳卻冷冷地打斷他的話。
他說的蠢是,是連著自己和冷昱一起罵進去了吧。
果然還是一樣的毒舌,更是情商低下。冷昱怎麽說也是他的上司,竟然如此無禮。
“正好本世子也討厭跟討厭的人在一起,小雲,咱們走吧。”說著,故意去牽緋雲的手。
緋雲不露痕跡地避開,自己先轉身,就聽冷奕勳涼涼的聲音不帶任何情感地傳來:“不正點應卯,擅離職守,季緋雲,你本月的風評差三等。”
緋雲聽得怔住,這廝是在公報私仇?
她可是才來上班啊,第一月的風評就被他打入最底層,丫丫的,這廝一天不讓她難受,會二十四小時便秘吧。
看她憤怒地回頭,冷奕勳淺淺一笑,那英俊得人神共憤的臉,幹淨明媚,眸光湛湛地對上她幽怨地大眼。
竟然還笑,簡直就是無恥。
聽說要去文華書院,甘草果然很願意,二話沒說就上了馬車。
再到案發現場,緋雲沒有了先前的憤怒,她讓自己的頭腦冷靜下來,再開始堪查。
“你……你說這是我家少爺?”甘草站在外頭,隻往屋裏看了一眼,便遲遲不肯進去。
“是啊,你沒看見那是他的頭嗎?”冷昱將他往屋裏一提,說道。
甘草整個人都在發抖,臉色蒼白如紙,一步一步挪向屋裏的屍體,待看清屍體的臉時,哇地一聲,吐出一口鮮血,眼一翻,便暈了過去。
看來,他對許森是真有感情,別的可以裝,這一口血可是實實在在的。
好不容易將甘草救醒,他又撲向屍體,大哭起來。
冷昱怕他破壞還沒有發現的證據,將他拎開。
甘草跪在地上,哭得肝腸寸斷,死去活來。
緋雲和冷昱也沒有過多地打擾他,等他哭得差不多了,便任他坐在一旁發呆,自己繼續查看。
“咦,你家少爺也會穿細葛布?”緋雲拿著從櫃裏翻出來的衣服問。
“那不是我家少爺的。”甘草看了眼那件青色袍子,用力摜在地上,大聲吼道。
“不是就不是啊,你激動個什麽勁。”墨竹氣得差點踹甘草一腳。
緋雲檢起那件衣服,發現還有七八成新,衣形也比死去的許森小了兩號,應該不是許森的。
許森也不會穿這種衣料的衣服,他的衣服不是綾羅就是綢緞,而且顏色花哨,而這件,是普通的印染,不有花色,連一般的掌櫃也不願意穿這一類布。
“可為什麽又放在你家少爺的衣櫃裏呢?這不奇怪嗎?”
“可能是周棋少爺的吧,周棋少爺雖然家境殷實,但他隻是個庶出,手上不是很寬裕,會穿葛布衣也很正常啊。”
“不會,周父雖然官職不比你家老爺,卻也不會穿這種衣服,甘草,你家少爺是不是有了心上人啊,或者,喜歡上哪家姑娘了?”緋雲從抽屜裏翻出一盒胭脂來。
甘草眼睛瞪得老大,一把奪過去道:“不可能,我家少爺怎麽會喜歡女人。”隨即又發現自己說錯了話,納納道:“不是,我是說,我家少爺最守禮,婚姻大事,自是聽從老爺的安排,又豈會與人有私情。”
“我又沒說你家少爺與人有私情,我隻是覺得奇怪,這若不是女兒家用的,豈非你家少爺自個用?”緋雲鄙夷地說道。
甘草瞪了緋雲一眼,正要說話,眼睛卻看向屋外,緋雲也順著他的目光看去,隻見幾個學院的年青學子正從宿舍前走過。
冷昱笑著踱出屋子,“咦,你們幾個也是許森的朋友麽?”
“回大人的話,我等是同住這間院子裏的人。”一個長相英俊的年青人因道。
“我乃是工部侍郎之子謝安,他是工部給事中郎之子趙越,而他是……”那名叫謝安的學子向冷昱介紹著,當指著落在他們身後的那個年青人時,頓了頓,似乎有點為難。
“在下是臨安縣秋樺,見過冷大人。”那少年長得並不比劉益差,而且比起劉益來氣質更加磊落陽光,眼神也是難得的幹淨坦然,整個人,如同朝陽下的一顆露珠,晶瑩惕透,純真如水。
隻說是臨安縣人,並不介紹父母官職,看來,這個秋樺應該屬於學院裏為數不多的平民學子,學院每年都會招收一批才華橫溢的平民學子,通過層層考試選撥,這些平民學子,一旦入得文華學院,學習成績都會出類撥淬,高於世家子弟。
為官進仕的更是不知凡幾,每年狀元及弟的那一個,肯定出自文華學院的平民學子。
他就是穿細葛布的。
而且,身形也與許森櫃中的那件衣服大少差不多。
“此院因為出了凶殺案,不是不許你們踏足麽?學院莫非沒有為人們安排住處?”冷奕擺出幾分官架子說道。
“回大人的話,我等自是知道官令,隻是,有些東西遺留在此,想拿回去用,還請大人見諒。”謝安拱手道。
“不錯,今天也是許學長過世的第四天,我等想在此燒些紙錢,祭奠下許學長,雖非同窗,但同是一個院子裏生活過,學長又死得如此慘烈,我等也隻是想盡盡同學之宜。”
秋樺也拱手道。
雖然他的身形與出身與罪犯很吻合,但是,緋雲覺得不可能是他,這個少年太幹淨,幹淨得如同初出水麵的清荷,不沾半點塵埃。
誰知,甘草突然衝出來,重重地推了秋樺一掌,並奪過他手中的紙錢香燭,摔在地上。
大家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住,謝安惱怒地一掌劈向甘草,罵道:“狗奴才,你發什麽神經。”
“滾,滾開,不用你們貓哭耗子假慈悲,我家少爺不用你們來燒紙錢,滾,快滾。”甘草一屁股坐在地上,如潑婦一樣放聲大罵。
謝安眼中陰戾一閃,拉過正在撿紙錢的秋樺道:“走,好心不得好報,這對主仆,簡直就是活該。”
等幾個學子走後,緋雲拿了塊帕子遞給甘草:“為什麽這麽討厭他們?”
“大人,大人,肯定就是他們幾個殺了我家少爺,肯定是。”甘草抹了所眼淚,大聲道。
冷昱和緋雲迅速對視一眼。
“你有什麽證據?可知汙陷官宦子弟,可是大罪。”冷昱道。
“那姓謝的,從來就與我家少爺不對付,少爺趕我回府之前,還與姓謝的吵過一架,當時少爺還踹了他一腳,肯定是他懷恨在心,所以殺了少爺。”甘草道。
“哦,你把當時的情形細說一遍。”緋雲眼睛一亮道。
“哼,他家是養狼狗的,這隻狼兒肯定也是他弄來的,嗚嗚嗚,人都被他殺死了,還要汙辱少爺,簡直就是禽獸不如。”甘草卻沒有正麵回答,邊哭邊說道。